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口 第12节
钟黎是个讲义气的，哪怕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还是深吸一口气，毅然踩下油门，驶入凉静夜色。
而立在酒吧门外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注视着渐远的车尾灯，直到车影消失才收回目光。惦念的人已经离开，两个人也懒得再装，彼此没说一句话，各自漠然地坐进车中。
车轮擦着地面发出声响，两辆车不出意外地驶向同一方向......
两车几乎并行向前，霍存屿专心看着前方路面，余光瞥了眼左侧，随即很不爽地踩了把油门，把边上的车甩在后面——
人碍眼，车也碍眼。
另一辆车内，后座的男人目视ls扬长而去，没什么情绪地淡笑一声，朝司机道：“回家吧，王叔。”
商务车徐徐掉头，卓遂无声摁亮手机屏幕，点开相册。在寥寥无几的照片之中，一张像素并不清晰的女人照片显得格格不入。看环境应该是晚宴现场，女人甚至没有看镜头，显然是偷拍的......
良久，他才移开目光，转眸凝向窗外飞逝的景物，漆黑的瞳仁渐深，瞧不出情绪。
反方向的另一头，因着夜间温度忽降，钟黎按下开关键，敞篷跑车的车盖缓缓合上，将冷风阻隔在外。没了风声，车里瞬间安静下来。趁着红灯，钟黎装作若无其事地悄悄偏头往副驾驶望了一眼。
“想问什么？”
钟黎心口猛地一跳，随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经理，你别怪我八卦啊......”
八卦领导这种职场大忌，于普通人而言是怎么也不会做的。可钟黎不同，她又不是普通打工人，自然没那么多顾忌，“刚刚酒吧里那帅哥，你认识吧？”
许柠毫不意外：“嗯。”
钟黎双眼一亮：“前男友？”
不知怎地，这样隐私的问题从钟黎嘴里问出来，一点儿都不会叫人觉得不适。或许是因为她不论做什么都是直来直往、坦坦荡荡的缘故。
许柠笑笑，点头。
钟黎：“那能不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呀？”
许柠微愣，记忆中曾经也有个人这样问过她，只是语气截然不同。短暂的失神后，她回过神。虽然她和霍存屿已经分手了，但这种随便把别人联系方式给到第三个人的事怎么都不妥。她抿抿唇，正想回答她，可以帮她问一问，如果本人愿意的话，她再给她......
——反正她明天还得给他当向导。
“哎，打住。”
许柠：“？”
“余情未了吧？”
钟黎狡黠地笑，啧了一声，“也正常，那样的男人谁见了不迷糊。”
许柠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个00后给诓了，气笑道：“钟黎，要不是钟总，我明天就把你给开了。”
“可惜不行哦，谁让我是关系户呢。”
保时捷车速变慢，缓缓驶入小区，在许柠所在的楼栋前停下。钟黎瞥向后视镜，笑着总结：“经理，后面的ls跟了你一路，你呢，有意无意瞟了后视镜不下十次。”
“......”
富二代说话都是这么欠儿的么？
许柠懒得搭腔，道了声谢后抬手打开车门，下车后，车里的人还在滔滔不绝：“搞不明白你们90后，扭扭捏捏的，没劲儿~”
关上车门，许柠无声摆了个口型——
“回、家、去、吧、你。”
本以为大小姐还会磨蹭一会儿，没想到大小姐忽然转性，听话地打方向盘，潇洒地溜了。目送嚣张保时捷离开后，视线不可控制地落在不远处的ls上。
隔了一段距离，许柠看不清驾驶座上男人的表情，可即便如此，他今晚做的一切都足以让她心绪不宁。
握在手里的手机震了下，许柠垂眸解锁屏幕，钟黎的消息大喇喇跳出来。
[精钟报国]：已经五分钟了，亲上了没？
[精钟报国]：让我康康.jpg
她就知道！
微凉的深夜，许柠的脸颊却没由来地发热。摁灭手机屏，她转身逃一般地跑进居民楼。回到家洗完澡后，许柠走到窗边往下看，那辆黑色的ls已经不在了，她重重舒出一口气。
躺到床上后，许柠毫无睡意地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刷着。想着霍存屿明天让她当向导的事儿，许柠心里没底，都这个点了，他也没发消息来确定碰面的时间地点......
——难不成是不打算在宁城玩了？
胡思乱想加上酒吧的那场演出，搅得许柠整整一夜翻来覆去，天蒙蒙亮的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醒来时，明媚的阳光透过薄窗帘照进来，将卧室烘得暖暖的。
许柠揉揉眼睛，习惯性地拿过手机看时间，然而一条消息将她的瞌睡虫彻底赶跑。
[h]：醒了没？
时间是半小时前。
许柠噌地从床上弹起来跑到窗边。果然，ls的车身被太阳照得金光闪闪。失信的愧疚刹那间袭遍全身，她赶忙回消息：起了，马上下来！
把手机一丢，她冲向洗手间快速刷牙洗脸，然后套了件卫衣，选了只适合出游的双肩包，穿上帆布鞋就急匆匆地下奔出家门。
电梯下行时，她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在她回消息后的一分钟，霍存屿又回了一条：我刚到，不急。
调整好呼吸，许柠从容地走出居民楼，坐上副驾驶后，她开口道歉：“不好意思啊......”
霍存屿淡淡嗯了声，伸手到后座拿了个牛皮纸袋放到她腿上。许柠打开，三明治的香味飘出来，她抬眸，这才看清他今天的穿着。
许柠低下头，装作若无其事地拿出撕开三明治的包装咬一口——
真是见鬼了，他也穿卫衣，而且又是黑白配......
吃了几口三明治，霍存屿随手又递了杯豆浆过来，许柠接过，说了声谢谢。车内陷入静默，无声的尴尬在空气中浮动。
毕竟两人隔着五年，很多事都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们连个共同话题都没有。许柠机械地嚼着三明治，放空自己。
大概是霍存屿也觉得尴尬，打开了电台。不知道是哪个电台频道，正在播着伍佰的last dance。
许柠愣了愣，知道这首歌还是因为一部偶像剧......熟悉的旋律和慵懒唱腔，让许柠回忆起剧情，追剧时的感动仿佛又回来了。
“想穿越了？”
低沉的声线打断她的思绪，许柠惊愕转眸，对上霍存屿幽幽的目光，一脸不可置信：“你也看过？”
以前她追剧，尤其是偶像剧，他都是在旁边打瞌睡的......
霍存屿胸膛微微起伏，随即很不给面子地轻嗤，“不都是假的？你就是听一百遍last dance也穿不回去。”
要不说男女的思维差异巨大，许柠何尝不知道是假的，可是偶像剧不就是给人浪漫的期待么？
——这直男懂什么！
冷哼一声，许柠放下豆浆三明治，整个身子往椅背靠去，然后狠狠闭上眼：“谁说的，那是因为我没睡着！”
霍存屿没答话，眼前一片漆黑，耳边的歌声未歇。半晌后，一记低笑伴着旋律拂过她的耳膜。然后，她听见他说：“这么想穿回去啊？”
“想回高中还是大学？”
许柠呼吸微滞，而霍存屿的声音不停，说的话甚至越来越狂妄——
“回大学呢，你就得再追我一次。回高中的话，你就是再经历一次苦逼高考，然后到大学继续追我。”
垂搭在真皮车椅上的手猛然攥紧，许柠的心脏像是被揪成麻花，她紧紧抿唇，在窒息前睁开眼睛。
须臾前的温馨消失得荡然无存，面前的男人眉眼嚣张、语气更是拽得不可一世：“怎么样，回去了没？”
作者有话说：
啧啧啧，到底是谁想回去？
第11章 第十一个借口
重逢至今，无论心里有多少百转千回，在霍存屿面前，许柠总是刻意避免谈及五年前。一方面是因为不想让两人再产生牵扯，另一方面是为了逃避自己隐隐的愧疚心。
而霍存屿不一样，许柠看得懂他眼底的不甘和耿耿于怀。不论是家世、学业还是闲暇时组建乐队的兴趣爱好，霍存屿都是佼佼者。可以说从小到大，他的人生轨迹都是顺风顺水、一片坦途。
大概唯一的意外就是她了吧？
她的出现搅乱了他的坦途，那场令人遍体鳞伤的恋爱就如同一个阻挠仙人飞升的劫难。
所以五年时间，他还没有渡劫成功么？
四目相对，漆沉的眸光压得许柠喘不上气，她败下阵来，目光闪烁着拿起牛皮纸袋侧身开门下车。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她边走边平复心绪，丢掉垃圾后再回到车上。
车门合上，霍存屿偏过头，眼里浮现惊讶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雀跃。许柠心口发闷——
他在想什么？以为她走了吗？
电台里的歌曲已经播完，两个主持人聊着同城八卦投稿，嬉笑声将车里凝固的空气揉碎了些。
谁都没再提那首last dance，霍存屿淡然地发动车子，ls的车轮滚过一地阳光缓缓朝小区外驶去。
“去哪儿？”
许柠脑袋还懵着，冷不丁地发问，让她有些茫然：“嗯？”
宁城生活节奏快，哪怕是周六，还是有许多需要上班的苦逼打工人，因此路上车流量并不见少。ls在堵住的车流中停下，霍存屿偏过头，用眼神对她的心不在焉表示谴责。许柠立马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于是很友善地问：“你想去哪儿玩？”
闻言，大少爷冷哼一声，一脸“我知道还用得着找你”的表情。
许柠有点犯难，她其实挺宅，她想了想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除了陪霍存屿到鼓房练习，或者去私人影院看电影，两人大多时间就是宅在公寓，她追剧霍存屿打游戏。
为此霍存屿还改造了书房格局，一人一台电脑，座椅却是挨在一起，戴上耳机各做各的，累得时候就往边上一靠，把对方当成抱枕......
现在想想，当年他俩可真是一对死宅男女。
阳光照进车窗，伴着丝丝暖风，大好天气，怎么也得安排点儿户外的消遣。于是，许柠提议：“那去宁榭景区吧，游客都会去那玩儿。”
“不去。”
霍存屿嫌弃道，“山山水水哪里没有？”
许柠抿抿唇很有耐心，想着主随客便，按着他的喜好来，“溪溯路那里有个地下乐队排练室，要不要去看看？”
然而边上的人扯了扯唇，像极了杠精：“昨晚没看够？”
耐心告罄，许柠飞快地瞪他一眼，随即将车窗降得更低些，让风吹一吹，免得自己被气死。正巧边上一辆公交车停下，偌大的车身印着湛蓝欢乐的游乐场广告。
clay主题乐园，今年年初才开业，据说项目多又刺激，收获了宁城人一众好评。许柠对游乐场一向兴趣不大，可这会儿她也想不出什么地方，便随口提了句，心里压根没觉得难伺候的大少爷会乐意去。
“行。”
许柠不禁愕然，她转过头，见霍存屿语气悠悠地启唇：“你开个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