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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风声鹤唳凤阳城

  李家兄弟除掉盐帮之后,躲进城外一座荒山野庙里,支起两口锅,炖起龙虎斗跟香肉。
  哥俩儿一人抓一瓶醉千年,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好不快哉。再想到被自己黑了一把,在城里如老鼠般四处躲藏的洛城双骄,心情大爽,乐不可支。
  “洛城两个王八蛋,你们也有今天,哈哈。”李甲哈哈大笑。
  洛城双骄那边却是另一番情境。
  “哥,咱们不能就这样认了,必须找到这两个畜生,取了他们的狗命!”洛千家眼睛都红了,嗷嗷叫道。
  挑了盐帮一个堂口,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叫事,可是被李家兄弟摆了一道,这可是奇耻大辱,江湖上传出去,让人笑话,绝对不能忍受。
  “这事如果放过他们,我们就别混了。我有的是办法,他们不是坑我们吗?行啊,咱们依样画葫芦,也去寻找个目标,摆他们一道。”洛万家咬牙道。
  “要干就干把大的,实在找不到好的目标就把凤阳府衙门挑了,把银库洗劫了,让朝廷满天下追捕这两个挨千刀的!”
  洛千家把目标定为凤阳府衙门和银库,实际上是想把事情闹大,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他们自命是白道英雄,一般不会对官府下手,可是若以李家兄弟的名义做,自然就毫无顾忌。不仅没有顾忌,而且要做大,大到震动江湖才好。
  盐帮案子出来,城里一时风声鹤唳,大家心里明白,敢向盐帮下手的,自然不是普通角色。捕头们手持铁链,四处察看,一副随时要抓人的样子。公差们则身穿便服,像专食腐肉的鹰鹫,潜藏在四处打探消息。
  凤阳卫的官军则在各处街道口横刀立马,严查过往行人,还有一些兵卒对所有客栈进行地毯式排查,住宿的客人无一不问,趁机勒索滞留在城内的商人。
  江湖中人都很明白,官府这么做无非是走个过场,做给盐帮看看。盐帮的势力毕竟还是要回到凤阳府的,如果脸面扫地,极有可能一怒之下在凤阳府地界大肆作案。那样的话,凤阳府知府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凤阳府的居民倒没有惊慌,男人们依旧到附近的茶馆吃茶侃大山,女人们却不敢轻易出去了,怕遭到无良大兵们的调戏。再丑的女人也不敢出门,那些饥不择食的大兵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美丑对他们已经不重要了。
  帝制时代,可没有什么军民鱼水情,更不讲究什么军爱民民拥军,百姓最怕的就是官军。明朝军制,一省的军队由本省的人组成,所以有贵军、川军,两广军等等,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时候交通运输不发达,如果征招河北人去广东参军,路上没个几年根本到不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利用朝廷的驿站。跨省招兵,差不多就是刺配万里行了。
  军队构成是所谓的军户,这是朱元璋时代定下的,也就是说这些人世世代代都要当兵,当兵是他们必须尽的义务,他们的家族也都在官府和兵部登记,一旦成年只有当兵一条路可走。
  这是承继元代的制度,把人们强行分为兵户、盐户、匠户等等,而且不允许脱籍,朱元璋曾经自豪地对大臣们说:我不费太仓一粒米,却能养百万大军,指的就是这种兵户制度。
  明朝军制规定,只有家族中有一人做到兵部尚书,这家人才能脱离兵籍,这可比登天还难。整个明朝,只有朱棣的一个功臣,是兵户出身,后来因为跟随朱棣造反立功,当上了兵部尚书,成功脱藉。
  最残忍也最让人恶心的就是娼户,开始是由俘获的元朝将领或者官员的妻女充作妓女,并规定世世代代都要做娼,永远不许脱藉。
  永乐年间,朱棣下旨将建文帝忠臣的妻女充作娼户,生下女儿继续做娼妓,生下儿子就做龟公,终身如此,世代如此,他们是贱户中的贱户,贱民中的贱民,任何人都能把他们踩在脚下,任意蹂躏。朱元璋父子就是用这种残忍变态的方式来折磨他们的对手,让他们在地狱都无法安心托生。
  明朝的娼户直接由皇家管理,赚来的钱充作后宫妃子们的脂粉钱,专款专用,那些苦难妓女们卖身得来的脏钱,一转脸涂在了后妃脸上,这种手段很有讽刺意味。
  这是历朝历代中的特例,皇上不仅是全国的君父,还是全国妓院的大老板、总指挥。
  如此规定不仅在洪武永乐年间使用,而是一直延续到明朝灭亡。魏忠贤被清算后,他的帮凶锦衣卫诏狱使许显存也被杀头抄家。他强取豪夺的妻妾们也被罚做妓女,那些受过许显存荼毒的人们,还有众多东林党名流争先恐后去妓院嫖她们,完后还纷纷做诗炫耀,要用蹂躏这些不幸的女人们的方式来复仇。
  这可谓是人性中的恶之花的一种极端体现。
  明朝的朝政走向了两个极端。一方面建立了世界上第一个完善的文官政府体系,有着完善的官员考核弹劾制度,有着世界上最公平的考取制度,还有最完善的人才储备体系,对知识分子的尊重达到了顶峰。另一方面,类似娼户这样的制度,实在是太伤阴德了,还有军户、匠户、盐户等各种制度,几乎直接倒退回黑暗的中世纪。
  本应比汉唐还要昌盛还要长寿的大明王朝,结果只存活了二百七十六年,值得后人深思。
  再说官军,如果是在本省一般而言还算守纪律,毕竟是家乡,如果转移到别的省份,直接就变成匪了,而且比匪还遭人恨。坊间老百姓有言:匪过如梳,兵过如洗。
  百姓并不怕闹土匪,最怕的是外省军队来剿匪,那真是洪水洗地,万物不存,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反正不是自己家乡,就使劲祸害。此之谓兵祸。
  妇女们不敢出门,就在家洗衣服,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放上木盆,汲来井水,搓洗一遍衣服后就用棒槌开始捶打,唐诗有“家家户户捣衣声”就是形容的这一情景。
  那时候没有洗衣机,洗衣服就是到小河边找块平滑的石头,然后用棒槌用力捶打,那时候的布一般也都是粗糙的厚棉布,自己家用织布机织的。这种布匹虽然粗糙过厚,却耐穿耐洗,若是精纺布匹,久用棒槌多锤上一阵。
  民间纺织一直到民国时期仍为纺织业的主要生产方式,棒槌也就跟随着延续到后世,字典上也就留下了棒槌这个词儿,可以说棒槌就是古时的手动洗衣机。
  衣服被面锤洗完后还要再煮一锅米汤来浆洗,然后在快晾干时,两个人拔河似的用力抻,把皱褶抻开,这种浆洗过的衣服被面硬实挺括,能够定住形。中国民间的浆洗法实惠、顶用,其实是很牛的。
  大兵们听到棒槌声,就会老实许多,不是怕挨打,而是触动了情怀,联想到了自己的家乡和亲人。这种微妙的僵持,也算是一种民间智慧吧。
  为了显得郑重其事,决定暂时封闭城门,以免贼寇出入。
  此消息出来后,雷震武第一个找到了况且,要送他出城躲避风声。雷震武的意思是,洛城双出手骄挑了盐帮分堂,等于是发出了一个危险信号,或许他们还有更重要动作,考虑之前与况且有过交集,焉知洛城双骄不会对况且下毒手?
  况且拒绝了雷震武善意,首先他知道洛城双骄对自己并无恶意,如果真想对他下手,躲是躲不了的,震武镖局夹在其中等于送死。
  况且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依旧每日里写字画画,静坐观想千机老人的形象。随着观想,千机老人的形象愈发鲜明,而手腕上的那具暴雨梨花钉和后背上的金龙也就越来越充实,已经有一半的地方亮了起来,不过他没觉察到,外人更是看不出奥妙。
  萧妮儿闲不住,实在找不到事儿做,就拿出一堆衣服,不管穿过的还是没穿过的,都堆在院子里用力锤洗,只可惜不能到河边去洗个痛快。
  “少爷,这城封闭三天了,米面油肉蛋的都涨钱了。”那个风骚的厨娘一边念叨着,一边递给况且一张购物清单。
  这位厨娘似乎被况且整治李家人霹雳般的手段吓着了,再不敢给她那位英俊情郎通风报信,她知道万一被发现了,不要说况且,就是镖局那几个狠茬子都会毫不犹豫把她分尸了。
  况且哪里有心思管这些事,随便拿了一封二十两的银子递了过去:“该花多少钱就花吧,大家总要吃喝,这个事情你们做主。”
  况且给守护在这里的左家家人、镖局的镖师每人每天二两银子,这是镖局走镖的价格。雇下的厨娘和家人是每月五两银子,算是高薪了。一般的私塾塾师每年也不过五十两银子而已,很少有超过一年一百两的。
  银子在后世并不稀奇,甚至银饰品一般人都瞧不上眼,那只是因为银子没有充当流通货币。在古时,银子可是实实在在的流通货币。至于金子只是当作大额货币储蓄,从来没有正式进入货币流通体系。
  银子不足,还有铜钱,铜钱不足就只有用粮食、布匹实物交换。在帝王时代,都存在货币供应量不足的问题,要解决货币供应只能发行纸币,朱元璋也实行了这个办法,可惜没有对应的货币保障制度,大明宝钞也就无人买账,成了明朝时的金圆券,到了嘉靖年间,大明宝钞基本就寿终正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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