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不祥
接下来的两天,泀沁都没办法再找到㳳浬。
有的,只有那天下午留下的触感。
天吶,泀沁好想见到他。
但也多希望㳳浬别再出现了,即便是决斗即将开始的此刻。
小贱民单挑大贵族?跟风风雨雨的传闻?「㳳浬用石头砸烂欧神的头,而且还没用到绘纹!」这些荒谬到离谱的鬼话让学生们早就无心课堂,疯狂地提前挤到操场,只为了目睹传说中的对决——大贵族如何撕碎小虾米!
纷扰的人群早早便让整座校园滚开了炉,鼓譟着气场、蒸腾着水汽、鬱积着能量。眾神吶,泀沁就像神庙里搏不到筊的信徒一样烦燥,因为她能明显地感受到在身边盘旋的气流正抽离水汽,被足以将人从体内直接烧开的能量驱动!该死的欧神早就派人准备好了!嘖,「海,你可以放过……」
但欧神拦住了她,因为在静默下来的人群中,走进决斗圈的,正是形孤影单的㳳浬!
该死的!泀沁暗暗叫苦,他妈的你这个白痴查好规矩了吗?踩进决斗圈就代表了……
「呀!欧神!」
但来不及了!神气的贵族推开她,一个箭步窜进决斗圈,跟……天吶……扬着一把长剑!
从㳳浬慌乱的表情看得出来,他跟本就不知道决斗可以带着武器!
就没人跟他讲吗?
「㳳……」
欧神一剑刺穿他的大腿!
「不要!」
但不论是泀沁的吼声还是㳳浬的哀嚎,全都被隐在人群叫好的喧哗中!因为,结束了!三原秒!不到!
欧神举起手让眾人安静,接着一脚踩住㳳浬的头,让那该死的贱民动弹不得,然后,长剑沾起地上淌流的血,开始画起……绘纹?
血的绘纹?
泀沁全身宛若坠入冰窖,因为,血的绘纹?没有一道绘纹能直接作用到人体内。
除非用那人的鲜血!
完了,欧神在附近藏了多少能量?泀沁抚着乾裂的唇角,糟,没有水汽?
他真的要把㳳浬的脏腑炸开!
「欧神!」泀沁尖叫!
「欧神!欧神!欧神!欧神!」然后白痴的人群跟着欢呼?
搞什么毛?
还有,㳳浬为何不躲?他只不过被伤了腿跟踩住了头,哪有躲不开的……老天吶!她看出㳳浬正极力扭动身子,无谓地想扯开身上的衣物?
他被冻住了!
直接将衣服冻在地上!
难怪跑不了!而且外人也看不出来!是谁?不会是欧神,他根本就还没啟动任何绘纹!那会是谁?
泀沁疯狂地转头,但是,看不出……白痴啊!泀沁狠狠地骂着自己,如果他们做弊,那我也……
「诗特琴,」但扣住泀沁的是璽!「别干涉决斗!」
「放开……」
然后四周爆出巨大的欢腾?泀沁连忙望回场上,眾神啊!欧神已经完成绘纹?只剩剑尖搆不到的另半圈封环而已?
却见欧神在鼓譟声中弯下腰,对着㳳浬讲着什么。
讲什么?流着泪的泀沁心知肚明,从欧神那张臭嘴的唇形里看得明明白白:「还动我的女人?哭着乞求让你一路好走吧!」
「干!」
欧神冷笑地站直身子,用剑尖沾起㳳浬伤口上的血,松开脚,用着最威严的仪态缓步跺到封环尚未完成的那端,再次举起手要大家安静——他最爱这种权力的展现,只要你给人群想看的,「克力格,说吧,你的遗言!」
但㳳浬竟只是喃喃自语:「只有白痴才会把这么简单的符纹画得这么大。」
「什么?」
「我说,安全空间,还有,」㳳浬突然抬头向眾人吼出:
「眾神庇佑!」
嘖!「炸烂你这个小王八蛋!」欧神小声咒骂,然后举起剑,宣示他将要完成封环……
轰哐!
刺眼的白光与巨响炸出!
伴着撼动全场的隆隆低鸣!
跟,欧神僵直的身子、炸开的上衣、冒着烟的炭化皮肤——放射状的焦痕由指尖一路蔓到心脏,没入脏器后再从后脚跟上红热的马蹬窜出?
泀沁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呆望着冒烟的欧神,心里转着连她也不明白是好是坏的喜怒掺半——欧神死了?海怎么就这样死了?㳳浬是怎么办到的?他知道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所以欧神真的死了?
泀沁死盯着欧神僵硬的身子,长剑依旧高举——被红热的剑柄烧黏在掌中;夸张到不合理的高领威风依旧——让从领口不停冒出的灰烟衬托;完美的体裁摆着雄壮的站姿——即便强风已从华丽的战袍中捲出不祥的焦香味?
所以,欧神死了?
怎么死的?
「雷击!」终于回神的漝尖叫。
「不?!是神罚!神罚!」
㳍洳高声纠正:「神罚!眾神对欧神下的神罚!」她衝向决斗场,边看着欧神瘫软倒地,「㳳浬什么都没做!连提笔画绘纹都没有!」她矮身,藉着衝力跪滑到㳳浬身旁,护着他不让西袭洗细那些狐群狗档破坏证据或藉机栽赃,同时,在各方人马的见证下翻找着㳳浬的全身,但找到的只是……穷人用的空白厚圆纸板?
「空白的绘纹啊,」漝边比画着避邪手符边后退还边咒骂着,「空白的绘纹,空白的绘纹啊,㳳浬只有空白的绘纹?」
「是什么都没有!」㳍汝指着那迷信的贵族吼道:「㳳浬根本就来不及画绘纹!」她再加大了音量,盖过整场的喧哗,「你们都看见了,不是吗?」
于是,在眾人沉默下来的寂静中,只听得漝崩溃的尖叫:
「神罚!真的是神罚!」
同时,引得更多细碎的低语在人群中传递,神罚啊,传说中在对决时眾神所展现的神蹟,重责那些神所不悦的人,但是为何是欧神?伟大的婆湿佛……够了!眾神的旨意是不容质疑的!这就是神罚啊,神罚!神罚神罚神神罚神罚罚罚神罚……
至于泀沁,神罚?她才不信!她见识过㳳浬的技俩,那傢伙一定是……一定……一……定……。但泀沁只是淌着泪,默默地跺到㳳浬身边,跪下,颤抖着手压住他仍在冒血的剑伤,轻声呢喃,就像当年她为那受伤的小男孩止血一样:「㳳浬,还……还在痛吗?」
「别把泪滴在伤口就不会。」但换来的却只有男孩的冷语:「还有,」㳳浬故意放大音量:「我建议你先去看看欧神。」
「嘿!」㳍汝发现了身后的泀沁,立刻粗暴地伸手推开:「别碰他!我已经叫校医来了,走开!」
「㳍汝,算了。」而㳳浬不知是为哪个女孩说情。
但那还重要吗?因为泀沁刚才已经看见㳳浬脸上的阴沉。
即便在家人墓前痛哭时,也没对她流露过的阴沉。
泀沁退开,发现自己心中淌着血,就像此刻手上正滴着㳳浬的血一样。是啊,她还能乞求什么?第一次背叛㳳浬,害死了他的家人;还有,为了逃避那贵族老爸而申请到公校,却留下自己答应要照顾一辈子的小孤儿,这是第二次背叛;最后,第三次,为了不愿放手的权力欲望,她扒着欧神,然后,然后……。
然后,她望着校医疯狂地切开欧神的手臂,接着流出来的血疯狂地画着绘纹,试着从内部电击好甦醒那颗疯狂的心脏。
,别白费力气了,泀沁心说,婆湿佛格家族都在胸口嵌了块纯金饰纹,而因此引进体内的电流恐怕都把心脏给烤熟了吧。
其实校医也心知肚明,尤其是当欧神口中冒出白烟与烤肉焦味的时候。
该死的,他脸上死定的表情如是说——他妈的连食道、气管都给电击烧穿了?然后把整个婆湿佛格家族的希望给救死了?
以及我的盼望归属、权力财富,都没了,是吗?泀沁叹了口气,趁着人群仍将注意力放在让神蹟再现的㳳浬身上时,她偷偷拿过校医手上笔,直接在欧神的鲜血绘纹上添了圈回圈,然后,嵌入的黄金饰纹融化,烧穿欧神死透的胸腔。
「就说你爱莫能助吧,因为见到时,欧神的胸口便已经炸穿了。」她对年轻的校医轻声道,同时用血抹糊了绘纹,况且,不是还没人来关心欧神吗?「欸!璽!」她拉过脸上掛着完美泪痕的完美贵族,「快救他!欧神还没死呀!」
然后退开,看着那人用着完美的崩溃为欧神悲惨的死样见证。
这边就这样解决吧,还有,㳳浬?泀沁回头,却对上㳍汝愤怒的眼神?她看见了?不!地上是空的!「㳳浬呢?」泀沁衝上你揪住女孩的衣领,「你把他……」
「被带走了!」但平日谦和待人的学生会会长却无礼地打断她?「市警!他们带走了㳳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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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泀沁只有疯狂地打探㳳浬的下落,但最后,却只有㳍洳一脸平静地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市警闯进公校,带走㳳浬,然后沿路依序被郡警、县军、相限军劫走,听说最后出面把人带走的是王室禁卫军。」
「为什么?」泀沁问。
「我的选美小姐啊,」然后㳍洳掩了三十原秒的敌意终于衝出:「㳳浬杀的是婆湿佛格家族的独生长子啊!婆湿佛格!大总理!和丞相平起平坐的大总理婆湿佛格!绘纹之神啊,你以为婆湿佛格会坦然接受事实,只因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输掉决斗?输了整个家族?而且还是被神罚?然后你觉得总理就不会在半路把㳳浬掳去,然后在家族移交仪式上掐着他的喉咙,然后逼着那只做过半原秒贵族的㳳浬归还一切的财產权力?泀沁啊泀沁!不要这么天真好……」
「这我都知道,」泀沁打断为平民哭到眼睛红肿的贵族,「我要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㳍汝顿了好久,真的很久,最后,「我看到了。」
「嗯?」她的眼神……融化了?
「你为校医做的事。」
「喔。」
「谢谢你。」㳍洳握住泀沁的手。
「呃?」
「他是我哥。」
「喔,他吓坏了。」
「的确。」
泀沁知道现在该说些什么,只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于是,两个女生之间就只剩尷尬。
当然啦,泀沁还是有想问的问题,例如,贵族女孩是怎么认识贱民㳳浬的?学生会长为何要去认识贱民㳳浬的?你不知道我喜欢他吗?还有,㳳浬……㳳浬他……他会怎样?
但她终究没问,问了也只是更加尷尬。
更何况,㳳浬还会怎样?
不就是兇多吉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