第112章 不归谋
且说李氏回至昌霞殿，遣去众侍婢只留了环丹随侍一侧。
刚徽猷殿所计之事未成，李氏心内自是不悦。窗外已有蝉鸣之声，李氏听了愈发觉心烦意燥。
“聒噪之声，着人去将这鸣蝉除尽！”
夏日鸣蝉成千累万，又如何能将之尽除？环丹闻言自觉为难，可此时李氏一脸愠色，环丹又岂敢不从，只得点头应下，便退去门边欲往殿外寻那些专事劳役的内侍们。
环丹一脚刚跨出殿门，便听李氏唤道：“回来！”
环丹忙收了脚，转身回到李氏身旁：“但凭贵嫔吩咐。”
李氏幽幽道：“罢了，若吾着人除鸣蝉之事传到陛下那里，岂不令陛下觉吾矫情？吾一日未得凤位便一日不可任性而为。”
环丹垂首道：“贵嫔举无遗策，所计之事定能顺心遂意。”
李氏冷哼一声：“举无遗策？今日若非那袁氏，吾倒是担得你方才之言。皇后有智无谋，且恃强好胜，吾今日若再将她激怒，令她当众体罚于吾，那吾便顺理成章滑胎，既能掩了龙胎有异之事又能再令陛下厌恶于她，本可一箭双雕。”
环丹道：“那袁夫人素来依附于皇后，如今她外女又入了太子府，她又岂能坐视皇后出事？”
李氏轻叹一声：“那日在永合殿见子恪与子愉演练角抵之术，吾便思忖着若皇子们顽皮之际将吾撞倒，那吾现下困境当迎刃而解。只刚才在徽猷殿内皇后突然发难，吾便思忖着若可成事岂非如鹰拿燕雀一般？”
环丹此时方知缘何李氏这些时日来频频亲往励材苑为诸位皇子送吃食，原来是因了此故。
环丹道：“皇子们素来淘气，贵嫔所计定成，只不过早晚的事。”
李氏似笑非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去将乔怀德请来，吾要与他相商才觉稳妥。”
只半盏茶功夫，环丹便引了乔怀德入得内来。李氏心下觉奇：“今日乔太医怎会得来的这么快？”
乔怀德屈身行礼：“臣正往贵嫔殿内而来，途中遇上环丹往太医署寻臣，故而快了些。”
李氏嘴角微扬：“倒是巧了，难得乔太医挂心于吾，不请自来。”
乔怀德垂目道：“贵嫔哪里话去，臣专司贵嫔问诊之事，自当事事以贵嫔为上。晨起因知贵嫔往徽猷殿行内祭之礼，臣便算着时辰，唯恐误了为您请脉之机。”
李氏浅笑道：“吾与乔太医一舟而行，休戚与共，自是彼此应心。”
李氏言语间，环丹已经在她腕上搭了锦帕，却见李氏挥了挥手，示意环丹撤去锦帕。
“昨日才请过脉，今日又何必再多此一举？如今吾已失了龙胎，便恢复旧例每三日一请脉便可。”顿了顿，李氏又道：“只如今仍要乔太医日日来吾寝殿，只当与吾叙叙家常，以遮人耳目。”
乔怀德道：“臣一切听贵嫔心意而行。”
李氏微微颔首：“吾滑胎已数日，却未觅得良策如何令陛下知了吾滑胎而不怪罪于吾…”
乔怀德道：“妇人怀胎要十月之期，贵嫔一日未得良策臣便继续为贵嫔开具安胎之药，贵嫔毋需忧虑。”
李氏摇了摇头：“乔太医此言差矣，此法只可解一时之困，可夜长梦多，除去后患还是愈早愈好…”
乔怀德颔首道：“贵嫔所言极是，臣定当竭力与贵嫔共谋良策。”
得了李氏示意，环丹奉了锦垫给乔怀德，令他在席榻一侧而坐。
乔怀德入座之际，李氏忽地想起方才徽猷殿内皇后警示自己那番言语，一时间托腮凝神，沉默下来。乔怀德与环丹不知因了何故，皆屏息凝神不敢言语。
半盏茶功夫，李氏望着环丹，问道：“这些时日咱们昌霞殿内可有外男入内？”
环丹为昌霞殿内众婢之首，殿内事无巨细皆由她掌管。此时闻言，环丹不作思忖便答道：“除去乔太医与小医童，并无外男入过咱们昌霞殿。”
李氏紧锁了双眉：“今日徽猷殿内皇后令众人当安分守己，莫要行冶容诲淫之事，她言语间似有所指…”
环丹道：“贵嫔您多虑了，莫说众人皆知您身怀龙胎，便是以往您亦是守妇道至谨，又何惧之有？”
李氏却是莫名不安：“她刚才言语之间瞧了吾一眼，其言虽短而所指无穷。”
李氏与环丹言语之间乔怀德亦是心中暗暗思忖，等李氏止了声，他小心道：“臣平日里往来贵嫔寝殿皆有殿中监记录存档，自可力证贵嫔清白！只是…”
李氏见乔怀德欲言又止，狐疑道：“乔太医所指何事？不妨与吾直言。”
乔怀德回道：“只是那夜贵嫔让臣来为您行针堕龙胎之时，臣并未报于殿中监录档啊…”
李氏闻言一怔，只做一个弹指停顿，便道：“吾记得那日嘱了你从花苑侧门出入，就是居于侧殿的郑嫔与卢嫔亦未知你来过吾寝殿，皇后又岂能得知？”
环丹接口道：“贵嫔，那日奴遵了您旨意将花苑守门内侍打发去了前殿，乔太医出入之际亦是由奴引领，确实不曾撞见任何人。”
乔怀德沉吟片刻：“臣细细想来，出入贵嫔花苑之际确未见他人，只臣走到离昌霞殿不远的竹林旁遇上赵嫔携了三皇子与几名侍婢在寻她那只猫儿…”
不待乔怀德言罢，环丹惴惴不安道：“乔太医您可是被她们瞧见？”
乔怀德摇了摇头“倘若臣被她们瞧见，自是一早便来禀于贵嫔知晓…臣远远听她们唤那猫儿，便藏身在林树之后，她们不曾瞧见臣。”
“你确定只有赵嫔与三皇子他们几个？”见乔怀德颔首，李氏道：“你暗他明，莫说他们并未瞧见你，就是真的遇上，那赵嫔也是个本分之人，三皇子又只总角之年，怎会将此事多作联想？”
乔怀德心知此事可大可小，如今他与李氏同舟而行，自是不愿惹祸招愆，于是道：“臣隐约听三皇子对赵嫔道‘阿娘往何处去了’…”
李氏冷笑一声：“那就难怪了…吾就知道只她袁氏有此心机。”不过十数个弹指间，她幽幽道：“袁氏今日坏吾之计，又行这不义之举，那便怪不得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