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珍珍,我不是柳下惠
贺雪生回到卧室,推开门,看见云嬗坐在外屋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管理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出于职业惯性,听到声响。她立即抬头看过去。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人是贺雪生,她微微松了口气,合上书籍站起来,“回来了?”
“嗯。”贺雪生应了一声,边脱掉外套,边打量她,她已经换了身衣服,红色的高领毛衣,下面一条白色紧身裤,脚下穿着一双平绒面的拖鞋。
回来应该洗了澡,头发微潮的披散在脑后,没有化妆,清纯中又透着几分性感。离得近了。她闻到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干净的沐浴露味道。
云嬗望着贺雪生,察觉到她正打量她,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贺雪生将外套搭在沙发上,在云嬗对面坐下,瞧她目光微露警惕,她轻轻笑开,“坐吧。我叫你来不是让你罚站的。”
云嬗没有掉以轻心,她坐下来,微卷的头发垂落在胸前,她伸手将头发抚到耳后,那动作透着无限风情。
贺雪生眯了眯眼睛。忽然问道:“云嬗。你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给云姨瞧瞧?”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云嬗的脑子有半秒的空白,饶是她反应敏捷,也被贺雪生这个问题问得发懵,思及昨晚那场风花雪月,她耳根子都红透了。
贺雪生瞧着她红彤彤的脸颊,眼神越发莫测高深,“对象是谁?那个一直追你的富二代?”
云嬗很快恢复如常,掩饰着内心的起伏,“哪有。他看起来就不像好人,我怎么可能和他在一起。”
那个富二代是某集团总裁的儿子,一直变着花样追她,她明言拒绝好多回了,依然给她送花送礼物,烦不胜烦。
“那是真的有这么个人了?”贺雪生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这两年她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有男朋友她应该会第一时间察觉,可是她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云嬗不愧是军校毕业的高材生,隐瞒的功夫一流。
“没有。”云嬗回答得很快,她看着贺雪生饶有兴致的模样,怕她胡思乱想,她说:“昨晚在酒吧里遇到一个神经病,喝醉了乱啃。”
贺雪生嗤笑一声,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编,你继续编。云嬗擅长散打与跆拳道,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她面前撒野?说出去也没几个人相信。
“我说的是真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就推开了,结果回去才发现脖子上被啃了几个牙印。”云嬗道。
贺雪生慵懒的靠在沙发上,一手支着脑袋,说:“依你的脾气,你能让人在你脖子上啃几个吻痕,而没折断他的手脚,这很难让人信服啊。”
云嬗心虚的垂下眸,“打了,没打过。”
“噗”。
贺雪生很不给面子的笑了,这世上居然还有云嬗打不过的人,不过瞧她这模样,也是不肯说那个人是谁,她也没有继续追问,只道:“云嬗,我知道这两年是我误了你。刚刚在楼下,云姨还在担心你的婚事,要不然,我给你放假,你去找个男朋友再回来?”
“雪生小姐,你怎么也和我妈一样瞎起哄?这男朋友是想找就能找到的吗?还是要看缘分,或许我的缘分还没到。”云嬗皱眉,她不愿意回贺宅,除了不想见到那个人,还有就是一回来妈妈就唠叨婚事。
“缘分这东西很玄的,有时候处处缘分就来了,这样吧,明天开始,我给你安排相亲,你去看看,不行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贺雪生倒是认识许多青年才俊,宜家宜室的,不管是外貌还是身家背景,都配得上云嬗。
云嬗郁闷了,“雪生小姐,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己所不欲,勿施予人。”云嬗的表情非常诚恳。
贺雪生:“……”
最后,贺雪生得出结论,云嬗肯定有男朋友了,只不过她现在还不想公开,她也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毕竟相亲的痛苦,她是经历过的。
云嬗是她的得力助手,玩坏了,她可找不到一个与她有着同等能力的助手了。
沉默片刻,云嬗转移话题,“对了,关于连清雨的事,已经有结果了。”
贺雪生抬头望去,就见她倾身拿起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她,贺雪生接过去,打开纸袋,从里面拿出几张照片,是连清雨与那个混血男人亲密的手挽手,还有一张是混血男人握着她的下巴,在无人的小巷亲吻她的照片。
她蹙了蹙眉头,接连翻了几张照片,她脸色沉了下来,抬头望着云嬗,“调查到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没有?”
“他的真实名字暂时还没有调查到,只知道他的代号叫银鹰,他精通电脑,身份神秘。你还记得当初沈总被刑拘时,那个小卖部店主被杀案么,我让人拿照片去给那附近的商家看过,他们认得这个背影,他在那附近出没过。”
“你的意思是说小卖部店主被杀与他有关?他为什么要杀他?”
“目前我们能证实的是他在那附近出没过,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人,然后嫁祸给沈总。不过他和连清雨关系密切,六年多前构陷你被刑拘的事,他也有参与,只要把这张照片拿给沈总,连清雨的羊皮就披不了多久了。”云嬗眸里泛起一抹冷光。
贺雪生眯起双眼,dna鉴定报告再加上这张照片,她可以彻底将连清雨赶出沈存希的世界,可是那样的话,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谁是真正的小六。
连默已死,除了连清雨,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谁是小六了。
除此之外,她还要知道一个真相,当年发生的那一切的最终策划人是谁?两年来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她除了怨恨沈存希见死不救,最想知道的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留着连清雨,自然还有她的用处。
贺雪生沉吟半晌,又道:“化妆舞会上的事情与她有关吗?”
“有,我去警局看到过宋子矜误会你与秦总有染的照片,那照片是连清雨寄过去的,为的是借刀杀人。佰汇广场闹事的这个案子,我相信你心里已经有答案,我找安全网络调查组的同学反追踪过,银鹰确实利用手机病毒盗取了宋子矜的账号,支付了三万给那三个闹事者。”云嬗说。
“等一下,这个银鹰这么厉害,他为什么会留下痕迹让你们追查?”
“或许是故意的,有些黑客才华越高,性格也越孤傲,故意留下点痕迹让我们追查,但是又不会留下证据让我们定罪。找到他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他想要的就是这样变态的快感。”云嬗学习过犯罪心理,有些罪犯特别自大,越是才华横溢,越是目中无人,觉得天下人都是蠢蛋,就他最聪明。
往往也因为这样自大,最后栽在了警方手里。
“不,他好像在提示什么。”贺雪生盯着照片,这个男人她在沈宅见过,当时就是因为他混血基因,而多看了他几眼。
在国内,不会经常看见外国人,寻常人看见了,也会对他多看两眼。他潜伏在沈宅那么长时间,她一次都没有听到沈宅佣人议论他,说明他十分擅长潜伏。
这个人肯定不是一般的电脑黑客,他故意留下线索,一定还有别的意思。
云嬗微微起身,来到贺雪生身边,她看着照片,眉尖紧蹙,“他会提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按理说,他擅长潜伏,不会那么容易让你们跟踪到……”贺雪生声音猛地顿住,她垂眸看着照片,终于发现哪里不对劲了。
几乎每张照片,连清雨都没有发现被人跟踪了,但是这个男人看见了,目光甚至是看向镜头的。云嬗也发现了这一点,她神情微凛,“我们的人被发现了。”
“云嬗,把人撤回来,暂时不要跟踪了,这个人警觉性太强,知道连清雨是这两个案子背后的指使者已经够了,我不想有不必要的伤亡。”贺雪生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她身边有这样一个恐怖的敌人,就像一柄锋锐的剑悬挂在头顶上,时刻都让她心惊胆颤。
“雪生小姐,要不要加强保镖……”
云嬗话还没说完,就见贺雪生抬起手来制止了她,“云嬗,我累了,你回去休息吧。”
云嬗担忧地看着她,她在贺雪生身边两年多了,最开始那一年,贺东辰几乎天天接她上下班,风雨无阻。后来她心疼他来回奔波,强烈要求她可以自己上下班。
贺东辰还是不放心,给她配了四名保镖,随时保护她。这两年来,一次状况都没有出过。
但是随着沈存希回国,连清雨清醒,贺雪生的身份曝光,形势越来越紧张。她担心她的能力不够强大,无法保护她的安危,到那时,她如何向贺东辰交代?
云嬗心事重重的离开贺雪生的房间,转了个弯,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卷毛”,她站住,回过头去,看见贺东辰站在门边,衬衣扣子全解开,露出肌肉结实的胸膛,胸膛上还有几个暧昧的指甲印。湛黑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就那样微微眯着,锐利的视线在她脸上身上灼灼烧着,似要将她穿透。
她像见了鬼一样,掉头就走。
贺东辰睨着那道像兔子一样敏捷而逃的身影,薄唇紧抿,俊脸上隐约透着几分不悦。
云嬗脚步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用跑的,蹬蹬的下楼,差点与迎面上来的母亲撞过正着。
云姨扶住摇晃的牛奶,有些牛奶洒出来,洒在她刚做好的点心上,她抬头瞪着云嬗,斥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云嬗抚了抚遮挡住视线的发丝,匆匆说了句,“我回房休息了。”
云姨转身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嗔怪,这孩子到底怎么了,毛毛躁躁的。她无奈的摇了摇头,端着托盘上楼。
……
云姨给贺雪生送了牛奶就下去了,贺雪生端起牛奶,最近她睡眠不太好,入睡前喝点牛奶,也可安神。她正想着,手机忽然响了,她走到茶几旁,拿起手机,是一条短信。
“花生,你周末有空吗?”
会叫她花生的,放眼整个桐城,也只有那个熊孩子,她唇角微勾,放下牛奶杯,迅速回了一条短信,“小白,很晚了,睡吧。”
“嗯,我已经躺在床上了,你周末有空吗?”
她见这孩子执意问他,又想起晚上见到沈存希对他不太好,心有怜惜,她回道:“周末要上班,怎么了?”
“周末爸爸要出差,佣人要回乡下,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害怕,你能来陪我吗?”
依苑那么大,就是成年人待在家里也会觉得空荡荡的,更何况是个孩子,贺雪生犹豫了一下,“到时候我去接你,好不好?”
沈存希坐在铺着条纹被单的儿童床边,再看一眼睡得像猪一样的沈晏白,他摁了摁眉心,他还从来没有做这样没格调的事,奈何对方不上钩。
“那晚上你能陪我回家睡觉吗?”沈存希犹豫半晌,打了这一串字符,那端很久没有再回信息。他等得隐隐焦灼起来,才回了一条,“好。”
沈存希看着那个好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他嘴角咧开,无声的大笑起来。将电话手表放回床头柜上,他看着熟睡的儿子,破天荒的弯腰亲了亲他的脸,这才转身出去了。
贺雪生完全没想到那边发短信的是沈存希,她坐了一会儿,再没有短信进来,她才起身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
翌日。
沈晏白下楼时,发现爸爸心情特别好,还哼着一首很熟悉的歌曲,看到他下楼来,还亲切的问了他一句,“昨晚睡得好吗?”
他受宠若惊,连连点头说睡得好。
他里面穿了一身校服,外面是一件酒红色英伦风的格子大衣,头发还刻意弄了个造型,他学沈存希把手抄在裤袋里,在沈存希面前走来走去。
沈存希边吃早餐边看报纸,眼角余光瞄到了他显摆的样子,故意装作没看见,斥道:“马上要迟到了,还不过来吃早饭,磨蹭什么?”
“……”沈晏白像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气哼哼的爬上椅子,拿了一块土司愤愤的咬了一口。
吃完早饭,沈存希没让老王开车送沈晏白,他拿着车钥匙,亲自送沈晏白去学校,车里,沈晏白壮起胆子试探道:“爸爸,下周五要开家长会,你会去吗?”
事实上他已经告诉同学,他爸爸一定会去开家长会。如果爸爸不去,他一定会被同学鄙视的。
沈存希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他白皙漂亮的小脸,说:“什么时候你双料考百分,什么时候我就去。”
沈晏白小脸迅速涨得通红,他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全班倒数第一,其中数学还考了个鸭蛋,同学们都笑他是鸭蛋王子。
沈存希瞧他憋着气不说话,想起昨晚他拿他电话手表发短信的事,他说:“我已经帮你约了贺小姐,你周五的时候记得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沈晏白立即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他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约的?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沈存希并没有因为他恶劣的态度而影响好心情。
“你怎么说的?”沈晏白撑着座椅站起来,紧迫盯人的瞅着沈存希。
“她说会来陪你。”沈存希眼角余光看见他站起来,不悦的皱眉,“坐回去!”
沈晏白不情不愿的坐回去,想着周末可以跟花生度过一个愉快的二人世界,他心情大好,开始盘算怎么支走兰奶奶,免得她当电灯泡。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小前,沈晏白下车,穿着新衣服的他大摇大摆的走进学校。沈存希看着那道得意洋洋的背影,头又开始痛了,他收回视线,发动车子驶离。
沈存希回到公司,刚进电梯,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还伴随着“等等”。他轻蹙了下眉峰,还是按了开门键。
连清雨气喘吁吁的跑进电梯,看到电梯里的人是沈存希,她满脸诧异,“四哥,你出院了?”
沈存希垂眸看着她,她一身职业装,手里还抱着文件,他皱了皱眉头,“你在沈氏上班?”
“对啊,前几天就来报道了。”她在电梯里转了一圈,说:“看我这身怎么样,很适合职场吧?”
沈存希倒不管她适不适合职场,只是她在这里上班,让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你在哪个部门?”
“财务部啊,我之前在美国选修的专业就是攻读财务的,刚好公司有空缺,爸就叫我来了。我在病床上躺了快七年,好多知识都忘记了,还好恶补了一个月,才没有丢多少。”连清雨瞧他面露不豫之色,心里在打鼓。
沈存希没说什么,电梯到了财务部楼层,连清雨就出去了,等电梯合上,沈存希立即拨通严城的电话,质问道:“连清雨来沈氏上班的事,你怎么没有向我汇报?”
财务部新聘请了员工,严城不可能不知情。
严城大呼冤枉,“沈总,我也不知道啊。”
“财务部是什么地方?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你这个总裁特助是干什么吃的?”沈存希厉喝道,连清雨若是乖乖在沈家当个千金小姐,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未必在意她,如今她来公司上班,还是财务部,那是一个企业的重地,怎么能让她进去?
“……”严城还来不及回话,那端就挂了电话,紧接着,他看见沈存希从电梯里走出来,神色阴沉。
他自知失职,匆匆跟在沈存希身后进了办公室,自然又是一番数落,末了,沈存希说:“想个办法,让她主动离职。”
“是。”严城点了点头,如今风雨飘摇时,财务部的员工都是沈遇树一手提拔上来的,来个连清雨,就是一锅粥里多了一颗老鼠屎,说不准那天就坏了。
严城出去了,沈存希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双手叉腰,背影僵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
贺雪生下午巡视卖场时,经过孕婴专柜,忽然听见有人喊“宋姐姐”,她回过头去,看见专柜里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女人剪了个bobo头,穿着宽松的驼色短大衣,身前推了一个婴儿车。
“家珍?”贺雪生认出了她,心中一阵惊喜,她听沈存希提过她和沈遇树回了桐城,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她吩咐下属先走,然后快步迎上去。
“天哪,真的是你,刚才看你走过,我还以为自己眼花认错了。”厉家珍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她,刚才她在给小煜挑选袜子,刚一抬头,就看见她领着一群人从眼前打马而过,她并不确定她就是宋依诺,迟疑的喊了一声,没想到真的是她。
贺雪生看着面前的女人,七年时间,她变了好多,眼睛里哪怕带着笑,也多了一抹苍桑与忧郁。她有所耳闻,四年前,她嫁进了省城宋家,彻底放弃了初恋。
哪知命运弄人,四年后她婚变,带着儿子只身回了厉家。
当年的签文一一应验,她不知道何处才是家珍的归宿,也不知道何处才是她的归宿。
“是我,只有你们俩吗?沈遇树呢?”贺雪生在她身后看了看,没有看到沈遇树。
厉家珍听她开口就闻沈遇树,怕也是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她也没有多加掩饰,道:“他去付钱了,你呢,最近好吗?”
“好啊,我早听说你来桐城了,一直想给你打电话,最近实在太忙,公司又出了很多事,一时没有顾得上,你不会怪我怠慢你了吧?”贺雪生笑盈盈道。
“怎么会?算起来我们也有好多年没见了。”厉家珍想起那年的葬礼,她从江宁市赶过来,到山脚下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
当时,她心里很绝望,她和宋依诺一起去抽的签,没有一个对抗了命运,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如今回想起来,如果那时候她坚持下去,不和沈遇树分手,也许就能改变宋依诺的结局。
“是啊,快七年了。”贺雪生垂眸,看着藏青色婴儿车里舞手舞脚,咿咿呀呀的小男孩,她弯下腰去,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小手。
小家伙力气很大,一下子握住她的手往嘴里送,以为是棒棒糖。贺雪生笑起来,抬头看了厉家珍一眼,道:“他好可爱,长得很像你,叫什么名字?”
“宋煜。”厉家珍道。
贺雪生的笑容慢慢褪去,她又逗了下孩子,“小煜,对不起啊,阿姨今天没买糖,下次给小煜补上。”
“宋姐姐,你太客气了,小煜现在还不会吃糖。”厉家珍说完,就见沈遇树拿着一叠单据走过来,看到贺雪生,他并没有感到诧异,向她点了点头,然后将单据交给厉家珍,“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两人挨得很近,一起看着单据,贺雪生瞧着这一幕,无端的想起那年在街上遇见他们,沈遇树不顾周围复杂的眼神,背着厉家珍往前走,那时候的他们还是无忧无虑的。
如今的他们,都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婚姻,但愿老天厚待他们,给他们一个幸福的结局。
“宋姐姐?”耳边传来厉家珍的轻唤声,她回过神来,才发现沈遇树去专柜拿东西了,她笑了笑道:“快到晚饭时间了,我请你们吃饭吧。”
“好啊。”厉家珍欣然答应了,在桐城,她没什么朋友,相熟的就只有宋依诺一个,再加上她们这么多年没见,她也挺想念她的。
沈遇树拎着购物袋出来,大包小包的,有婴儿装有女装,看来今天是专程陪厉家珍出来采购的,听到她们说要吃晚饭,沈遇树说:“我刚才已经订好位置了,我先送你们过去,我把东西送回家再过来。”
沈遇树是个心细的人,她们有将近七年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再加上家珍一个人在桐城,心里有些难过的事,也不方便和他讲。与老朋友一起倾述一番,再开导开导,她的心情就会好转。
沈遇树把他们送到酒店,一直把他们送进包间,这才开车回去放东西。
包间很大,可以看到酒店里的内景,阳光从落地玻璃窗前照射进来,整个人都暖洋洋的。厉家珍把小煜从婴儿车里抱出来,放在宽大的沙发上。
小家伙刚满四个月,还坐不稳,在沙发上滚来滚去,玩得不亦乐乎。
贺雪生看着他那张漂亮的小脸,叹息道:“长得真好看,以后长大了肯定是个万人迷,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孩子。”
厉家珍看着儿子,她轻笑道:“我觉得我这几年做过唯一一件了不起的事情,就是生了他。也幸好有他,我才能挺过来。”
贺雪生抬头,她虽然在笑着,眼底却蒙上一层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与宋清波离婚,她很难过吧,站在沈遇树的立场,她是不该帮着宋清波说话,只是……,“你和他真的不可能了吗?”
厉家珍显然知道她话里那个“他”指的是谁,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总是避免自己想起他提起他,可是有些人,不是不想,他就不存在,他会一直存在那里。
“从我决定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那一刻起,我们就回不去了。我不怪他,是我挡了他们的路,又拖着遇树哥哥为我守了这么多年。”厉家珍眼眶湿润,却一直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那你会和沈遇树在一起吗?”沈家的男人,都是痴情种,沈遇树可以为了家珍一等就是七年,即使她结婚了,他也没有放弃。
厉家珍一怔,随即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想,只想把小煜养大成人。”
“家珍,每个人的生命里总会来来去去一些人,不要为了这些留不住的人而失去对生活的信心,沈遇树是个可怜的人,当年的阴差阳错,他一蹉跎就是七年。他对你的情深意重,不用别人来说,你都能感觉到,对不对?”贺雪生声音放柔,不引起她的反感。
厉家珍握住小煜胖乎乎的小手,沈遇树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只不过,“我配不上他了。”
贺雪生心里悲恸,厉家珍的心情她感同身受,劝慰的话再也说不出口。有些道理,其实她们都明白,只是做起来却很难。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聊这个话题,快六点的时候,沈遇树去而复返,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沈存希。两人走进包间,包间里顿时蓬荜生辉。
贺雪生抬头,对上那双静静注视她的凤眸,她装作没看见,径直移开目光,可那两道灼热的目光却像是粘在她身上了,再也没有移开。
厉家珍站起来,小声的喊了一声“四哥”。
沈存希点了点头,他走过去,逗弄了一下孩子,小煜不认生,不管是谁逗他,他咧嘴就笑,一笑就流口水,可爱得紧。亚东叼血。
沈存希笑吟吟道:“沈晏白小时候也挺爱流口水,下面的围的围兜,经常换,不换下巴就长湿疹。”
“四哥在这方面是过来人了,他一个人把小白拉扯大,也不容易,四嫂,你说是吧?”沈遇树的话题直接转移到贺雪生身上,弄得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好在服务生过来问是不是要上菜了,才将尴尬遮过去,她的抬头,又对上那双幽深的凤眸,心里只发紧。
厉家珍聪慧,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就知道他们之间还没有好和。沈遇树从她怀里抱走小煜,边向餐桌走去边道:“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翡翠虾,一会儿多吃点,你最近胃口都不好,看着就瘦了一圈了。回头要是让御行看见,他要心疼死,还以为我每天给你吃青菜。”
沈遇树说这番话时十分自然,就好像照顾自己的妻子一样。
贺雪生望着他们,若是七年前没有那场意外,他们现在一定是一对幸福的夫妻。
厉家珍脸颊微微发烫,嗔道:“我又不是兔子,孩子给我吧,你抱着他也不好吃饭。”
“哪顿饭不是我抱着他吃的,放心吧,我长手长脚的,要夹不到菜,刚好让你照顾我。”沈遇树这番话,已然有了占便宜之嫌。
厉家珍抬头瞅了一眼房间里另外两个人,到底还是没有和他争,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贺雪生跟着走过去,在厉家珍右手边坐下,极力忽视那个人的存在。可偏偏某人不自觉,她越是要忽略,他就越要粘过去,直接在她身边坐下。
贺雪生微微侧过身去,和厉家珍小声说着话。反正昨天他又叫她滚,又和她分那么清楚,她也当不认识他就好。
沈存希倒也安之若素,她不理他,他就和沈遇树聊天,只是眼角余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沈遇树道:“你明天真的要去出差?你的伤还没好,长途飞行你受得了吗?”
“这点小伤死不了人。”沈存希道,那意思就是一定会出差。
贺雪生想起昨晚沈晏白给她发的短信,现在亲口证实沈存希要去出差,她松了口气,长途飞行的话,那周末是一定赶不回来了。
她心里正盘算着,就听沈遇树说:“四哥,你别不把自己当回事,严重了会半身不遂,瘫在床上的时候,管你是英俊多金,照样没人搭理你。”
提起这个,贺雪生心里无端的勾起一抹愧疚,他的伤到底是为了她受的,她这么不管不问的,好像太不近人情了。旁边厉家珍道:“是啊,四哥,赚钱不重要,健康最重要,宋姐姐,你也猜猜四哥,别太任性了,健康是大事。”
贺雪生这下是骑虎难下,她转过头去,正好触到他火热的目光,她说:“很重要吗?不能让别人去?”
“嗯,很重要。”沈存希不和她抬杠,就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
“哦。”贺雪生没有再多话,如果沈存希不在家,她倒是可以去陪陪小白,想到那孩子,她就心酸不已。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怜的孩子那么多,她偏偏就是舍不得沈晏白,想给予他一切她可以给予的东西。
说话间,服务员推开门上菜,一顿饭倒是吃得很和谐,吃完饭,已经快八点了,小煜喝了牛奶,窝在沈遇树怀里睡着了。
他们走出酒店,门童先取来沈遇树的车,他将孩子交给厉家珍,然后折叠好婴儿车放进后备箱里,厉家珍道:“四哥,那麻烦你送宋姐姐回去。”
沈存希淡淡的笑道:“应该的。”
厉家珍又和贺雪生说了几句话,约定有时间再聚,她才坐进后座。沈遇树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坐进驾驶室里,启动车子驶离。
贺雪生目送他们的车子汇进车流,她转过头来望着沈存希,道:“你不用送我了,我打个车回去就好。”
“着急和我撇清关系?”沈存希眸色沉沉地盯着她。
“就算是吧,不敢劳您大驾。”贺雪生赌气的说完,转身就往酒店外走,刚走了几步,手腕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掌握住,灼热的温度烫着她的手腕,她回头,就见沈存希神色不悦地瞪着她,“我送你!”
车子已经驶过来,是老王开的车,沈存希拉开后座车门,将贺雪生塞了进去,随即跟着坐进去,挡住了贺雪生的去路。
贺雪生皱眉瞪着他,就听他沉声吩咐,“老王,开车!”
“……”
沈遇树和厉家珍回到位于市中心的复式公寓,他将睡着的小煜送回儿童房,出来的时候看见厉家珍正在收拾今天刚买的衣服。
他站在她身后,她已经脱下大衣,里面是一件浅色的毛衣,下面一条黑色打底裤,穿着与他同款的情侣拖鞋。她身材恢复得很快,甚至比从前更纤瘦,那纤腰不盈一握,似乎一用力就会折断。
这段时间他们住在一起,要说他对她没有非份之想,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心爱的女人就在面前,却只能看不能碰,那种滋味真的很难受。
尤其每次看见她洗完澡出来,头发潮湿的披在肩后,一张俏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他就特别想扑上去。可是不能,他怕吓到她。
此刻,他喉结迅速滑动了一下,然后装作没事人般,慢悠悠地走过去。
厉家珍刚才就感觉到他在身后,那火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的背灼烧出两个洞来,她没敢回头,装作很专心的整理衣服。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全落在身后那个逐渐逼近的男人身上,他的步伐就像是踩在她心弦上一样,让她紧张不安。
她连忙抱着衣服站直身体,想借放衣服的机会躲开他,斜刺里伸来一双大手,拿走了她手里的衣服,耳边传来他温润的声音,“去洗澡睡觉,我来收拾。”
紧绷的弦瞬间放松,她差点跌坐在地毯上,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缓缓消失在卧室门后,她长长的吁了口气,厉家珍,你想多了。
厉家珍洗完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走进客厅,衣服全都收拾好了,沈遇树站在小阳台外面吹夜风,他指间夹着烟,一下一下抽着,似乎是有烦心事。
她很少见他抽烟,但是最近抽得凶,不过从来不会当着她和小煜的面抽烟,避免他们抽二手烟。她本来想直接回房,但是他的背影让她很不放心。
她拉开玻璃门走出去,男人回头看着她,外面很冷,她刚洗完澡,穿得也单薄,就这样出来,他连忙摁灭了烟,脱下西服披在她肩上,斥道:“怎么不多穿件衣服出来,着凉了怎么办?”
厉家珍在心里叹息,“遇树哥哥,你有心事吗?”
沈遇树眉光一凝,垂眸看见她头发上的水珠滴落下来,直接滑进了她家居服里面,他看得口干舌燥,恨不得自己就是那滴水珠,能恣意抚摸……
察觉到自己的思绪越来越猥琐,他连忙打住,狼狈的移开视线,道:“进去吧,外面凉。”
厉家珍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已经被沈遇树yy了一回,她说:“我们一起进去,你穿那么少,会着凉。”
沈遇树一点也不觉得冷,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偏偏她还在他面前晃。这个傻丫头,她是一点也不了解男人,不了解她对他的影响力。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勾起他按捺不住的旖旎心思。
他回头,伸手按住她的肩,黑眸里掠过一抹浓烈的欲火,他说:“珍珍,我不是柳下惠,进去吧。我吹吹风,一会儿就进去。”
厉家珍听懂了他的意思,她脸颊发烫,再不敢停留,转身逃也似的回了房。沈遇树瞧着她迅速逃离的背影,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裆部,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