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兰心质

  自那日在花苑之内道出与冯娷私情，却不得林禾成全开始，元恪虽一如既往上孝阿娘，下恤弟妹，却再不似从前那般欢愉。
  林禾疼爱元恪兄妹，早已视若己出，自是要为他们计长远。她本重情重爱之人，心中岂能不知元恪所思所想。只太子器量非恒，她唯恐此番若自己替元恪向元宏求了恩典，将冯娷赐婚给元恪，必令太子怀恨在心，招致兄弟阋墙。有朝一日太子君临天下，倘若伺机报复，元恪便会惹祸招愆。
  林禾瞧在眼里，疼在心里，因顾念种种，一时间亦是束手无策。
  夏尽秋至，榴树枝头已挂满石榴，色艳如火。
  这日午后，林禾与元瑛一道在内殿逗弄已可满地爬行的温惠公主元淑，便听内侍来报，三宝在殿外求见。
  三宝向禾行罢常礼，又向元瑛与元淑行罢礼，才笑道：“温惠公主康健伶俐，不足九月便可爬行，亦难怪陛下时时刻刻惦念着。”
  林禾笑道：“瑛儿平日里常以爬行之姿逗弄淑儿，许是淑儿效仿阿姊，便爬的早了些。”令乳母们将元淑抱出外去，林禾继而又道：“大监此时前来，可是陛下有何吩咐？”
  三宝作了个揖：“陛下今日已在朝会之上与众臣议了册封二皇子的事，太傅拟定以‘恭’为王号，封常山王。只行册封礼的吉日，太常卿择了三日待选，陛下说左昭仪乃二皇子阿娘，故而着奴送给左昭仪定夺。”
  林禾浅浅一笑：“恪儿得陛下厚爱可册封为王，吾自是为他欢喜。只册封之仪乃紧要之事，由陛下定夺便好。”
  三宝垂首道：“左昭仪，依祖制宫规，皇子们册封王礼当由太常卿择期，再由皇后定夺，而后交大祭司卜算吉时…陛下说如今皇后待废，左昭仪乃二皇子阿娘，自是由左昭仪定夺。”
  那日元宏曾对林禾道，欲以她为皇后，此时闻言，林禾便知元宏用心之良苦。她无心凤位之争，只求与元宏两情相悦。略作思忖，林禾对三宝道：“高贵嫔生忌之期将至，倘若与太常卿所择吉日相近，择那日便好，如此亦可慰高贵嫔在天之灵。”
  三宝感慨道：“奴道一句逾矩之言，左昭仪重情重义，实乃皇子与公主们的福气。”
  林禾轻抚身旁元瑛的头，微笑道：“大监过誉，孩儿们既唤吾一声‘阿娘’，吾便该尽人母之责。恪儿兄妹懂事乖巧，得他三人相伴，亦是吾的福气。”
  三宝道：“左昭仪所言极是！那奴便将左昭仪之意禀于陛下，亦可早日令大祭司定下吉时。”见林禾微微颔首，他又接着道：“陛下还令奴告知左昭仪，这几日高句丽王送其王弟入朝，陛下分身乏术，无法前来探望左昭仪与公主们，望左昭仪海涵。”
  林禾道：“陛下日理万机仍惦记吾与孩儿们…劳大监转告陛下，吾与孩儿们一切俱安，陛下安心前朝便好。”
  三宝应下，垂首又道：“因高贵嫔母族系出高句丽，故而陛下令二皇子与高贵嫔长兄渤海县丞高肇一并陪同。”
  林禾坦然一笑：“高县丞乃恪儿兄妹母舅，本该与孩儿们时常往来。如今得此良机，可甥舅共事，亦是好事一桩。”
  三宝道：“左昭仪大度宽容，奴敬服！”
  展眼便是元恪王礼册封吉日。
  李冲知皇帝上心永合殿，故而特呈家书，此番元恪册封王礼令李氏务必重而视之。这两日李氏亲往永合殿指挥中尚署众执事协同永合殿众人一并陈设布置，以应王礼。
  林禾因了袁氏当日之言，加上赵嫔生产那日李氏所作所为，心中自是明白李氏为人。这些日子李氏虽常往永合殿，林禾亦只以礼相待，却不再似从前那般感念她惠行。李氏如此精明之人，岂能不知林禾对自己态度有转。她虽不动声色，心内却愈发愤恨。
  太和十九年农历九月十六，二皇子元恪册封吉日。
  不及寅正一刻，林禾便已起身，与汪氏一道亲往小厨房为元恪蒸做栗糕。
  汪氏边以杵臼捣板栗，边对禾道：“左昭仪，您昨日婉拒尚膳署为二皇子册封礼制栗糕，奴便知您定是要亲力亲为。只今日册封礼罢，各殿女主将往永合殿道贺，您今日起得这么早，这迎来送往，身子如何吃得消？”
  林禾莞尔一笑：“今天是恪儿的大日子，栗糕寓日后可顺遂大利，吾这个做阿娘的又岂能假手于人？”
  汪氏微笑道：“二皇子兄妹定是前世积善之人，可得左昭仪您如此厚待。纵是高贵嫔在世，亦不过如此了。”
  林禾将汪氏捣好的板栗泥中加入蜜糖与桂花酱，边搅拌，边对汪氏道：“恪儿喜食吾所制糕点，如今封了王，许不多时日便要出宫开府，吾还能为他再做几次？”轻叹一口气，接着又道：“恪儿欢喜娷儿，吾却无力相助，吾这个做阿娘的心中有愧啊…”
  汪氏宽慰道：“左昭仪亦是为二皇子长远计，二皇子日后定可明白您实乃用心良苦啊。”
  林禾一记苦笑，亦不再言语。
  辰正一刻，中书令廖争鸣与三宝一道入了永合殿宣诏。
  林禾领元恪兄妹与殿内众侍焚香迎旨。
  廖争鸣手持圣旨，大步入了正殿。背北立定，廖争鸣宣道：“二皇子恪，天资粹美，孝道至谨，兹遵天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今授册宝，封常山王，王号为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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