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画十六 不快乐公主 (3)

  天色微微朦胧起来，一层淡淡的薄雾遮住艳阳，人来人往的道路上，我和皓灼悠然地走着。我看着渐渐放大的摩天轮，思绪慢慢飘到了远方。理性上清楚的知道，现在要抓紧的是身旁的皓灼，微热的指尖轻轻交扣，不禁意间碰触的手臂也有些许温热，沁心的薄荷香今天似乎变成了另一种香味，不晓得是不是换了洗发水的关係。但是，心里偏偏时不时就浮现出来另一个早已不再身边的人。
  「雪羽，我们坐摩天轮吧，」皓灼俯下身对我说，轻柔的语调将我的注意力拉回他的身边，「我们有特权可以一直坐呢。」
  「嗯，好呀。」我和皓灼坐进一个雪白色的摩天轮中，因为并肩坐在一侧而有点微微倾斜的摩天轮缓缓上升。空无一人的前后厢，让人有一种整个摩天轮只有我们两人的错觉。
  「吶，想听个故事吗？」皓灼望着窗外说，我看着倒映在窗户上的他的表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说吧，不管要说多久我都会一直听下去的。」我倾身靠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瞇起眼来感受他在我身边的安定与温暖，希望皓灼也能感受的到。
  「呵呵，果然很喜欢你呢。」皓灼的低语悄悄在我耳畔响起，惹得我双颊泛红，他继续缓缓说道，「说起来，你看过那本书了吧？关于双胞胎的故事。」
  「看过了。」
  「那故事是真实的喔，是父亲为了将我们的一切纪录下来而写的其中一本故事，也算是他对母亲的一种纪念吧。我啊，其实才是要继承父亲的吸血鬼，舜也他不过是一个为了满足我的慾望而不得不承受这一切的替代品。」
  「咦……」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于这个话题的吃惊，而发出了疑惑声，但皓灼选择了忽视。
  「我……很不满呢，『为什么偏偏是我』的这种情绪无时无刻侵占着我的内心。我也想像他一样在阳光下奔跑，像他一样不用背负整个家族的使命，像他一样可以和你敞开心房玩耍……」皓灼的语气起伏不定，彷彿在告诉我他的心绪多么的忐忑，「在你离开之后不久，我对舜也提出交换身份的要求。那傢伙，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在父亲的帮助下，仪式很成功，让我们完完全全对调了。真是可恶啊，让我感到相当的罪恶感，但是……」
  「皓灼……」
  他举起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果然还是不敢接受自己的命运，被慾望支配而不顾他人的我比较过分吧。」
  他忽然之间哽咽起来，让我顿时不知所措。我似乎瞄到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从他脸庞滑下，可是却不晓得如何回应。
  「我呢……自从遇见你之后，每一天都过得非常开心。雪羽你有一种让人心甘情愿为你付出的魔力，尤其是你的笑容。知道吗？只要你能露出笑容，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这一点对他来说也是一样的。但是，这段日子总算明白了，雪羽跟我在一起并不是真正的快乐。」皓灼起身的同时，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双眼直直注视着我，「雪羽我喜欢你，可惜呀，你心里惦记着的并不是我吧？」
  「欸？等、等一下，我……」
  「雪羽，把舜也害成现在这样的人是我喔。」皓灼轻皱起眉，双眼显得无助，抓住我的指尖也在微微颤抖着。我垂下眼帘，思考皓灼想要表达的话和情感。
  「我，并不会这样就讨厌你，也不觉得是皓灼的错。还有，我不认为舜也他会因此埋怨你，就算有也不会是真心的。毕竟，他当年答应你了，相信皓灼对于舜也来说是相当重要的人。」我将右手搭上皓灼的肩，「舜也他总是为了自己重要的人着想，一直一直都是……就算会牺牲自己，也会义无反顾。」
  我脑中不断浮现至今以来舜也为了我所做的一切，心紧紧缩成一团。
  「去找他吧。」皓灼坚定地丢下四个字，我猛然张大双眼，有点不敢相信又有点难以遮掩欣喜。说实话，早在刚才日向醒来时，我就想开始去寻找舜也了，但却又放心不下皓灼。
  当我还在心里最最后的犹豫和挣扎时，摩天轮不知不觉地开始第二轮转动。即便有些自以为是的成分，但拼凑这些日子一点一滴得到的线索，我很肯定舜也他和我分开是为了我好。明明笑着说过再见，明明肯定自己可以划的一乾二净，可对于他的那份情感就像用不熄灭的火苗，怎么浇都浇不熄，一直在内心深处悄悄燃烧。
  我对于皓灼的情感不如舜也的强烈，恐怕皓灼对于我来说只是一种超过了友情却远不及爱情的存在。他给我的安心和温暖，绝无一丝虚假。我不想愧对他的这份情感，也不想看到他为了和舜也交换身份这件事而感到自责。因为，在一次次的选择过后才有现在的我们。我并不想去考虑如果当时做了不同的决定现在是否有所改变，我只想尽力去生活未来的每一秒。
  我望向窗外，游乐园的景色一览无遗。皓灼一言不发地端坐在我身边，静静等待我的回应，不同于刚才的失意，现在已经恢復泰然自若的样子。皓灼也是考虑了许多事情才选在这个时候对我说出那些话的吧，也许，愿意为了他人而牺牲自己的不止舜也一个。
  「唉，」我轻声叹了一口气，重新拾起我内心最深层的感受，「皓灼，谢谢你。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恶魔扰乱我的世界后一声不响的消失。」
  正当我想说声对不起时，皓灼想他的手掌覆盖到我的头顶，宠溺的轻抚着。
  「别道歉，不然我会更加愧疚的。」皓灼总算露出了一抹微笑，「在恶魔回来之前，我还是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不受伤害的，这是身为骑士的职责嘛。」
  摩天轮转完了这一圈，我打算好好的再和皓灼看一次风景，而他似乎和我有同样的想法。于是，我们并肩坐在同一侧，望向两旁。原本相交的指尖不知什么时后偷偷的分离了，残留的馀温一下下灼痛着胸口，有一丝不捨，但更多的是歉疚。只不过，不这么做就无法再重新开始，不论是对我，还是对皓灼，所以我乾脆利落的接受这一切。
  「请小心脚步，」游乐园的服务生小心的扶住我，「出口在右手边，欢迎再度光临。」
  「阿！在这！雪羽！」若溪大概在五十公尺外就开始大声呼喊了，虽然她很想朝这里奔驰，但却被爵煜制止了。
  「雪羽，」皓灼弯下腰，将脸摆在我的脸前方笑道，「刚才忘了说，一直以来谢谢你了唷。」
  「呜，嗯，我也是。」我便眨眼睛边愣愣的说道。
  「羽羽，你们在干嘛？」若溪忽然在我们旁边探出头来，手里还拿着大包小包的零食。
  「没什么啦，倒是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呀。」
  「欸嘿嘿。」
  「许若溪，莱迪呢？」皓灼左顾右盼着，说话时完全没有和我们有视线接触。
  「啊，他的话，我让刘伯先借他到车上休息了，就在乐园门口。」
  「那我先过去囉，有些事得处理一下才行。」皓灼简单的交代后，对我笑了笑便往出口走去。
  「咦？他就这样走囉。」
  「喂喂，许若溪，我们不是要去赶限时商品吗？还剩三分鐘欸。」巧嫣皱起眉头大声说，并把手机萤幕画面举到若溪面前。只见若溪的瞳孔瞬间放大，紧接着拽住巧嫣的手就往前衝。
  「欸！若溪！」
  「真是的，我刚才跟她们跑了大半圈。」爵煜无奈的说道，现在还能看见他额头冒着汗水。
  「呵，辛苦了……」
  「怎么回事？你这语气听起来怪怪的，跟皓灼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啦，」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嗯，恋爱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难理解呢。」
  我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爵煜当然一头雾水的站在一旁。
  「欸，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得趁天黑前把她们两个带回家才行。」语毕，我往一家豪华到不行的纪念品店走去。
  「欸，等等我，每个人都这样。」爵煜跟在我身后小声嘀咕道。
  夜幕低垂，睡意渐升，我摊在床上一动不动。爸妈早就跟董事长还有其它夜城的人出去了，房子的每一扇窗户和门扉都被牢牢的锁着。空荡荡的感觉，我竟然出乎意料地享受。也许是只有当这种时候，我才能好好地思考吧。
  「唉，该怎么告诉若溪这件事呢……」
  就算我什么都不说，过一段时间，若溪也会觉得奇怪的。虽然机率不大，也许她早就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呢，再怎么说她可是能有一大堆鬼点子的许若溪。正当我敌不过睡意，打算先睡一觉再去烦恼时，手机的振动声吸引我的注意力。滑开一看，日向发来了一条短讯。
  「我们找到线索了。」
  我点开一个附档，里面有位置图跟一张照片，照片中有一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的制服外套，但我却一眼就认出那是舜也的，令我扎心不已。
  「明天早上六点开作战会议，社办集合……搞什么阿，难道他才是社长不成。」我往后一仰，倒回床上继续读下一则讯息，是皓灼传来的，「我们很快就会回去了，你放心的好好休息吧！不能在重头戏登场前就累坏自己了。」
  皓灼的体贴一如既往的表现出来了，我继续往下拉了好长一段他刻意留的空白。
  然而，接下来出现的讯息让我震惊不已。
  「什么！」
  虽然我也意识到皓灼说的那一点，但是，这种事是否真的行得通却让我保留怀疑的态度。就这样，我被这问题困扰着，在半梦半醒挣扎片刻后，伴随一种好不容易才冒出的安心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