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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嗲 第98节

  阮芋赶紧把志愿填报手册藏到身后,说自己只是随便翻翻。陈芸把女儿拉到房间,款语温言和她谈了很久,重点放在她的身体健康上,说她现在身体很弱,最好不要离父母太远。这是事实,阮芋不敢给自己的病情打包票,不想让父母担心,也不舍得离开他们。
  父母含辛茹苦教养她十几年,几次三番把她从死神手中抢回来,亲情永远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感情。
  尽管如此,提交志愿的权力握在阮芋自己手中,她却迟迟无法按下那个按键。
  那是初夏的一个深夜,鬼使神差似的,阮芋偷偷找出以前用的手机卡,登录了从前那个微信账号。
  未读消息多得让手机卡顿了半分钟。只有置顶的黑色头像,在一片跳动的红色小红点之中安静得很不合群,没有哪怕一条新消息。
  阮芋早就猜到了,如果他想联系上她,有的是办法,只是他没有这么做罢了。
  阮芋并没有因此受到打击。
  她就当被冲动的魔鬼附身了,想说的话今天一定要告诉他。
  可是这个魔鬼冲动得不够彻底,它是个有点胆怯的魔鬼,还带着一丝赌博心理,它不敢直接联系那个人的大号,而是畏畏缩缩地点开了他的小号,那个属于温老师的,早就弃置不用的没有头像的账号。
  阮芋:【温老师】
  阮芋:【我联考第一志愿报了z大新传系】
  阮芋:【下周三截止申请】
  女孩紧紧抓着手机,蜷缩在椅子上,心脏好像浸没在柠檬水里,酸的冒泡。
  申请截止日之前志愿都可以修改。
  阮芋在心里说,温老师,你知道我最听你的了。
  只要你有意见,我一定重新考虑。
  或者你随便发一个问号或者句号过来,我们都可以再讨论一下。
  可是,直到今天零点过去,明天零点过去,下周三零点过去,志愿彻底锁定,这个没有头像的聊天框始终静默,不言不语。
  就像温老师这个人一样,其实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以后也不会存在了。
  一转眼四年过去。
  阮芋毕业参加工作,许帆直博了,听说萧樾也直博了,是许帆某次和阮芋煲电话粥的时候说漏嘴的。这五年多来,她一共说漏嘴提到萧樾三次,每次阮芋都记得清清楚楚,第一次是阮芋刚走的时候,期末考成绩出来,此前一直稳坐年级第一的萧樾这一次掉出了年级前十,第二次是大二的时候a大b大足球队踢友谊赛,许帆去围观了,在电话里骂萧樾这条狗在赛场上灌了b大四个球,搞得她和同学脸上很难看,结果这厮当天下午就被挂上了b大bbs,帖子里竟然全是舔他颜值的……第三次就是今天,许帆手上有个论文要找萧樾帮忙做数据分析,于是顺口说萧樾也直博了,最近还发了一篇高分sci,像个写论文机器,各种导师抢着拉他做项目云云。
  不用许帆说,阮芋也知道,萧樾那样的天才,一定会混得风生水起,永远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
  而她留在z省,安安稳稳地工作、陪伴父母。
  安城位于祖国南方沿海,身边北方口音的同事朋友很少,大家偶尔也会调侃阮芋口音可爱声音嗲,但是不会像一中同学那般大惊小怪,把她当成千年难遇的嗲精来团宠。
  每天循规蹈矩地上下班,两个多月过去,应届实习生转正考核开始了。
  公司在全国各地拥有五个事业部,保险起见,除了他们所在的安城事业部,实习生们也会尝试申请其他事业部的正式职位,通过和部门领导远程面试沟通的方式,为转正顺利加一层砝码。
  大部分人最终都会选择留在安城,职位和工资差不多的情况下,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别的城市去。
  除非能被调到总部。不过可能性很低。
  八月底的一天,阮芋准点下班回到家,父母都在,一家人围桌吃晚餐。
  父亲在餐桌上问起转正考核的事情。
  还记得大四下学期,不准备继续深造的学生们纷纷投入秋招市场。阮芋辗转安城各处疯狂面试,她外形条件好,家世背景好,学生履历也非常漂亮,人又活泼开朗能说会道的,几轮下来拿到不少优质offer。其间许帆总问她什么时候来北城面一面啊,阮芋总回答算了吧太远了。
  她一边听从母亲的指示留在安城,不敢去外地面试,一边瞒过所有人也瞒过自己,选了一家总部在北城的公司工作。
  前几天的转正考核,她像是突然清醒,又好像一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明知道可能性很低,还是向总部的相同职位发送了内招应聘申请,参加了远程面试。
  今天下午刚收到回复。
  她通过了,整个品牌营销部只有她通过了。
  现在选择权在她手上。
  阮济明仿佛和她心有灵犀,正巧问道:“如果能去总部,工资会高一点吧?”
  阮芋说:“在这边是九千,那边一万三。”
  对于一个社科专业毕业的本科生,这个工资非常可观了。
  阮济明:“高这么多啊?”
  阮芋:“因为那边工作更复杂,而且对职工的要求比这边高,房租生活费也高。”
  “是嘛,那还是留在这边比较好,去外面太辛苦了。”陈芸慢悠悠地说,“芋仔这几年好不容易养出一点肉来,现在快一百斤了吧?”
  阮芋想了想:“九十六啦。”
  陈芸:“记得高中三年都只有八十几斤,瘦得可怜死了。”
  母亲话里有话,阮芋垂了垂眼,不予置评。
  手机在这时响起,部门领导的电话,阮芋立即起身去阳台接听。
  餐桌边,夫妻俩莫名沉默了会儿。
  阮济明给老婆夹了块红烧鱼肉:“总部的工资比这边高四千呢。”
  陈芸睨他一眼:“那又怎样?我一个月可以给她两万生活费。”
  阮济明微微正色:“知道你是大老板,有的是钱。可是那是孩子自己赚的工资,怎么一样?你总不能把她一辈子拴在身边。”
  陈芸错开眼,低头默默地舀汤喝。
  夫妻俩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有时候甚至比阮芋自己还了解她自己。
  女儿就是想去北城。
  一直都很想去。
  第59章 学长
  阮芋打完电话回来, 饭桌上安安静静的,似乎她一走,两个大人就没话聊了。
  坐下之后又聊工作的事情,阮芋告诉他们自己通过总部的内招面试了, 阮济明露出惊喜的表情, 直夸我女儿真厉害, 陈芸的神色很淡,问阮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
  阮芋说不知道。
  她是个乖女儿,虽然努力去争取了,不过有时候她自己的意愿并不重要, 她已经习惯听从家里的安排。
  陈芸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 就是不停给阮芋夹菜,阮芋的饭碗很快堆成一坐小山包, 她嘴里抱怨着你把我当猪喂吗?然后默默地全吃掉了。
  又一周过去,某个工作日, 阮芋下午出外勤去乙方公司开会,会议流程非常顺畅,会后的附加环节也临时取消,不到下午四点, 阮芋便下班回到家,阿姨出门买菜了,阮芋一个人闲着没事, 自己捣鼓妈妈的茶具泡茶喝。
  水还没泡开, 玄关响起开门声。
  阮芋一脸懵:“爸,你今天下午不是有专家会诊吗?”
  阮济明:“院长临时有事, 改晚上了。我本来想在办公室写课题报告, 结果材料忘记带了。”
  说着他走进书房, 几分钟后夹着公文包走出来,看起来还要回医院继续工作。
  阮芋的岩茶刚沏出来,浓郁茶香裹着淡淡肉桂味道弥漫开来,阮济明深吸一口气,顿时清香盈肺。他这会儿不急着回医院,便来到女儿身边,一边品茶一边问她:
  “想好转正后去哪了吗?”
  “没有。”阮芋老实答,纠结得很,“明天上午必须发确认邮件了。”
  她原本对去北城是不抱希望的,还是那句话,父母不喜欢她做的事情她不会做,她心里虽然有冲动,但是这份冲动并不足以撬动她肩上父母如山的恩情。
  阮济明手捧茶盏,轻轻吹了口袅袅的茶雾。
  他把女儿内心的撕扯看在眼里,那张可爱甜美的脸庞不再像以前一般无忧无虑,不知是从毕业之后,还是很早以前,早到他们刚搬来安城的时候,她脸上就写满了说不清的愁绪。
  一口未尽,阮济明放下茶盏,像是在心里做好了决定,悠悠地说:
  “有个事情一直没告诉你。你是不是觉得,爸爸妈妈还在怨恨五年前的那件事?你妈妈可能有点,她脾气老长了,爸爸已经完全放下了。其实萧家的人去爸爸以前医院公开道歉了,也来我们家登门道歉过,就是梁思然的丈夫萧彦群,只有他来了,梁思然的病估计没治好,还疯着呢。”
  阮芋双眼睁大,整个愣住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阮济明边回忆边说:“大概是,我从瑞士回来,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你应该读大一。你也知道,爸爸不爱讲这些事情,我以为你妈会告诉你,但是看起来她好像没和你说过。”
  “她没说过。”阮芋喃喃道,“不过,也不重要了,都过去了。”
  如今可以云淡风轻说出这些话,谁又知道她刚离开宁城那段时间几乎不敢用手机,不敢上网,变得比许帆还山顶洞人。
  阮济明总是很乐观:“虽然爸爸有段时间被骂得挺惨的,不过也算吃一堑长一智,认识到自己做行政是真的不行,管不好手底下的人,以后还是得一门心思搞学术。你看我现在是不是越长越年轻了?”
  阮芋笑他:“你该不会背着我和妈妈偷偷在你们医院拉皮了?”
  阮济明哈哈大笑。
  女儿还是像他多一些,乐观豁达,没有她妈那么多心眼。
  其实他想和阮芋说的并不是那件事。
  重点在后面。
  阮芋听见父亲接下来说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也跟着放大,像被落石砸乱的一片受惊的湖面。
  “你高三下学期,过完年回来,身体出毛病住院那段时间,爸爸曾经在你病房外面碰到一个男孩子,好像是你以前一中的同学。”
  阮济明对那天印象很深。
  极漂亮的男孩子,任谁看了一眼都会记住,个子很高,站在病房门口,微微弓着背透过病房上面的小窗往里看。
  他肩上还背着一个黑色双肩包,看起来像这附近学校刚刚放学的学生
  阮济明双手抄白大褂里,静静地望着他很久。
  男生没有一直向里张望,而是看一眼就走开,站在旁边靠着墙发一会儿呆,然后再走过去看一眼。
  阮济明记得他是梁思然的继子,听妻子说过,这个男孩和阮芋的关系似乎不错。
  男孩身旁有护士经过,笑着调侃他:“小帅哥又来啦?这都第几天了,想进去就进去呀,这个不是无菌病房。”
  男孩尴尬地摆摆手,就在这时抬眸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阮济明。
  阮济明朝他温和地笑了笑,抬步走来。
  却见男孩清冷稳重的脸上突然浮起一抹显而易见的惊慌,他下意识倒退一步,双手垂在身侧僵硬地贴着身体,那副紧张自责的模样,就好像他身上带了什么病毒,不能靠近这片干净的地方,又好像是他犯了错害得里面的女孩生病住院一样。
  “他好像很怕我,又好像在怕别的什么,明明长了一张天不怕地不怕的酷哥脸。”阮济明说道,“我一走近,他就想跑,最后出于礼貌留下来和我问好,我们说了几句话。”
  具体说了什么,阮济明记忆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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