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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落日残阳【慎】

  时间变得极慢,似乎每一秒都给他们留足了时间去感受去体悟。
  那短短的两分钟,他们的身体紧密结合在一起,连心脏似乎也在以同样的频率跳动着…
  有人说蹦极时的感受无限接近于死亡。万丈悬崖跃下,生命悬于一线,呼啸的风鼓动着耳膜,极强的失重感将沉念包裹,她只觉心脏像被人紧紧攥在手中。
  跳下那一刻是决然的,落至最低处被安全绳扯回时却又有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死去一切皆空,活下来便是重生。
  八年前,在沉念被林皓囚禁的最后一天,她第一次体会到了无限接近死亡的感觉。
  那是真正的濒临死亡。
  鲜血好似流不尽般从身体中涌出,她能清晰感受到体力一点点在流失,视觉和听觉不断变差,大脑逐渐迟缓直至停下运转。
  意识丧失前,沉念想,如果就此死去,也没什么好怕,人总归都有一死,每个人都是尘世的过客;可如若活着,那就更没什么是不能去面对的了。
  面对渐渐变冷的身体,沉念是平和的、坦然的。
  林皓是惊恐的、无措的。
  桌子上是血,地上是血,他们彼此的身上衣服上都是血。
  铺天盖地的血染红了林皓的双眼。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血,但却是第一次如此害怕看到血。
  林皓终于明白,在他因憎恶沉念站在道德高点蔑视他、帮助一个低贱的女人和他作对,想要将她的尊严狠狠踩在脚下的同时,也无可避免地被她的坚韧善良的人格打动。
  当他真的摧毁了她的肉体的那一刻,他心中只有恐惧,没有快感。
  原来人都会忍不住靠近美好的事物,原来即便是他这样的恶人也知道什么是真善。
  ……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沉念都认为成长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缓慢的、平稳的。直到林皓第一次强行进入她的时候,她才明白,有时真正的成长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当既有的世界观被狠狠打碎,那破碎的瞬间被视为成长。
  而之后漫长的重塑,实为治愈…
  林皓是特权阶级,她其实同样是特权阶级,曾经她的骄傲不比他少分毫。
  直到被强暴的前一秒,沉念都以为林皓不敢拿她如何,她不相信林皓真敢强暴自己。
  艾格家族是开放后第一批进入华国的企业,在89年政治风波发生后欧m制裁大陆、外资纷纷暂停投资甚至从大陆抽离资金时,艾格家族反而加大对华投资,与南方省政府合作,在特区内先后开办食品生产厂、生物制药厂以及微电子有限公司等。之后华国与西方关系缓和,艾格家族更是直接与有关部门达成协定,为华输送大量电脑芯片。
  可以说艾格家族与华国政府的关系向来紧密,沉念作为其家族成员,当时又是外籍身份,地位是相当超然的。
  可林皓偏偏不是一般人,他就是个疯子。
  “沉念,我强奸你又能如何?你当然可以让你的那位未婚夫来给你报仇。今天之后,你就算让人杀了我,只要你能得手,我都认。但你要知道,不是现在。”
  这一刻,沉念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林皓放荡、疯狂、坏得坦诚,过往的经历使他不屑于伪装,他毫不介意将自己黑色的心肝剖出来摆在沉念面前。
  强暴和做爱是不同的。
  哪怕沉念不是第一次,但阴道撕裂还是让她感受到了初夜都没有感受到的疼痛。那种痛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从身体到灵魂似乎都被寸寸碾碎。
  之后每一次做爱都无异于一场争战。
  直到最后那天。
  ……
  桌子上破碎的玫瑰仿佛某种残忍的预示,预示着沉念与曾经的连接正在悄然断裂。
  十八岁成人礼上各种珍贵的玫瑰将房间布满,她穿着裙摆宽大的礼服与弗兰克翩翩起舞,那时她纯洁美好得就如同刚刚盛放的玫瑰。
  林皓的暴行不仅仅碾碎了她初入社会的天真,更是将她作为精英阶层、所谓上流人士那不易察觉的、刻在骨血里的最后一丝优越感抽出来反复凌迟。
  任何生命在暴力面前都平等地脆弱着。
  就如珍贵的朱丽叶玫瑰并不会比路边随便一朵野花更能经得起狂风骤雨的摧残。
  真正能保护一个人生命和尊严的从不是权势,而是公正且行之有效的法律,是烙印在每个人心里的规则和底线。
  没有什么权势是永恒的。
  身份地位也不会永远都是免死金牌。
  她听到自己昏迷前用极为虚弱的声音问着林皓,“林皓,摧毁我的尊严,你是否比曾经更有尊严了呢?”
  ……
  每次死亡都意味着一次重生。
  每次重生都应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沉念有些失神地回忆着刚刚蹦极时,那无限接近死亡的瞬间,白进那一个给予她无限安全感的怀抱。
  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她真的有种想放下一切,和一个真正眼里有她心里有她的人爱一次。
  不必永远,只是爱一次就好。
  可这件对于普通人极为简单的事对她来说却太过困难。
  曾经她无比相信自己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玫瑰,总会遇到那个愿意用心浇灌她、为她付出时间、将她和其他一切玫瑰区分开的人。?
  可现实无情摧毁了她的幻想。
  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迎来第二次新生?
  太阳西沉,将远处山峦染上一层艳红,汽车飞驰在森林公路上,仿佛拼命追赶落日。
  音响打开,重复着那首《加州旅馆》。
  mirrorsontheceiling,thepinkchampagneonice
  天花板上镶着镜子,冰块里粉色的香槟
  andshesaid,‘wearealljustprisonershere,ofourowndevice’
  她说:“我们都只不过是自己设下牢笼中的囚徒”
  andinthemaster'schambers,theygatheredforthefeast
  而在总经理的客厅,他们正聚享盛筵
  theystabitwiththeirsteelyknives,buttheyjustcan'tkillthebeast
  他们钢刀齐下,却杀不掉那野兽
  lastthingiremember,iwasrunningforthedoor
  我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奔向大门
  ihadtofindthepassagebacktotheplaceiwasbefore
  我必须找到通往从前所在的出路
  ‘relax,’saidthenightman,‘weareprogrammedtoreceive.
  执宿人说:“别紧张,我们只有迎客计划
  youcancheckoutanytimeyoulike,butyoucanneverleave!’
  你可以随时结帐,但永远无法离开”?
  …永远也无法离开吗?沉念失神地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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