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节暗战交锋(2)
玛加丽塔科涅库娃,或者说是苏静雨,她的个人宿舍在第26号宿舍楼的第五层,房间号码是520。这些信息的获得对于冷锋来说易如反掌,且只花费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而区区五层楼将近二十米的高度对于身手敏捷的东安特工们来说也是轻而易举。在远处东北军驻军探照灯不时扫过的黯然光线下,三个身着紧身夜行服浑身挂满专业装备的东安特工像三个黑糊糊的壁虎般顺着下水管道蹭蹭蹭飞速地往上爬,眨眼睛便悄无声息地翻到了520室的阳台上。接着,两根高强度的化纤攀登绳索从上面抛了下来,正在下面等待着亲自上阵的冷锋以及坚决要求一起来的翁志海上校立刻将绳索的末端勾在腰间的扣环上,上面的特工们毫不拖泥带水,不到三十秒便将两个人飞速地拉了上去。
对讲机中传来了沙沙声,监视爱因斯坦的第二组特工低声发来报告道,那个玛加丽塔已经悄悄地溜到了银河小区的门口,爱因斯坦正和她在小区的一处偏僻林荫角落里偷偷约会。冷锋立刻指示他们,将爱因斯坦和玛加丽塔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录下来。
银河小区内,两名训练有素的东安特工油老鼠般溜到了距离爱因斯坦和玛加丽塔风花雪月地方十多米外的草丛间,开始用特制的远距离窃听传声筒录下他们的对话。
520房间里,冷锋、翁志海等五人纷纷拉下头罩上的红外线夜视仪,他们像职业小偷般分工明确地开始翻箱倒柜以非常高的效率搜查起来,夜视照相机的“咔嚓咔嚓”轻微拍照声不断地响起。翁志海开始仔细检查着书桌,并在书桌边、客厅、厨房、卧室、卫生间各个地方里安放窃听器和针孔探头,冷锋则仔细打量着这个让爱因斯坦迷得神魂颠倒的俄罗斯女人的居所,不难看出,玛加丽塔科涅库娃是个很细心且很勤快的女子,家里的什么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整整齐齐,无论什么地方,都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可见她经常打扫自己的房间。就在冷锋慢慢走进卧室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你好!”黑暗中,一个古怪的女人汉语声音响起。
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不亚于晴空一声霹雳,所有的东安特工顿时都头皮一炸。几乎在电光火石的一秒钟之间,正在忙碌中的五个东安立刻丢下手中的东西,同时纷纷闪电般地抽出手枪并就地一滚躲入了黑暗中。冷锋的额头上冷汗直流,他静静地躲在窗帘后面,屏气凝神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两只耳朵就像雷达般仔细扫描着。冷锋在心里暗暗骂第二监视小组的家伙们尽是饭桶!玛加丽塔都回来了,居然也不通知他们!现在这个女人已经发现了自己,那接下来的工作怎么展开?自己又怎么和她解释?爱因斯坦那边又怎么交代?冷锋深知那个犹太老头被张学良的器重程度,张学良曾多次夸奖爱因斯坦“抵得上东北军的一个整编集团军”,要是这个“整编集团军”在张学良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那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房间里又陷入了静悄悄中,周围如死水般得平静,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答走动声以及东安们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呼吸声。冷锋开始狐疑起来,他轻轻招了一下手,东安们开始从阴影中慢慢地潜伏出来,警觉地查看着周围,夜视仪的红色视界中,房间里仍然空荡荡的,并没有玛加丽塔的身影。冷锋缓缓地走到卧室的窗户边,一团黑影半吊在空中,他走过去——“你好!”黑影中的那个家伙又发出了一声逼真的女人声音。
冷锋哭笑不得地将那个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的东西提起来,原来是一个鸟笼,里面蹦蹦跳跳着一只硕大的鹦鹉。“小东西,你可是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冷锋苦笑道。他的目光迅速扫视了一下鸟笼,突然发现鸟食盒子边突兀地放着一根小木棍。他顿时疑惑起来拿起那个小木棍检查起来。
“局长,都搜遍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翁志海走过来轻声报告道,“6个窃听器和3个探头已经安装完毕。”
冷锋皱紧眉头思索着,他突然看到翁志海的左手食指上冒出了一滴血珠:“手怎么了?”
“没事,刚才不小心被铝合金窗户的棱角给划破了。”
“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吧?”冷锋警觉地道。
“绝对没有。”翁志海很坚定地道。
冷锋点点头,命令道:“撤退。”
东安们再次像壁虎般纷纷跃出阳台,顺着绳索和下水管道逐一离开了玛加丽塔科涅库娃的居所,随即纷纷消失在了黑暗中。
凌晨4点半,东安们和盖世太保们再次汇合在冷锋的办公室里,每双黑眼睛和蓝眼睛都充满了血丝。特工们疲惫不堪,纷纷抽烟或者喝茶、喝咖啡提神,办公室里一时间烟雾袅袅。
“怎么样?”先开口的是一个略有点生硬的汉语,是海德里希。
“有点收获,但还不是很令人满意。”冷锋呷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已经被香烟烟熏火燎得干燥无比的喉咙,“你们呢?”
“我们发现了一些非常隐蔽的窃听器,但是所有的人都没有问题。”海德里希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这个微笑让冷锋有点不舒服。因为海德里希这句“都没有问题”意味着德国专家组里面“很干净”,而污垢都藏在中国专家组里面。海德里希的微笑一方面是那种民族自豪感在作怪,是的,他们的德意志专家在忠于祖国上做的十分优秀,这让他十分释然,但毫无收获的结果又让海德里希略有点失望。
“上官上校正在顺藤摸瓜追查着鞋子窃听器,根据记录,共有571名专家或工作人员曾去那个鞋店修过鞋子,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不过事情已经略有点眉目了。翁上校还在监视爱因斯坦和玛加丽塔,我总认为那个玛加丽塔科涅库娃不简单,她目前还没有什么破绽,但她早晚会露出马脚的。海德里希,我们中国有句话,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的猎手。”冷锋平静地道,“我相信我们仍然会是胜利的一方。况且,我们已经敲山震虎了,下面就是引蛇出洞了。”
“可是,冷,我们要明白,时间已经不多了。贵国国民政府目前还在和白宫政府玩着外交游戏,虽然我们德国非常希望军力强大的东北军也对美宣战,但一旦美国那边抢在我们前面掌握了核心的东西并撕破脸,那‘雷神’计划以及整个第19号基地都会有危险。”海德里希的话语像沉甸甸的锤子般敲在冷锋的心头。他又道,“对了,冷,我们其实忽略了情报工作的另一方面。搜集情报固然是重要的,但如何将情报传递出去也同样重要。”
“整个基地都被我们的军警、宪兵、特工封锁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而且我们的电波侦讯部队也在日益不停地监听者从基地内部往外发送的讯号。”冷锋点根烟皱起了眉头,“你说的有道理,美苏间谍如何将情报传递出去?”
“也许,这也是一个突破口。”海德里希低声道,“冷,今天晚上10点,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罗伯特奥本海默、维尔纳海森堡、爱德华特勒以及王淦昌,这五位博士将齐聚在爱因斯坦的别墅里探讨学术问题和科研进展,这是一个机会,不管是对我们还是对我们的同行。还有,刚刚从帝国中央保卫局发来的绝密情报,由我国王牌潜艇长奥托克雷茨克默上校亲自押运的u-500号运输潜艇已经从挪威的奥斯陆出发,这艘潜艇运载着由奥斯陆莫克重水工厂生产的10吨重水和60公斤超重水,这些重水足够提供两座核反应堆所使用了。这意味着什么,就不需要多说了。我想,苏美英法同盟应该也会千方百计地寻找u-500号的踪迹,而u-500号和第19号基地是息息相关的,这其中肯定会有蛛丝马迹的。”(注:奥托克雷茨克默,历史上二战中的德国第一王牌潜艇长,共击沉盟军44艘大型舰艇,总计吨位26万多吨;另外,挪威首都奥斯陆附近的莫克化工厂是当时世界上唯一的重水生产中心,每月的生产重水和超重水不到20公斤;重水和超重水都是生产原子弹必须使用的特殊化学药剂,在化学和核物理学上,重水又名“氘”,超重水又名“氚”,普通水又名“氕”。重水的价值是黄金的一百多倍,而超重水的价值则是黄金的几十万倍。)
冷锋点点头,他的脑子开始飞速地思索起来。
晚上7点许,夜幕降临,依旧是鸭绿江四号水电大坝以南十多公里外的密林里。两个人正在夜色中轻声交谈着。
“两个最新的绝密情报,每个五十万美元和五百两黄金。”
“龙舌兰,你的胃口越来越大了。”接头人淡淡地道,“你越来越会漫天要价了。”
“我不介意把这两个情报卖给苏联人换取卢布和黄金,如果那样,你们的整个‘蛔虫’情报网便损失得一点价值也没有。”一个无所谓的声音飘来。
接头人沉默了一下,明智地道:“成交。”
“第一个,德国所生产的重水和超重水已经通过u-500号潜艇运向第19号基地,具体的时间和航线还不清楚,但可以确定u-500号刚刚从欧洲出发,你们的猎潜艇可以在直布罗陀海峡或者好望角附近恭候它的驾临。”
“第二个。”
“中德双方‘雷神’计划所需的重水和超重水,都由挪威奥斯陆市郊区的莫克化工厂所生产出来的。至于搞清楚莫克化工厂的详细地址,我相信对于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另外…”“龙舌兰”顿了顿,用戏谑的嘲讽口吻道,“既然是卖东西,那当然要额外另赠送点添头了。顺便告诉你们的苏联同行和英国同行,玛加丽塔科涅库娃和克里斯蒂娜格兰维尔都已经暴露了,我已经给她们提了醒。至于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这要看她们的造化了。”
接头人的口吻依旧波澜不惊:“知道了。钱和黄金三个小时后打到你的瑞士银行账户上。”
“好了,我的时间不多,马上还要参加行动。先走了。”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照着这片荒无人烟的丛林,光影倾泻下的林野间光斑点点,周围仍然交相响着各种昆虫的鸣叫声,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个夜视仪的玻璃镜头突然在月光下一闪,随即消逝在了黑暗的丛林中。
冷锋举着望远镜,所有的东安特工已经都在暗影中各就各绪。正在爱因斯坦别墅门口谈笑风生的几位科学大师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周围的园圃花丛中已经是卧虎藏龙。
“局长,玛加丽塔科涅库娃也来了。”挨在冷锋身边的翁志海低声道。
冷锋立刻仔细望去,果然,那张恬静而迷人的俄罗斯女性面孔正环绕在众人中心的爱因斯坦的身边,她正在温柔体贴地给各位到场的中德科学家们按照个人喜好不同分别泡着茶水和咖啡。
“白中校、刘中校,等一下如果有变动立刻依计划行事。”冷锋低声命令道。
“是!”他身后两名身穿白大褂的青年男女东安特工低声地应道。
“先生们,里面请。”别墅里,心情很好的爱因斯坦笑容可掬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参会的罗伯特奥本海默、维尔纳海森堡、爱德华特勒、王淦昌以及负责翻译的伊斯雷尔比尔博士纷纷鱼贯而入爱因斯坦的私人书房。伊斯雷尔比尔博士是东北军犹太军团总司令兼犹太复国活动联盟主席本古里安(历史上的以色列开国总理)的挚友和最亲密的副手,他之前曾在东北联合大学担任犹太民族古文化学讲师,拥有高等历史学和物理学博士学位,且精通汉语、德语、英语、犹太语,因此在本古里安的亲自推荐下来到第19号军工基地,担任各个汉族、日耳曼族、犹太族等不同民族籍贯专家们之间的高级翻译。
五位世界级物理学大师在书房内逐一就座,“先生们,我们可以开始了。”爱因斯坦微笑着道,比尔博士开始将他的德语飞速地翻译成汉语和英语。现场的其他几位专家纷纷庄重严肃地取出带来的文件包里的文件。这一幕都通过安装在不同角度的针孔探头清晰地传到了附近小路上的一辆监侦汽车里。
“第一个要讨论的问题,就是目前实验中铀-233、铀-235以及钚-239的浓度还达不到理论临界值,而这三种裂变物质都是原子弹主要装填药。波恩博士曾在上次的会议上提出,使用六氟化铀进行‘气体扩散法’过滤我们目前所提炼出的铀。铀-235原子比铀-238原子轻1.3%,所以当它们都处于气体状态的时候,铀-235就比铀-238运动得稍快一点点,‘气体扩散法’依据的就是两者之间的轻微质量差…”爱因斯坦侃侃道。
“笃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被打断话的爱因斯坦转头道:“请进。”
玛加丽塔微笑着捧着一件大衣进来,她显得很歉疚地说:“很抱歉,打搅你们了。”她望向爱因斯坦,眸子中尽是深深的温柔和关切,“夜已经深了,温度低,把这件衣服披上吧。”
“哦,先挂在那边的衣架上。”已经进入学术范畴状态的爱因斯坦挥挥手。
玛加丽塔把衣服挂上后,再次道歉道:“真的很不好意思,你们请继续吧。”她缓缓地出去并轻轻地关上了门。
在场的其他几位科学家其实都对爱因斯坦和玛加丽塔的关系心知肚明,因此都对这个小小的插曲一笑了之,然后继续主题。年轻还比较轻的王淦昌博士发言道:“各位,德国生产的重水和超重水正在运来,但由于路途遥远,因此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送到。不过,第17号项目负责人的钱学森博士近日提出,可以考虑使用高纯度的石墨来代替重水作为核反应堆中的减速剂和冷却剂。第一,石墨分子属于六方晶系,具有完整的层面解理,其解理面以分子键为主,因此对粒子和微粒子的引力较低;其次,使用石墨代替重水和超重水可以节约大量的资金和能源。重水在自然界中的含量不到地球上水资源的万分之二,而超重水则低于十亿分之一。人工生产重水和超重水所需要的成本以及时间实在太大和太久了,制造一公斤的超重水需要耗费十吨的原子能量和两个月的时间。而石墨在自然界中的储存量极大,近在咫尺的山东省莱西市和黑龙江省鸡西市都有着巨大的储存量…”
在座的专家们都听得陷入了沉思。海森堡博士道:“这个想法理论是可行的。在德国的重水和超重水运来之前,我们可以先提炼高纯度的石墨进行理论性的实验,如果效果理想,那么一直困扰着我们的减速剂和冷却剂的问题就可以得到圆满解决了…”
掩映在黑暗中的几双眼睛都闪着猫一般敏锐而明亮的光芒。“局长,专家们正在进行着学术商谈,您认为玛加丽塔有没有异动?”翁副组长低声道,“我觉得…她那件大衣有问题。”
冷锋在思考着,他轻声道:“恐怕…盯上这几位专家的不止玛加丽塔一个。”
翁副组长和特工们都惊讶道:“您认为谁还有嫌疑?”
冷锋的嘴角流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你忘了吗?现场除了五位专家以及玛加丽塔外,还有第七个人。”他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对准备就绪的那两名白大褂男女道:“行动。”
“是!”两人冷峻地一跃而起。
正在热烈谈论商讨着的书房外再次响起了敲门声,“请进。”爱因斯坦以为还是玛加丽塔。
进来却是两个笑容满面的穿着白大褂医疗服的青年男女,女医生显得很拘束地道:“各位专家博士,真的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搅你们了。我是基地医院的刘曲医生,这位是白医生。我们来通知你们一下,卫生部刚刚从沈阳运来了一批防核辐射病变的医疗针剂,明天上午9点整,每个人都要在基地的会议大厅和休息室内接受注射并进行例行体检。”
“哦,是这样啊!好的,我们知道了。”专家们点点头道。
当化妆成医生的刘曲说话的时候,同样化装成医生的白彪中校不动声色地靠近那件挂在衣架上的大衣,他手中捏着一枚小小的特制磁石。短短几秒之间,他已经迅速而又没有露出任何异常地将磁石在大衣表面上搜索了一下。当磁石经过大衣最下面的那个纽扣时,一股极其轻微的磁铁吸引力清晰无误将信息地通过手指的神经传达给了白彪中校:那个看似毫不起眼的纽扣,其实内藏乾坤。
“慢走,辛苦你们了。”玛加丽塔在门口微笑着送别他们。
两人从别墅内走出来,又走向了另外一栋富含着江南园林风格的别墅,这是钱伟长博士的住所。冷锋、翁副组长等人都在里面等待着他们,钱伟长博士的别墅已经成了一个监视整个银河小区的观测点。
“怎么样?”冷锋急切地问道。
“局长,”白彪一脸的迷惑,“我们…没有任何发现。”
冷锋顿时失落地陷入迷茫中,翁副组长也不解地道:“局长,难道我们都搞错了?玛加丽塔其实并不是间谍?真正的间谍难道另有其人?”
冷锋蹙紧眉头,焦灼地在客厅间来回踱着步子,所有的人都望着他。玛加丽塔这条线索基本上已经断了,冷锋努力地使自己冷静下来,他沉声命令道:“翁副组长,你继续负责监视爱因斯坦和玛加丽塔。白中校、刘中校,你们明天执行t号计划。看来,那个7号目标有重大嫌疑。”
“是!”特工们纷纷庄肃地立正受命。
位于地下十多米的第19号军工基地内,无数光线柔和的日光灯将这里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通明。上午9点整,在广播的通知下,正在各个岗位上努力工作着的科研专家、工作人员们纷纷放下手中的工作,在会议大厅和休息室内排成一条条长长的队伍,等待注射医疗针剂。几辆乳白色并涂着红十字标志的医疗船停在各个工作室的通道里,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们忙得不可开交,现场熙熙攘攘,各种语言的谈笑声此起彼伏地迭起,可谓人声鼎沸。会议大厅和休息室隔壁的房间里,一双双眼睛正警惕地盯着前来注射的人员。
“下一位。”刘曲医生娴熟地给一位工作人员注射完针剂,并微笑着递上一份报告单提醒道,“去隔壁4号房间体检。”
一个褐发蓝眼的中年男子坐在刘曲前面并挽起袖子,刘曲熟练地在他的胳膊动脉上擦着消毒酒精。“嗨,美丽的刘小姐,我们昨晚好像见过面哦。”中年男子嘴角边流着有点玩世不恭的微笑,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
刘曲疑惑地望着他,突然恍然大悟地笑道:“原来是您啊!伊斯雷尔博士。”
“哎,叫伊斯雷尔未免太生硬了吧,还是叫我比尔吧,听着比较亲切。”
“好的、好的,比尔博士。”刘曲笑着,她的手在排放着针剂的盘子间似乎漫不经心地跳过了几个后取了一管针剂,缓缓地注射进了伊斯雷尔比尔的左臂血管里。
“捏着棉球,不要掉下来。”
“刘小姐,不知道今天工作后,可否赏光请你吃个饭呢?我可是对世界各地的美食都很有研究心得的哟。”伊斯雷尔比尔露出一个坏坏的笑意。
“这个嘛,等你通过了体检再说。去11号房间。”刘曲将体检报告单塞给他,“下一位。”
伊斯雷尔比尔笑着频频回头地走进了第11号房间,两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等着他。“现在,第一个项目,我们测量你的血压,伸出你另外一只胳膊。”女医生微笑着。
伊斯雷尔一脸惊讶地伸出右胳膊:“呀!我还以为刚才那个刘曲医生是基地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呢,原来这里还有一位。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不知道可否知晓您的芳名?”
女医生嫣然一笑:“伊斯雷尔先生,您真会说好听的话。我姓卞,卞诗蕾。”
“好有诗意的名字!它让我想起了一句中国古诗,蕾红轻摇弄春意,满处江山尽鸟啼。”伊斯雷尔略有点得意地道,“我没有背错吧?”
“看不出,您对中国古文学还真有研究嘛。”卞诗蕾笑道,将橡皮管勒紧在他的胳膊上。
“那当然,不管是唐诗、宋词,还是元曲,我都研究过…”伊斯雷尔越说越得意,他的话匣子打开后直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连他自己都迷迷糊糊地暗暗吃惊。恍惚间,伊斯雷尔隐隐感到一阵阵眩晕和迷糊,有点犯困想睡觉。“可能最近太紧张了吧?”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但一种奇怪的舒畅感觉像甜美的果汁般充满了他的心头,似乎眼前每一个事物都显得那么得新奇而有趣,每个人都那么地可爱,而这个漂亮的卞医生简直就像天上的精灵般。
卞诗蕾的脸上仍然在微笑着,那是自信的微笑,她知道伊斯雷尔的药力已经发作了。因为刚才刘曲暗中给伊斯雷尔注射的是与别人不同的一针管药剂,那是德国盖世太保从实验室里新试制成功的测谎药物——硫喷妥纳。它能够有效地破坏人的意志,并短暂地使得人的潜意识得到无拘束的释放,大大降低人对周围的警觉心和防备心。似乎很自然,旁边的另外一个医生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并轻轻关上了门,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将房间里的一切都传到了外面的一辆监控车子里。
“听说,您早年去过东欧?”卞诗蕾一边显得很认真地给伊斯雷尔测量着血压,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起了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
“…是的,我、我出生在维也纳,去过匈牙利、波兰、乌克兰,还有…还有…”伊斯雷尔目光迷蒙涣散,似乎在很艰难地思考着。
“苏联?”卞诗蕾“提示”道。
“对!对!对!是苏联,我去过苏联…”伊斯雷尔迷迷糊糊间好像清醒了般连连道。
“真的吗?我也去过苏联!我去过罗斯托夫、卡卢加,还有苏联的首都,切博克撒雷…”卞诗蕾显得很欢欣很惊喜地道。
“不、不、不…苏联的首都是莫斯科,不是切博克撒雷。”伊斯雷尔悠悠地摇头纠正道。
“不是的,明明是切博克撒雷嘛,怎么会是莫斯科呢?那你去过莫斯科吗?”
“嗯,那当然了…我还见过…见过皮达科夫…”
“同志?”
“对!是皮达科夫同志…”(皮达科夫,苏联秘密警察和布尔什维克元老级人物。)
“真的吗?那皮达科发同志有没有送你什么礼物或者和你说什么小秘密呢?”卞诗蕾像个小女孩般继续用近乎天真无邪的口吻进行着套话表演。另外一名化妆成医生的女特工则飞速地在体检报告单上记下两人的对话。
外面的监控车里,冷锋的嘴角流出了一丝笑意。
两个小时后,冷锋的办公室内。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海德里希、冷锋。
“进展得怎么样?”海德里希问道。
冷锋的脸上浮出了灿烂的笑意:“都在掌控中,四个目标都已经锁定,大鱼也浮出了水面,你会吃一惊的。看来,我们收网的时候到了。”
“冷,你们中国人玩弄阴谋诡计的本领果然名不虚传。你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毫无所获或者很普通,但你其实都暗藏了一手,而且你心细如尘。福尔摩斯曾自称,他通过对一滴水的推理,就能够判断出维多利亚大瀑布的存在。你确实也有这个本领,我很佩服。现在,你知道‘龙舌兰’是谁了么?”海德里希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金燕子’从白宫传来的情报已经得到了确证,‘龙舌兰’果然又通风报信了。可惜我已经抓住了他的一个破绽。南非驻军以及你们德国的北非驻军发来的消息也都证实了,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冷锋自信勃勃地道。
“不过,我们也反将了他们一军。”海德里希的脸上也露出了狡猾的微笑,“u-500号不但会让美国人、苏联人误以为我们的重水都沉进了大西洋,而且我们还会把他们一直梦寐以求的‘艾尼格玛’密码机免费送给他们。冷,你们东北军海军使用的‘黑水’密码机也采用了‘艾尼格玛’密码机的技术,我相信这个令人遗憾的事故对你们即将和美国佬打响的太平洋战争应该会有很大帮助的。”
“肯定的,我们非常感谢我们的德国盟友做出的牺牲和帮助。”冷锋点点头道,“美国人自以为破解了我们的密码机,而我们就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海德里希突然阴郁地道,“我还有一个疑惑。”他的声音突然像寒风般冷飕飕的,“冷,似乎在我们中间,在这第19号军工基地的内部,还深藏不露着一个更高级间谍的团伙,我们还没有发现。而且,我们即使发现了,恐怕也奈何不了他们。”
“你有什么依据吗?”冷锋心头一惊,他警觉地问道。
“人,对于我们干这一行的来说,都是装着秘密的容器,而我们的职责就是不折手段地挖出他们深藏在内心的秘密。其实,我只是凭着直觉去怀疑,在德国,除了希特勒元首以及我本人之外,我会怀疑每一个人,包括希姆莱部长和戈林元帅,任何人都有反叛的嫌疑,我党的副元首赫斯出逃英国不就说明了这一点吗?怀疑一切,这就是我的做事原则。我基本上没有依据,但我相信我的直觉。”海德里希淡淡地道。
“那你有没有怀疑过我?”冷锋的脸上是一种古怪的表情。
“没有。”海德里希的回答让冷锋有点惊讶,“在这里,我由于不得不要和你们联合起来对付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所有的人我都怀疑过,但是除了你。因为你是这里东北军情局的最高领导人,我曾经调查过你,你早在1925年就参加了奉系军队,1928年后继续追随张学良将军并成为了东北安全部的主要创建者和领导人。如果你这种位居高层且担任着巨大职责的人,都受不了各种诱惑而背叛自己的祖国并出卖自己的民族,那我觉得,你们中国人民族的个人贪欲和劣根性未免也太令人瞧不起了,你们东北军也就没有必要赢得这场战争了。世界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如果连你都背叛了,那直接可以映射出你们民族的低劣。那你们被其他民族征服也是历史的趋势。”
“有道理。”冷锋点起根烟,用复杂的眼神望着他,“看不出,您还是个种族劣汰的研究者。好吧,海德里希,你还怀疑过谁?”
“有几个特殊的人,你一直都没有怀疑,你在潜意识中其实已经不知不觉在第一步便排除掉了他们。”海德里希的脸隐藏在恍惚的光影中而看不到表情,“那就是——爱因斯坦、奥本海默、海森堡以及爱德华特勒。”
冷锋精神一震,他沉声道:“为什么要怀疑他们?他们根本没有反叛的动机。”
海德里希的脸庞显得有点高深莫测:“冷,根据目前我们已经掌控的几个目标,他们所能陆陆续续能传递出去的科研机密实际上都十分地有限。‘雷神’计划非常地庞大,令人难以想象地庞大,它不同于军事情报上的一句话就能击中要害。如果把整个原子弹的设计图纸和各项试验报告的数据全部都打印出来,那足够填满十几个您这样的办公室了;即使全部弄成微缩胶卷,也足有几十公斤重。而根据我们对‘龙舌兰’的监视,他曾经在不经意间说过cia在我们中还有‘另外一个最终希望’,这指的又是什么?这是一个谜团,我们不妨将其称作为‘龙舌兰2号’,那么,‘龙舌兰2号’又是谁呢?于是,我大胆推测,在‘雷神’计划最高领导的专家高层间,其实也隐藏着内鬼和鼹鼠。如果得不到高层专家的帮助,仅仅凭着他们小打小闹弄出去的只言片语,是无法将这里浩如烟海的科研成果和核心机密大规模地流传出去的。冷,你忘了吗?美国人正在磨刀霍霍,阴谋准备将整个第19号军工基地从地球上抹掉。而我们这里的每一个研究成果都对美国人让‘曼哈顿’计划尽快成功起到无限巨大的作用,他们会‘舍得’将这里全部的东西和科研机密都炸成碎片吗?”
冷锋默默地听着,他心头的轻松感觉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又是潮水般漫上来的沉重。
“冷,说一句难听的话,我们这些做情报工作的基本上都是卑鄙小人,为了自己国家和民族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这句中国话是这样说的吧?而那些科学巨匠的思想则与我们有很大的不同,他们中的不少人恐怕并不希望原子弹会在战争中得以使用,假如原子弹在人口稠密的城市上空炸开,那将会一下子制造出几十万的亡魂,这会让他们终身受到良心的谴责。冷,用你们中国人的话去讲和东方的思维去理解就不难明白了,一些具有‘高风亮节’以及强烈的人类危机感和道德正义责任感的科学家其实关注于这场人类自相残杀的战争更加重于轴心国的单方胜利,他们的思想是超越了国家或民族的狭隘思维的,是站着整个全人类生存的博爱角度上的。他们渴望和平,而不是战争。我有个大胆的推测——”海德里希的声色显得有点阴森森地道,“某个或者某几个科研领导人可能暗中故意泄露机密或者直接帮助美苏间谍盗窃我们的研究成果。因为他们深深知道原子弹的巨大杀伤威力,所以希望美国或苏联也拥有原子弹,从而制衡我们轴心国的中、德两国,以此维持世界核平衡,不让我们轴心国一家独大、霸占全世界。他们这样做,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名,也不是反对我们轴心国和他们自己的国家民族,而是为了——全人类的和平。这,就是他们的动机。”
“你指的究竟是…”冷锋紧紧地盯住他。
海德里希的表情有点森然:“我怀疑的…”他压低声音慢慢地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罗伯特奥本海默,以及爱德华特勒。”(罗伯特奥本海默,历史上的“原子弹之父”;爱德华特勒,历史上的“氢弹之父”)
冷锋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为什么怀疑这两个人?”
海德里希的目光犹如盯着猎物的野兽般灼灼发亮:“基本上是我的直觉,但我相信我的直觉。冷,其实你比我更清楚,你们中国专家组里的王淦昌博士、钱学森博士、钱三强博士、钱伟长博士等等等都是纯血统的中国人,但奥本海默和特勒则不同,他们虽然拥有中国国籍,但谁能肯定他们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中国心?这两人都是出生在欧洲或美国的犹太人,他们都曾在美国本土居住过一段时间后才被你们挖到中国的。你觉得他们此时此刻会心甘情愿、冷酷无情地帮助你们研制原子弹,然后让你们扔到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吗?”
冷锋再也坐不住了,他暗暗感觉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过了自己的预料和职责范围。
“这两个人的位置和影响力实在是太高了,我们是动不了的。不过,我倒是有一个证实的办法。”海德里希淡淡地道。
“什么办法?”冷锋追问道。
“暂时不抓捕‘龙舌兰’。他不是要趁着调职到北美的机会趁机逃脱么?那就让他自以为平安无事地逃吧,我们在最后关头才抓住他。如果他携带的科研机密和情报的数量大大地超过了我们的预料,那就证明我刚才的推论没有错。高层专家中,也有内鬼。”
冷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好,你的办法我接受。这事已经超过了我们的职责和权限范围,我必须要报告给李部长和少帅。”他又道,“不过,咱们的收网行动在今晚也可以展开了,让我们把这些深藏在我们内部的鼹鼠一个一个地揪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