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缓慢松手(1)
「阿和最近好忙噢。」于轩躺在床上滑手机，忍不住向谭云抱怨。
坐在书桌前的谭云回过头，「有成发，又有民谣团徵选，不忙才怪。古庭现在通识课都直接拿来补眠了。」谭云抱着椅背，眼神刚好飘到掛在墙上的时鐘⋯⋯「完蛋！我要迟到了！」又要被阿姨唸了！
「欸我跟你一起去！」于轩动作也很快，随便换一件裤子，扎起马尾就跟着她出门。
两个人一路上骑得飞快，推开保健室的大门，气喘吁吁的像是刚抵达的救护人员。
「早！」阿姨在一旁探出头，朝她们挥挥手。里头一个学生也没有，谭云呼出一口气，好整以暇的开电脑、开仪器。
「我好久没测了。」于轩将手錶搁在桌上，紧张的搓着双手，「估计会测出幸福肥。」谭云嘿嘿的笑着，肩膀很快就被巴了一下。
她站上仪器，跟着萤幕上的指示完成测量，她们俩屏气凝神地等报告出来。
「呜呜呜我的体脂。」一看到数字，于轩马上夸张的抱住她。
「这告诉我们运动的重要。」谭云哈哈大笑，却发现自己没什么资格这样说，她们自从修完体育课就没什么运动。
「不行！我们下次一起去跑步！」如此类似的宣言，她们不知道已经说了几百次，但真正做到的次数，十根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但谭云总是捨不得浇熄她的热情，笑着说好呀。
两个小时的志工时间，竟变成她们难得的相处时间，就在下一个志工来交接之前，保健室的门外一阵吵杂。
「我猜是一群刚运动完的男生。」谭云认真的点点头。
「天吶，这样不是很臭！」于轩从旁边拉了一张滚轮椅，挤到她旁边把等候区都让给他们。
殊不知，门一被推开，谭云就认出了潘翎光的声音，她下意识抓住于轩的手，一群揹着吉他的男孩走进来。
「学姊！我还以为遇不到你了！」洪亮的叫喊，她们俩一起转头，就看见同样揹着吉他的古庭朝她们大力挥手。
「嗨。」谭云神色自若地与他们打招呼，不难猜是古庭带他们来的。
「你练琴？」谭云很讶异，古庭的手除了嫩之外，每次压弦手汗更是流得夸张，如果可以的话，她喜欢练唱大于练琴，「对！自弹自唱总是要练的嘛！」古庭俏皮的眨眨眼。
几个男生说想要量身体组成，她们也没再多聊，让谭云好好当她的志工。
「潘，你不量吗？」他就坐在休息区上，双腿中间夹着吉他，微微驼着身子将下巴靠着琴头，「不量。」他随意回覆一声，就将目光放回手机上。
「齁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古庭贼嘻嘻地笑。
「比如？」他眼角带着笑扬起头。
「比如体脂三十！」她说完后端详潘翎光的身材，发现不可能后兀自哈哈大笑。
这样简单的互动，不知怎地就让谭云感到奇怪，于轩也频频往他们那儿瞄，一脸不可置信。等到全部的人都量完，他们仍留在保健室聊天，交换着手机看报告。
下一位志工来了，谭云将位置让给他，本来想默默退场，她脚步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到古庭身边，揉揉那颗脑袋。
「我们要走啦！」古庭顶着一头乱发扬起头，对她烂灿一笑，「掰掰！啊学姊你们要记得传照片给我喔。」前几天活动组在社团发文说想要每个干部的照片。
「不对，于轩学姊已经传了，谭云——」古庭知道她绝对不是忘了传照片，而是太懒惰了，谭云摆出纠结脸，「你就用我脸书的大头贴。」这样多简单。
「那张脸太小了！」古庭摇摇手指。
「前一张大头贴呢？」谭云想要如此矇混过去。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一张是一朵云喔。」其他人听见都哈哈大笑，潘翎光也忍不住哼笑出来，谭云一阵困窘，「唉，你帮我选一张吧。」她实在是不喜欢挑自己的照片。
「真的吗！」古庭眨着晶亮的眸子。
「喂喂，我有不好的预感，谭云你有没有什么崩坏照在她手里。」于轩假装凶狠的瞇起眼睛，想要看穿古庭的不怀好意。
「我才不会出卖学姊，我这么爱她。」坐在位置上的古庭手一伸就抱住她的腰，谭云就算对学妹说的话半信半疑，却还是不自觉露出笑容，再次敲敲那颗小脑袋，与大家道别后就走出保健室。
「真的好妙噢。」于轩搓着下巴。
「对呀，其实我还真没看过古庭和谁尷尬，也许⋯⋯是我太神经质了。」她轻叹一口气，却知道，自己或许真的是愧疚过头。
「你和古庭有认真聊过吗？」于轩小心翼翼的探问。
「不算有⋯⋯」她垂下头，又准备要逃避了。
但这次，于轩不是陪着她数落潘翎光，骂他变态，或是骂他利用了她。
她拉住她的手，那样的眼神谭云见过很多次，总是能给她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因为无论如何，她都会陪着她。
「我有跟她说，是我跟潘翎光串通好，他才有机会约她，但我不知道他准备要做什么，我以为只是一起吃饭之类的⋯⋯」她越说越急，很多被她藏起来的感觉又再次被翻出来。
那天发生的事，谭云记得一清二楚，包含他们三人晚餐各自点了什么、聊了什么、在晚上九点二十八分，接到古庭的电话。古庭带着浓浓鼻音，要她去电机系馆救她，说她被关在一间教室，不能开灯。
谭云脸色刷白，古庭怕黑，而她知道那个人是潘翎光，于轩和阿和倾身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说要去电机系馆找古庭，说完就拔腿衝出去骑脚踏车。
她抵达后，才想起入夜后，有些系馆需要嗶卡才能进入，她边跑边将背包转过来，想拿放在钱包里的学生证，远远看到门里有学生刚好要出来，她索性放弃，狂奔到门前，在门关上之前拉住把手。
偌大的一楼只点着晕黄的灯，她又拨了电话给古庭，问她在哪，她说对方放她出来了，她正在三楼的椅子休息。谭云直接跑上楼梯，绕着走廊狂奔，弯过第二个转角，终于看到擦着眼泪的古庭，还有⋯⋯在一旁的潘翎光。
听见动静的两人也转过头看着她，那个瞬间，她无法呼吸。
「学姊！」古庭喊她。
「你到底想干嘛！」她挡在学妹面前，潘翎光显然被她吓到了，睁着眼不知道怎么回答，谭云拉起古庭就带着她离开。
「于轩。」她发现她再也没办法收回去。
「我会这么愧疚，除了可能会让古庭受伤之外，还有⋯⋯我当初竟然傻傻的喜欢潘翎光⋯⋯」
想起当时热络与她聊天的潘翎光，是那么风趣幽默，总让她的心情好起来，他关心她过得开不开心，而谭云后知后觉的才发现，他不过是在透过她了解古庭。
在与潘翎光聊天的同时，她知道他喜欢古庭，以为他为情所困不知道该怎么办，却不知道他其实早就开始追求古庭，用着从她这边知道的事来讨古庭欢欣。
谭云一头热地栽进去，等到一切真的破灭时，她真的非常讨厌潘翎光，但最讨厌的，还是她自己。
「你也不能预料会发生那种事啊，尤其是跟感情有关，没有人控制得了。」于轩如此冷静的分析，她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只是任由她拉着她走往不远处的木椅。
一坐上椅子，谭云就像洩了气的皮球，失神的望着远方，仍旧无法原谅当初愚蠢的自己，那时还每天等着他回覆讯息，她光是想起那种雀跃的心情⋯⋯呜呜呜她弯下身体抱着头。
「其实之前你和我说你们聊天的内容，我就有感觉到你喜欢他啦⋯⋯」于轩拍拍谭云的背，「这么明显噢⋯⋯」她闷闷的声音从底下传来。
「你那时候是真心开心啊，好啦，都过去了。」于轩拍拍她的背，见她不起身，于轩就直接把谭云当桌子，把手肘馈在她背上。
是啊，都过去了。谭云想要藏起来一下下，她对着地板揪着脸，想起刚刚古庭和潘翎光聊天的模样。这么久以来，她都在替古庭担心。到头来，学妹还真的一点都不需要自己，啊、除了被抓去联谊，需要她去载的时候。
她总是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她怎么了。」
「业池啊！咱们谭云只是需要冷静一下，不要担心。」
谭云抖了一下，没想到居然会被认识的人发现，她挣扎着起身，一抬头就见到业池一脸问号。她不知道自己脸上有压痕，加上头发乱糟糟的，那模样逗笑了陈业池，他笑得不假思索。
「喏，你们要不要吃巧克力？」他长手一伸，递出一个提袋。
两个学姊都睁大眼看着他，他不明所以的弯过头。
「你怎么这么好！快来坐在学姊们中间！」于轩自动往旁边挪，但椅子就这么大。
「呜呜呜这世界还是美好的！」谭云含泪招着手，要陈业池快给她们看看是什么巧克力。
他露出无奈的笑容，但内心某一部份早知道这两个学姊会这么浮夸，「是我们系上的传情，我直属传给我、器材组组员也传给我。」他拿出其中一包，装着满满的巧克力球啊，她们一整个想吃！
「好夯！你真的不留着自己吃？」谭云想说还是要客套一下。
「这么多他也吃不完嘛，坐呀！」于轩就没这么客套，拍拍中间的位置。
「于轩学姊，你就一定要听到我说不想坐才肯罢休对吧。」
「哈哈哈哈没错！」
但是当谭云接下那包甜食，她忽然觉得被疗癒，不管陈业池的意愿，她也往旁边挪了一些，接着拉住陈业池的手腕，让他坐下。
「⋯⋯」
他被夹在两个聒噪的学姊之中，看她们分食巧克力球，一颗又一颗往嘴里塞，到底是有多饿，她们俩都会把融化在食指和拇指的巧克力舔掉，再伸手拿新的，这包他绝对不吃。
「你不吃吗？」谭云一脸满足地问他。
「不吃。」陈业池语气温和。
而这样的对话⋯⋯怎么跟刚刚在保健室的对话那么像！「你不量吗？」、「不量。」她们明显一顿，很有默契地对看一眼。
「业池，你最近跟古庭怎么样？」
谭云吃甜食的速度慢了下来，偏过头表情复杂的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