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费无极归来
楚王吩咐大将景舍以及将军淖齿等人,不惜一切代价拔下了永州,见着永州城外堆积起来的三座“京观”,楚王亦是深恶痛绝,下令将永州城内寸草不留,斩尽杀绝,以泄心头之恨。
实际上,似令尹蔓成然皆是知晓楚王如此暴虐的原因何在,就是在昨日,秦国传来的战报,即柘城的荆国军队不战而降,秦军已经是抵至大江北岸,与郢都隔江而望。
蔓成然只是记得当时楚王面色阴晴不定的盯着秦国的战报,居然是发出来了凌厉的冷笑:“当真是孤的心没有秦人的狠么……”
瞧着楚王眼睛闪过的狠厉之色,蔓成然到嘴边的劝谏立即止住了。
新蔡会盟,楚国打的旗号乃是仁义之师,虽说春秋无义战,但终究要是维持盟主国的风度。
秦国尚且将鄢城之战归功于降将桓羽,亦是将“鄢城人屠”的罪名丢给了桓羽,但是反观楚国,攻城略地的一路上皆是烧杀掠抢,甚至是进行了屠城这等惨绝人寰的悲事,蔓成然岂会看不出来此事对楚国名声的影响。
但是看到此时已经是陷入癫狂的楚王,蔓成然也是暗自里摇了摇头,不可否认这位楚王乃是有着制霸中原的雄心,但亦是有着作为雄主的通病,即是好大喜功,尤其是今上楚王为了收复荆地,一手组织的新蔡会盟不说,更是亲征荆地。
尤其是秦国直接攻打到了大江北岸的柘城,这一下子便是触及到了楚王的逆鳞,那可是荆地最为富庶的区域,尤其是那些甘柘,可是能够向吴国和齐国换取海盐的战略资源,如此重要的楚国财富就这么落到了秦国的手中,楚王暂且不论,蔓成然已经是心如刀割!
“绝不能够如此!”蔓成然在心中断然道,当下便是思索着对策,想要攻取下郢都之后,便是将江北之地再一次划到了楚国的治下,再不济,富庶的柘城一定是要划到楚国的境内,切不可让秦人占了便宜!
但……蔓成然一想到鄢城之战,几乎是中原的旷古之战,一下子便是让蔓成然打消了一些觊觎之心,毕竟鄢城一战的具体战报已经是落到了楚国的手中,正是因为如此,蔓成然才是看清楚了这秦国的实力。
准确的说,应该是鄢城之战彻底将秦人的实力暴露在楚国以及世人面前,楚国的桌案前,已经是将秦国近来的数年战争具体情况探查清楚了!
“没有想到,短短数年之间,秦国的实力居然是暴涨到这一步!”蔓成然见到了秦国的数年战报亦是有一些胆战心惊,往昔以为大楚最大的威胁乃是来自于占据吴越之地的吴国和东海之滨的齐国,孰能够想到昔日偏于西隅的秦国,居然能够吞并昔日楚国攻势下奄奄一息的汉水诸姬,甚至是那来自西戎之地的戎人,皆是败在了秦人的兵锋之下。
最为难得的却是,姬周王室居然是赐给了秦国“公爵”!
不得不说,姬周王畿的封爵,乃是楚国最大的心病,昔日不可一世的楚国炫耀武力向姬周王畿讨要封爵,却是被姬周王畿直接拒绝,连楚国洛水问鼎、饮马黄河亦是逼迫不了姬周王畿。
孰能够料到,秦国居然是被姬周王室封为了“公爵”之国!
“这些消息当在楚国彻底击败荆地的乱军之后,在禀报楚王,否则这些消息被王上得知,必然是对楚国西征不利!”蔓成然心中安定道,随即看着面色不善的楚王,亦是躬了躬身子,转身离开了。
永州之后,楚王再度征用了数十万的楚东青壮,编入了士卒行伍之中,衡阳之战的楚军伤亡亦是被这批新补入楚东青壮,已经是恢复了原先的元气。
楚王再度挥师西征,永州已经是衡山郡和郢都所在的长沙郡的边界重城,秦军已经是攻打到了大江北岸的柘城,距离郢都不过只是一江之隔。
正是因为如此,楚王也是不得不在意秦军的攻速了,秦军的确是出乎了楚王的意外,原先楚王认为新蔡会盟后需要留一手的乃是吴国,现在看起来,得是全力以赴留意秦国了!
所幸永州之后,再无一座坚城能够挡住楚军正军的攻势,如今那荆国的东柱国芈负已经是全然掌握了荆地的兵马调动,深知这一点,亦是将永州之后的士卒尽数归拢到了郢都的周围,用来准备再一次的郢都之战。
正是因为如此,楚王以为郢都已经是近在眼前的时候,一则消息又是突如其来。
吴国彭蠡一战,斩杀了五万荆地乱军士卒,成功控制了彭蠡湖这一段的大江流域,但吴国的兵锋并没有自彭蠡湖展开,而是绕着豫章本部一转,居然是趁机抢先楚国一步,直接甩开了楚军先锋军三十里路,抢先占据了楚国一道的路程。
得知此消息的楚王亦是勃然大怒,拔出来长剑,准备与吴国一拼生死,蔓成然等人闻言,皆是前来劝谏,才是让楚王稍稍冷静,但是胸中的怒火,却是丝毫没有因为令尹蔓成然的到来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看着蔓成然等一众重臣,当下道:“废物!废物!孤怎么就是养了你们这样一群废物!”
说到这里,楚王居然是说起来了无极:“是孤的过错,将无极输给了荆地乱军,否则若是无极在,必定是小心提醒孤提防吴国,怎么会这个时候,被吴国抢了先!”
闻言,蔓成然皆是无言以对,的确,蔓成然一系皆是主张拉拢吴国等河南之国,为楚国北上争霸做准备,但是费无极却是极力主张提防吴国,以防后院起火,其中有费无极和蔓成然的争斗成分,但是更多的,吴国的当权重臣,似伍员、伯丕皆是与费无极有着严重的私仇。
伍员、伯丕原先便是楚人,但是因为涉及到了朝堂利益,费无极对楚王进谗言诛灭了两人的家族,只余下两人前往了吴地建功立业,如今俨然成为了吴国的重臣,楚国的心腹之患!
但是这些,蔓成然不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伍员、伯丕作为楚人,却是帮助了吴国富国强兵,已经是被楚王打上了“果然血脉里已经是遗留了叛逆的种子”印象,是故,蔓成然说中这些事无非就是要刺中了楚王的逆鳞,焉能够得以善存?!
就在此时,楚王勃然大怒的同时,营帐之外也是响起来一阵熟悉的声音,略带着哭喊声音,让楚王心神一震,是费无极!
“王上!王上……王上!”
费无极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叫喊着拜见楚王的,一见到楚王的面容,立即拜倒在楚王的面前,当下叩首道:“王上,臣实在是喜极而泣,以为再也见不到王上了呢!”
瞧着哭咽着的费无极,楚王也是反应了过来,当下看着费无极问道:“无极,你如何归来的!”
“是吴军!”费无极当下回道,随后又是抹了一把眼泪又是对楚王解释道:“前几日臣被荆地的乱军带到了湘水的一座小城之中拘押起来,是昨晚,突然杀来了吴军,臣亮明了身份才是得以逃脱!”
费无极能够归来,楚王还是喜悦的,毕竟费无极乃是取悦楚王的人,论起来此人虽然是没有什么才学,但胜在玩弄人心,察言观色,再者就是楚王也是需要费无极这等懂得讴歌颂德的臣卿。
“居然会是吴国……”
楚王摸了摸胡须,实在是没有想到费无极在亮明了身份之后,还能够在吴军手中安全归来,实在是有一些不可思议,毕竟费无极乃是楚国朝堂之上反对吴国的臣卿,吴国按理来说,应该是将这等破坏吴楚结盟关系的臣卿杀了,尤其还是在楚国那两个叛徒在吴国身居高位的情况下。
“是啊,王上雄才大略,日后问鼎中原恢复楚国昔日的制霸时代,指日可待!”费无极对着楚王再一次拍马逢迎道,随即也是将吴国讥笑了一番:“传闻之中,那吴王素来便是好女色,王上能够将吴国放在眼里已经是吴王三生修来的福分,如今楚王收复楚西失地,国力大增,王上实在不必将吴国放在眼中!”
费无极虽是这样说,但是脑海之中却是出现到了白发身影,并非是有多苍老,而是此人的面容还是颇为壮年的,最令费无极难以忘记的,乃是此人的双眼,如同鹰凫一般犀利的眼睛,虽是露出来赤裸裸的杀气,但还是忍住了。
“某的父亲乃是……伍奢,还有某的兄长伍尚以及某伍氏上下整整是七十余口,皆是死在了你的谗言之下……”那名白发身影朝着阶下之囚的费无极说道。
彼时的费无极一脸惶恐的表情,看着这道身影,居然是惊讶的指了指:“你就是伍奢的次子……伍员!”
伍员看着费无极,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顿时就让费无极如坠冰窟,但是伍员却是并没有抽出来腰间的长剑,终是朝着费无极说道:“但是楚国势大,你乃是楚王面前的重臣,某不能杀你,便是放你归去!”
“放了某?……”
即便是到了楚军军营之中,费无极还是觉得不真实,着实没有想到,那个伍员居然是会放了身为杀父仇人的自己!
当真是畏惧楚国的声势么!
见到了楚王虎威四方的气势,费无极暗中里已经是清醒了过来,当下抱紧了楚王的大腿,又是哭泣了一番,如今费无极已经是知晓了,楚王乃是自己的依仗……靠山,只有抓紧了楚王这个靠山,费无极才是看着能够堂堂正正的屹立在权位之上。
费无极经历过生死,当日里被荆国东柱国芈负的麾下兵马抓住之后,费无极才是深深觉得楚国朝堂之上的党争,实在是过于幼稚,与蔓成然争斗能够算得了什么,只要是自己掌握了楚王的宠幸,区区的令尹又能够算得了什么,费无极所要做的乃是一代权臣!
一旦是将自己立在了这个层面上,费无极已经是不将蔓成然这堂堂令尹放在眼中了,他要做的是权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楚国征服的诸侯国,其诸侯皆是见到费无极都是要瑟瑟发抖!
楚王扶起来了费无极,当下道:“既然费卿已经是回来了,孤也是放心了!”
又是朝着蔓成然等人说道:“尔等就是要好好筹措西征之事,亦是知会吴王一声,说孤领了他的情分!”
费无极闻言又是称谢了一番,随后看着蔓成然,又是看回了楚王得意洋洋的说道:“回禀王上,臣身为败军之将,已经是愧对王上的看重,故此入吴军之后,已经是说服了其吴军主将,其占领的数座城池将拱手让给大楚正军,日后待大楚正军攻下郢都之时,楚王对吴王进行一些赏赐便是!”
任凭费无极说的再多,楚王不过是看中了费无极言语之中的“赏赐”,然后居然是大笑着看着费无极问道:“费卿的意思是说,吴王应允了?”
费无极大笑道:“楚国势大,吴国自然畏惧楚国,吴王岂能够不答应,若非是王上顾忌新蔡会盟的盟主风度,吴国怎么会如此胆大妄为!”
闻言,不过是费无极的几句话,便是让楚王哈哈大笑不止,看着费无极称赞道:“无极真乃是孤的福将,此番收复郢都,无极当与楚国诸将并为首功!”
仅仅一句话,便是让一旁的蔓成然等人皆是脸色一变,没有想到,费无极作为败军之将,不过是耍了一番嘴皮子,就能够搏得储君诸将并立的首功!
王上这赏赐……真是不公!
蔓成然看着楚王和费无极一番君臣和睦的场面,亦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而楚王似乎也是因为费无极为其勾勒出来的楚国制霸前景,也是得意忘形,全然不顾场下诸多重臣的异色,又觉得和费无极许久不见,便是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了费无极在身边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