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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嗲 第18节

  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存在她读不下去的稿件了。
  只要能通过学长姐的审核,她甚至可以坐这儿念经。
  ……
  操场以东的体操区。
  在少女甜软嗓音的召唤下,来自半个年级八个班的男生聚集在了单杠附近的检录台。
  “萧樾是不是中午吃坏肚子了?”乔羽真问身旁的劳动,“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
  劳动想了想:“没有啊,他中午吃得很正常,也没钻过厕所。”
  检录之后,萧樾走出来喝了口水,劳动瞅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确实有点可疑,双颊很白,耳朵却泛红,好像冬天受冻了的样子。
  劳动对此没太在意,他现在心思有点飘。
  不仅是他,全校男生估计都有点飘。他们已经在阮芋嗲里嗲气的声音里泡了近十分钟,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有点膨胀。
  萧樾抽到第三个上场。
  他像是有点累,排队的时候靠在树干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一个人上场了,他做了七个。
  第二个人上场了,他坚持了挺久,做了十一个。
  裁判老师边低头记录成绩边说:“三号过来。”
  隔了会儿,他抬起头:
  “三号?”
  低头看一眼名册,再抬起头:
  “高一9班萧樾,运动员编号150919……”
  “在。”
  萧樾终于应声。
  他刚才在等,等阮芋把这一篇加油稿念完,也许下一篇就换人读了。
  可惜世上的“也许”多半并不遂人意。
  萧樾走到单杆前,掌心抹上石灰。
  耳畔再次传来那过分甜腻的人声:“接下来朗读的是来自高一12班的加油稿。”
  他抿了抿唇,认命地握上金属杠杆。
  裁判还没按表,他一动未动,就有女同学按捺不住的尖叫从不远处传来。
  计时开始。
  前十秒内,萧樾面无表情地展示了何为“引体向上发动机”,每一下的节奏时长完全一致,除了手臂和肩背的肌肉微微绷紧,脸上没有露出任何一丝艰涩。
  嗲精播音员读这篇稿子的感情比前几篇丰富、浓郁得多:
  “……即使只进行到预赛,我已经能预见你在决赛上一往无前的样子,萧樾同学……”
  听到广播里出现萧樾的名字,所有人激动地把这当做机缘巧合之下的鼓劲,当做氛围的催化剂,于是观众们为他数数欢呼的声浪一声高过一声。
  没人注意到赛场上的某人脑子里那根弦已经崩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就像天空中翱翔的雄鹰,驰骋在跑道上,也驰骋在我们所有人心间。萧樾同学……”
  萧樾同学翱翔不起来了。
  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他从单杆上掉了下来。
  时间才进行到三十秒,观众们傻的傻呆的呆,劳动和国庆更是下巴掉到地上,想嚷点什么又不敢嚷,一个两个全愣成了雕塑。
  “萧樾,17个。”裁判老师可惜地摇了摇头,“还以为能破记录呢。”
  所有人都能看出他根本没到体能的极限。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耳朵痒到连肩膀都在抖,半边手臂像被电流窜过一样酥酥麻麻,根本使不上劲。
  广播重复到第三遍“萧樾同学”,萧樾彻底疯了。
  他开始怀疑广播站,怀疑学校,怀疑人生,甚至他怀疑自己。
  唯一深信不疑的,就是阮芋这个人有毒,非常毒,她就像一种设计好的专门针对他的毒药,一击致命,百试百灵。
  阮芋不知道体操区那边发生了什么,也没心思了解同学们对她声音各式各样的评价。
  她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半天的工作,喉咙干到冒烟,肩膀也酸得像在醋里泡过。
  许帆给她发消息,让她一刻钟之后到食堂和她们一起吃晚饭。
  这里去食堂只需要五分钟,阮芋趿拉着步子走下主席台,看到很多人往墙后面的积分榜那儿去。
  不知道他们班今天一天积了多少分。
  趁现在去看看吧。
  阮芋抄主席台旁边的近道,经过窄而暗的楼道,一步步往下走。
  很快来到出口,她踏下最后一级台阶,转进通往观众席背面的洞口。
  天色已经不早,暗淡的光线投射进洞内,明与暗的地界暧昧地交融在一起。
  身后传来脚步声,低缓散漫,来自她刚刚经过的楼道。
  像是感应到什么,阮芋回过头,杏眸忽扇,于昏昧光影中辨认出来人的形容。
  熟悉的强有力的气场漫过来,将她笼罩,却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
  萧樾在与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来,高大的身姿笼下淡淡阴影。
  他说:“阮芋同学。”
  阮芋一惊。认识这么久,这似乎是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干嘛?”阮芋防备地盯着他。
  “不干嘛。”
  萧樾耸了耸肩,眼底漆黑一片,看不出情绪。
  沉默片刻,就在阮芋以为他就是来玩儿她的时候,萧樾终于再度启口。
  声音很低,尾音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颗粒感。
  他说:“我们谈谈。”
  第11章 做梦
  阮芋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牢牢记着萧樾是个不爱沟通的人, 他习惯用眼神说话,对方听得懂最好,听不懂拉倒,就算听懂了, 他眼神传递过来的信息也绝不会是你想听到的。
  阮芋纳闷地歪了歪头, 重复他的话:“你, 要和我谈谈?”
  她渐渐适应门洞里的光线,萧樾又往前踏了半步,那张为女孩所津津乐道的脸一寸寸地更清晰。
  他脸色不好。
  平常虽然也冷淡桀骜,但情绪总是平稳的, 喜怒不形于色。
  眼下却是另一番光景, 能明显看出他很压抑、烦躁,双眼皮的褶子更深, 将眼尾拉长,平添几分凌厉。
  那篇加油稿后, 阮芋没再读过写给他的。但萧樾人已经废了,长时间处于半死不活状态,后面的跳高几乎是拿命在比。
  阮芋这管浸在蜜里的毒,对他而言药效实在太强。
  不到万不得已, 萧樾不会来找她。
  他现在真有点疯,今天下午的状态打破了他十来年对自己理性掌控的认知。
  萧樾抬手扶了下墙,无意识的动作, 落在阮芋眼里, 却延伸成了某种威压。
  一般校霸把人堵在巷子里打架斗殴前都会有这个动作。
  “你明天还念稿吗?”他突然问。
  阮芋点头:“上午下午都要去轮班。”
  身后响起踢踢踏踏的足音,有人路过门洞, 好奇地向里张望。
  阮芋错过萧樾表情的变化, 警惕地说:
  “我们换个地方聊吧?”
  这里光线太暗, 空间太窄,又是闹中取静,她和萧樾面对面站着,太容易引人注目。
  阮芋可不想因此被传一些莫须有的流言,从而开罪那些对校草有好感的女孩们。
  她提了议,萧樾不耐烦地否决:“就在这儿。”
  他只想速度完事儿,阮芋不惯着他,抬脚欲离开,却被身前的人拦住去路,他随后又抵近一步,将阮芋堵在了门壁边狭窄的角落。
  萧樾:“你明天能不能不去播音?”
  终于来到正题,阮芋茫然了一瞬:“为什么?”
  她很快想起去广播站报名那天,萧樾也如今天这般莫名其妙地出现,莫名其妙地阻止她加入广播站。
  他本人对播音并不感兴趣,前前后后联系到一块,阮芋总算理出了头绪。
  “你不想在广播里听到我的声音?”阮芋的脸沉下来,“为什么?因为很讨厌我的口音?”
  萧樾没有立时答复。
  是讨厌吗?这个词好像不准确。
  他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害怕”可能更恰当。但他不愿意承认怕了她,反正都是负面含义的词汇,没必要区分得那么清楚。
  萧樾淡淡答了声:“嗯。”
  阮芋沉下去的心情又被点燃引线,恼火地想原来萧樾和那些在背地里说她坏话的人并无区别,只因为自己听不习惯,就无缘无故地嫌弃一个女孩天生的声线。
  她反唇相讥道:“你讨厌的声音今天还念了写给你的加油稿,感觉怎么样?听说你引体向上做了一半就从单杠上掉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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