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如果没有明天

  每一个人每天都要做许多决定，有些决定影响一生。
  但有些事情，却谁都决定不了。
  比如说爱谁，或不爱谁。
  亦媛到过周顏海岸路画室的第二天，就自己跑去报名说要去上课。
  周顏问她要学什么？她说看他想教他什么。
  他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不明白她真正的意图是什么，总之不可能是为了学画，也不觉得能教她什么。
  她连续来画室耗了两个星期，每天下课后除了练琴，就是跑来画室。在二楼教室的角落里，自己搬了张椅子，有时看点书，有时看周顏的学生画画，也常看着窗外的大海发呆。
  到了晚上，虽然楼下就是熙来攘往的观光大街，但从窗户望出去，仍然可以看到远处点点渔火，闪烁着奇异的静謚光芒。
  原来这样的就叫做大隐隐于世吗？
  偶尔周彬来，她就到一楼去跟周彬聊天。周彬素描似乎也画得不错，有一天，他一边聊天，一边就在素描本上，画了亦媛的侧脸。相当的把她的神韵画了几分出来。
  亦媛看了周彬画自己的素描画像，伸出右手，说：「拿来！」
  周彬不明所以，问：「什么？」
  「钱啊！给你当麻豆是不用钱的喔？」亦媛甩甩她的马尾，抬起下巴：「本小姐不随便给人画的，你必需付出足够的代价。」
  「本公子也不随便帮人画的，画你是看在你有几分姿色，你应该感到光荣骄傲，谈钱就俗气了。更何况本公子最近手头有点紧，要钱没有！烂命一条！随时都可以来取啊！」周彬摆出耍赖的态势。
  两人讨价还价了一晚，最后周彬去买了滷味和啤酒饮料，当作是给模特的打工费。
  周彬比沉亦媛大一岁，已满了18岁，是可以喝酒的。亦媛生日是下个月，只能吃滷味喝可乐（实际上是亦媛对酒没兴趣）。
  这期间，周顏似乎不太想跟亦媛纠缠，不是在二楼教室上课，就在一楼里间他的个人工作室躲着，而只要他待在工作室，就不时的会流洩出如泣如诉的萧邦夜曲。
  周彬和亦媛正在要享用宵夜的时候，他却从工作室走出来，对着周彬说：「你喝酒，好吗？你的身体可以喝吗？」又看向亦媛，还没开口，亦媛马上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我没喝！」
  周顏见她那样……反而笑了，亦媛看着他的笑容，觉得好像三月花开，全身心都感受到了春日暖暖的海风，好像自己心跳都快了几拍。本来不太笑的人笑起来更有一种动人的情緻。
  「你笑起来真好看！」亦媛不知不觉又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咳~咳~咳~」周彬大声咳起来，周顏却收了笑容，有些脸红。一个大男人居然这样就脸红了。
  「abeeradaykeepsaheartattackatbay」周彬说：「适量的饮酒有益身心健康」。
  亦媛也拿起啤酒喝了一口，遭到周顏一个大白眼。亦媛直接把手中的啤酒递给周顏，说：「不喝酒的人没有思想。」
  周彬闻言大乐：「看吧！找到知音了，本公子就是有思想吧！」
  周顏说：「这样说起来，酒鬼不就超有思想？」顿了一下又说：「什么怪思想！」
  虽然这样说着，不知为什么，还是接过啤酒，咕嚕咕嚕一口气喝了半罐。亦媛想：是有这么渴吗？
  低头看到了周彬以亦媛为模特画的素描，周顏楞了一下，酒精似乎让他眼神又忧鬱了起来。亦媛想到了在圣华园看到那幅画眼成星的画像。她想：周顏一定是想起许佳珊了。
  周顏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喝完，站起来往里间走去。
  亦媛追着说：「你别走啊！我想问你许佳珊的事。」
  周顏回头看了看她说：「没什么好说的。」就又大步走进了工作室。
  周彬咕咚的喝了一口啤酒，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说：「人呢…..有些事是可以自己选择的，有些事却绝对没办法自己选；比如说你可以选择要跟谁结婚，但你爱谁不爱谁，却不是你能决定的。」
  亦媛瞪了他一眼说：「什么意思？我要爱谁当然是我自己决定啊！」
  「不不不！你敢说你不会爱上不该爱的人？你一旦爱上了，可以说不爱就不爱吗？」周彬难得的说着说着好像有点愤怒起来。
  亦媛露出不解的表情：「你干嘛那么激动啊？」想了一会又说：「ㄟ…….你的意思，是说你哥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不……是我妈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见鬼了！今天聊天的内容，跟他妈有什么八高尔夫球桿打不到的关係？欸….这样说好像在骂人家的妈妈了，亦媛自己在心里跟周妈妈道了个歉。
  难道……沉亦媛飞快的在脑子里翻转了7、8个剧情……「你妈跟许佳珊有什么关係吗？」
  周彬大笑了起来，「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啊？哈哈哈！」
  男生喝了酒就一定会疯疯颠颠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大笑，说一些不着边际没人懂的话。亦媛感到很无言。
  他停下笑，低着头，眼神没有聚焦，明显不知在想什么别的事，静默了一阵子才悠悠的开口说：「告诉你吧，我跟我哥不是一个妈生的。我妈是小三。我没跟别人说过，为了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我几乎没什么朋友。」
  「啥？」这么劲爆？亦媛突然听到这样的故事，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每次看到周彬，总是一付无忧无虑，无限悠间的样子。亦媛回想起来，从那次的不撞不相识到现在，周彬一直都是笑着。有时微笑，有时大笑。彷彿整天都想把他的阳光魅力，用力的笑出来。
  在周彬脸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像今天这样严肃的表情。与其说严肃，或者说是深沉要更贴切一点。
  「不想告诉别人，但是就想告诉你，很怪！」周彬又微微的扯了一下嘴角。「可能自己一个人守着一个心事太久了，有点想爆发的感觉。」
  一时间亦媛还是适应不过来，也没办法决定要不要追问「小三的孩子」这件事。只是张着大眼听他说。
  「我这里有病」周彬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生下来就开了很多次刀，我爸放不下我，就把我妈跟我一块带回家，结果，我哥的妈就搬出去了。」
  看不出来呀！体格也不错，人也长得很帅啊！怎么会就有心脏病了？亦媛心里很疑惑。是在开玩笑的吗？看表情又不像…….
  「我是听着人家骂我妈坏女人长大的，国中时心脏病又发作，差点掛掉，才会休学一年。」也许周彬压抑的太多，太想说了，一开口就停不了。
  「做为一个每天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的人，我不需要想太多未来的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用计画未来，不用太努力，也不用太在意坏女人……我很小就知道，没有明天该怎么过日子……哈….」
  亦媛看着仍然微笑的周彬，心里有一丝悸动。大家都为了明天发着愁，却没想过，没有明天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