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零三章 如你所愿
半年之约?萧天熠唇角动了动,完美的笑容有了一丝裂痕,不过稍纵即逝,快得让寒菲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心头浮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时又不知道是什么。
室内顿时陷入沉寂,半晌之后,萧天熠魅惑天成的脸庞再次浮现笑意,凤眸里面透着一丝看不见的狡黠,信誓旦旦道:“难道在你眼中,为夫竟然是这般令人不齿的出尔反尔之辈?你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决不食言。”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寒菲樱忽然有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失落感,从嫁入淮南王府的第一天开始,她就策划着如何有一天光明正大地离开,看妖孽现在的意思,似乎也没有打算赖账,难道多日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
这次,父母亲族遭受飞来横祸,寒家虽然巨富,却从不牵涉朝局,萧鹤修真正目的自然是为了对付萧天熠和淮南王府,寒菲樱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也自信有能力保护家人,但家人频繁遭难总不是一件好事,若自己不和萧天熠彻底撇清关系,以后只怕这样的麻烦还会源源不断。
寒菲樱不停地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为了家人,必须离开这个妖孽般的男子,如今也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萧天熠见樱樱眸光变幻不定,仿佛蕴含着汩汩暗流,他脸上依然挂着完美笑容,熟悉的气息将寒菲樱笼罩其中。
寒菲樱抬眸,看向这个俊美无双的男子,好似一汪春水渐渐划开她内心的坚冰,她按捺住心中的异动,朱唇紧抿,眼眸掠过复杂的眸光,语调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经过这半年的时间,我发现依然对你没感觉,如今期限将至,你可要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休了我,让我名正言顺地离开淮南王府。”
萧天熠凤眸一深,潜藏着无边无际的墨黑,唇边缓缓浮现起一丝笑容,眼中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顷刻之后,仿佛担心寒菲樱不过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而已,忽然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真的决定了?”
寒菲樱强忍着心中的纠结和挣扎,摆出无所谓的神情,很是认真地点点头,用一副极为悠闲的口吻说道:“当然,你应该知道本座并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我一向是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闲云野鹤,深宅高门终归还是不适合我,虽然此次我寒家遭难,你出手相救,我应该感谢你,但这灾难同时也是你招来的,我想没有必要言谢,所以我们之间谁也不欠谁的,就此一笔勾销,天涯陌路,他日相见,就算不是朋友,也不至于刀剑问候。”
看着樱樱脸上的洒脱无谓,萧天熠凤眸深沉,俊美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周围的空气慢慢凝重起来,他忽然自嘲一笑,长叹一声,“我一直以为你也喜欢我,如今看来,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也许你说得对,我真是自恋到令人发指,以为天底下所有的女人都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因为本世子喜欢你,自然希望你能开心,既然你不愿勉强自己,也罢,强扭的瓜不甜,本世子向来不屑于强迫他人,一定说到做到,如你所愿。”
他出乎意料的爽快和磊落倒是让寒菲樱十分意外,心底刚才那种失落感越来越强烈,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颈脖一样,呼吸也有难受的凝涩,但到底是经过千锤百炼比男人还要潇洒百倍的月影楼公子凤,心志之坚早非一般女子可比,莞尔一笑,若无其事道:“世子爷果真善解人意。”
话虽如此,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伤感,还是在室内升腾起来,萧天熠绝美的脸庞绷紧了片刻之后,瞬间就柔软下来,看着樱樱灵动如水的眼眸和皎洁如月的脸庞,眉如春风,妖娆动人,一如往昔的*溺道:“*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还不止*夫妻,你说得对,做不成夫妻,也不至于做仇人,今日天色已晚,明天早上我就把休书给你。”
一听到这话,寒菲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令人窒息的失落感到底从何而来,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梦寐以求的东西,真正得到的时候,都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也无最初的欣喜若狂。
他身上的气息温暖得叫人害怕,眼中的炽热也几乎可以将冰雪融化,寒菲樱唇角一弯,故作潇洒道:“多谢世子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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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眠,这天晚上,萧天熠和寒菲樱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亲热了,心照不宣地不提及无论如何回避也终究会到来的明天。
虽说他们激烈*不止一次了,都熟悉彼此的身体和感觉,但这一次与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萧天熠的眼眸炽热如火,周身的血液也仿佛沸腾了一般,以前樱樱坚决不肯的姿势,他今晚都霸道地尝试了个遍,酣畅淋漓地挥洒激情。
两人彻底抛弃了所有的理智,身体几乎完全融合在一起,只为体会这最后的疯狂。
寒菲樱柔软的娇躯和他健硕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一想起明天就要分开,她心头就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幸好,这激烈而狂野的欢爱可以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痛楚。
萧天熠也和小女人一样,义无反顾地投入情潮的海洋起起伏伏,从未有过的粗野和霸道,只为抵达她最深处的港湾,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勇猛……
这*,痴缠,狂野,艳烈,迷乱,上演着最后的激情和爱恋,抵死纠缠,起伏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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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寒菲樱在极度的疲倦中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不像以前,她几乎每天都是在他怀里醒来的。
他都是先她一步醒,都是边半躺在*上看书,边等她醒来,很享受这种清晨静谧的时光,等她醒来之后,他会和她讲以前策马疆场的往事,讲他小时候的趣事,两人会在*上闹很久才肯起*。
面对一切忽然变得陌生,寒菲樱惊觉,几时,两人清晨在*上的闹腾,都成了一种不知不觉的习惯了?
身边已经冰冷多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那股失落又铺天盖地而来,寒菲樱稍稍一动,就觉得身体酸疼难忍,昨晚无法自制的火热依稀还在眼前,身体上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处处都是他的痕迹。
虽然故景如旧,可室内的一切似乎都与往日不同了,没有他俊美到令人痴迷的容颜,没有他温柔如水的*溺眸光,没有他醇雅悦耳的磁性男声,没有他狡黠无赖的精明腹黑,也没有他不知餍足的索取无度。
以前也有几次,她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房中了,但是今天,分明不同了,已经是寒冬腊月,没有他的清晨,似乎更冷了,
寒菲樱艰难地坐起身来,原本白希如玉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片深深的青紫於痕,经历过人事的她知道,那是吻痕,他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他的气息仿佛还在身边。
昨天他的话萦绕耳边,强扭的瓜不甜,他会如自己所愿,寒菲樱心头忽然一阵阵苦涩,慢慢地把粉红色肚兜穿好,遮住了一双丰盈上昨晚他留下的深紫咬痕。
刚刚把外衣穿好,忽然无意中发现*头的小茶几上放着一个大大的信封,昨晚还没有的,寒菲樱的心猛地一沉,隐约猜出了里面的内容。
周围的一切安静得令人心悸,寒菲樱忽然没有勇气打开来看,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紧紧拽着自己的胸口一般呼吸困难,久到周身麻木,过了许久,才渐渐恢复了知觉,寒菲樱平静地拿过了那个大信封。
里面果然是一封她渴望已久的休书,上面写着:淮南王府世子萧天熠,凭媒聘定寒氏为妻,岂期过门之后,此妇多有过失,皆合七出之条,因念夫妻之情不忍明言,情愿退还本宗,听凭改嫁,并无异言,特以此书休之。
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和印鉴,寒菲樱忽然怒由心生,萧天熠,你这个混蛋,本座哪里犯七出了?还多有过失?还不忍明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多么大度,本座有多么不堪?
一封休书,写得大力抬高自己,用力贬低别人,让寒菲樱有种想要把他捉起来暴打一顿的冲动,过了许久,才按捺住要发作的火气,不停地自我安慰,不过一封休书而已,何必在意那么多?只要目的达到了,谁在意过程?
这休书不正是自己要的吗?又没有指明必须要让他怎么写?自己这股无名之火,真的是生得没道理,看着那刺眼的文字,寒菲樱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噌噌飞涨的怒火。
休书下面还有一张小笺,上面写了寥寥几句话,口气也很随意,寒菲樱只瞟了一眼,大意是说,马上就要过年了,他不想淮南王府因为世子爷休妻引起什么不必要的波澜,希望寒菲樱暂时不要张扬,等过了年,他会挑个合适的机会公诸于众。
寒菲樱看得又是一阵怒火,要是公布出去,寒家的这个年能过得好吗?有必要特别强调吗?他以为自己傻吗?这是什么意思,他淮南王府的脸面是脸面,自己寒家的就不是脸面了吗?
寒菲樱燃起火折子,一把火将那张小笺烧了,那明亮的火苗也顺带也烧掉了寒菲樱的怒火,恢复了理智,也是,休书一出,两人已经不再是夫妻,凭什么要求他考虑寒家的脸面?
这个奢华熟悉的房间,陡然变得更加陌生起来,寒菲樱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闷闷的感觉,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回想起嫁入淮南王府的这一年,先是住在破败庸俗的怡然居,后来是搬到了承光阁的花叶苑,后来就搬到了萧天熠的房里,直到今天手握萧天熠的亲笔休书,可以顺理成章地离开淮南王府,自己还是那个自己,可有些东西却不一样了。
曾经多少次幻想过大摇大摆地从淮南王府走出去,为什么现在休书已经到手,却反而完全没有那种轻松到恨不得立即策马奔腾的酣畅淋漓,反而有种从未有过的紧涩?
以前哪怕是月影楼被官府围剿陷入重重危机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吗?那张薄薄的休书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寒菲樱心口仿佛有块巨石一般。
外面翡翠的声音让寒菲樱蓦然清醒过来,真是没出息,既然他这么潇洒,这么爽快,自己还干吗拖泥带水,恋恋不舍?
翡翠得到小姐的命令进来的时候,寒菲樱已经恢复了一脸的淡然无波,眼神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翡翠跟在小姐身边多年,自然能敏锐地察觉到小姐的变化,小姐的眼睛那么冷,冷到令人心悸,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小姐?”
寒菲樱冷冷瞥了一眼,让翡翠意识到小姐现在的心情不太妙,识趣地闭了嘴,心里却在嘀咕,小姐如此反常,难道和世子爷吵架了?也不会啊,老爷和大少爷二少爷都已经平安无事了,而且抄没的寒家家产也如数退回来了,按理说,小姐的心情应该很好才对啊,现在这是闹哪样?
世子爷也不在房里,不知道去哪里了,她过来伺候的时候,就没见过世子爷了。
“马上收拾东西,跟我走。”寒菲樱懒得解释,言简意赅地吩咐道,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主动提出要离开淮南王府的,总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是被扫地出门的弃妇。
这样一想,寒菲樱就觉得心头舒畅多了,虽然休书写得不堪,但寒菲樱也懒得和他计较,只当他是为了淮南王府的颜面和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这份豁达心胸,寒菲樱冷静下来之后,还是有的。
“去哪里?”翡翠见小姐眉宇间没有那种以前经常不自觉洋溢的甜蜜,而是挂着冷冷冰霜,心底不禁有些疑惑,小姐虽然对付敌人一向如秋天扫落叶般无情,但这是小姐和世子爷的寝居之地,是他们最甜蜜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冰凉骇人的表情?
寒菲樱淡漠的眸光划过翡翠写满狐疑的脸颊,一字一顿道:“离开淮南王府。”
“啊?”翡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离开淮南王府?什么意思?”
寒菲樱忽然轻轻一笑,但眼底却没有任何温度,让翡翠越发心里没底,她担忧更浓,“小姐,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啊。”
寒菲樱潇洒地扬了扬手中的休书,语气轻快道:“萧天熠已经给了我休书,从今往后,我和他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地方了,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翡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遭遇晴天霹雳般,脸色大变,这段时间,小姐和世子爷感情越来越好,一向如胶似漆,翡翠还在为小姐找到了可托付终身的归宿而高兴,可怎么也想不到一声惊雷下来,世子爷竟然把小姐休了?
她不敢置信,把小姐手中的休书拿过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才惊讶道:“好端端地,世子爷怎么会,我总觉得这不是…”
“闭嘴。”寒菲樱冷冷打断了她的话,“白纸黑字你看不清楚吗?还不走?”
小姐的声音已经透着几分凌厉,让翡翠不敢再说话,强行压下心中的疑虑,开始收拾东西,小姐在这里生活有一段时日了,东西也很多,想要收拾至少也需要半日的时间。
可寒菲樱像要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个地方一样,“收拾我的私人衣物就好,其他的东西全都不要了,越快越好。”
“是。”翡翠不敢再顶嘴,也不敢再质疑了,这个时候的小姐,不是那个可以肆意嬉笑毫无架子的二小姐,而隐隐有公子凤的凌冽做派和风范,让人望之生寒,她纵有满腹疑惑,也只能压在心底。
刚出了内殿,就遇到了袁嬷嬷,她看着翡翠手中抱着的包袱,心底有着和翡翠同样的狐疑,却没有像翡翠一样大喇喇地问起,而是旁敲侧击地恭声道:“外面已经下雪了,敢问世子妃是否要出门?是否要奴婢备马车?”
此时的寒菲樱没有半分被休弃出门的黯淡,丽服盛装,如墨染的发髻上插着一只柳叶簪,清新而俏丽,里面是一件白色梅花长裙,外罩一件红色软毛织锦披风,衬得肤光如雪,美如凝脂,红唇边上漾着冷淡而疏离的浅笑。
看着欲言又止的袁嬷嬷,寒菲樱停下来脚步,漫不经心道:“不用了,你去忙吧。”
袁嬷嬷觉得有些不对,但也不敢再问,寒菲樱并没有多做停留,已经越过她往外走去。
承光阁的一草一木,一如往昔,在经过圆木桥时,寒菲樱被这惊心动魄的雪景吸引住了,空中还洒落着纷纷扬扬的雪花,似舞如醉,似飘如飞,晶莹的六角雪花落在湖面上,马上就不见了,与湖水化作一体,不分彼此。
承光阁的雪景竟然是这样的美,春风秋月,夏荷冬雪,只是不知道,最美的到底是这里的人,还是这里的景?
雪花飘落在脸上,有微微的凉意,寒菲樱恍然忆起曾经那些温柔春夜,熠熠红烛,还有那弥漫整室的旖旎情意。
“小姐。”翡翠不知道此时小姐心情如何,但见她这样长期立于雪中,不免担心,低声提醒了一句。
寒菲樱缓缓睁开双眼,自嘲一笑,萧天熠不过是自己人生匆匆过客而已,这承光阁不过是自己暂时的栖居之地,不会是永恒。
身为月影楼公子,背负众多人的命运,岂能沉溺于一个男人的温柔?
这段情意,只能当做夜晚稍纵即逝的烟花,短暂而绚丽,他都能放得下,自己堂堂公子凤,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虽然心底始终有种莫名的落寞扯住心肺,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疼痛,但寒菲樱还是咬紧牙根,潇洒离去,虽然明知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但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深吸一口气,寒菲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淮南王府,府里的人不知道她已经不是淮南王府世子妃,无人敢阻拦。
街上雪下得很大,天气寒冷,几乎没有行人,翡翠跟在小姐身后,为她举着伞,心情也很沉重,见小姐和世子爷原本一对神仙眷侣,莫名其妙就散了,她明明觉得世子爷是很喜欢小姐的,可为什么毫无征兆地就给了休书?
这一次不像是普通的吵架,偏偏小姐又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休书在手,怎么都不可能挽回了。
耳边只听得到簌簌的风雪声,翡翠不知道小姐打算去哪里,京城的习俗,已经出嫁的女儿是不能在娘家过年的。
马上就是小年了,大小姐已经那个样子了,现在若是二小姐也被休回府,寒家的这个年也是怎么都过不好了。
寒菲樱知道她在想什么,微微一笑,“你真是杞人忧天,本座有混得这么栽吗?连个落脚之地都找不到?之前是谁说要回月影楼的?”
翡翠黯然的眼睛顿时一亮,可马上有了新的担忧,“这一年出的事情太多了,整个府邸都不得安生,这个消息还是瞒着老爷夫人吧,至少也要让他们开开心心过完年再说,奴婢只是担心,万一年节的时候,他们要来淮南王府走动走动,不见小姐人怎么办?王府里面的人会说什么难听的话,用脚趾头想都知道。”
面对翡翠的担忧,寒菲樱只是淡淡一笑,“你想太多了,高贵的淮南王府虽然娶了我,可从来没有把低微的寒家当成亲家,爹娘也心知肚明,你以为他们会腆着脸,来淮南王府看这些名门世家自命清高的脸色?”
翡翠想想也是,把伞整个遮在小姐的头顶,“雪越下越大了,我们先找家客栈落脚,等雪停了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