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本是同根生
不仅仅京中不是一片净土,北境更不是,不过以萧天熠的能力,很快就查出了在背后挑衅灾民闹事的幕后黑手是谁,其实就算不用查,他也知道是谁干的。
此局志在以小博大,如果在别有用心的人的挑唆之下,饥寒交迫的灾民的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如果事态持续发展,很可能会酿成一场大的流血事件,死伤无数,导致民怨沸腾,如果再被御史抓住机会在皇上面前参上一本,那么世子光辉的赈灾事件就会被添上极为不光彩的一笔。
他日回京,因为有这道血腥的伤痕,皇上对主动请缨前去赈灾一事不但不会大加封赏,反而有可能因为世子闹得北境百姓怨声载道,而迁怒甚至降罪。
此举显然是希望遏制住世子蓬勃发展的态势,有能力又有动机这样做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太子。
如今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个皇子,一个是太子,另外一个是燕王,但燕王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也缺乏这样的动机,因为这个时候萧天熠和燕王派系根本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两者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至少,在燕王那边看来是这样的。
查证到太子手笔的时候,萧天熠俊美的脸庞上闪过一道危险的笑意,不知萧远航明不明白,这样做,无异于自掘坟墓,只会加速他的灭亡,若是有朝一日,萧远航知道自己可能根本就不会什么皇家正统,不知道他的脸上会是何种表情?
东方明玉眼神深冷,“太子情急之下,竟然出这种损招,应该已经沉不住气了,而且他应该也对户部一贯的伎俩了如指掌。”
虽然幕后黑手是太子,但户部中饱私囊在先,而太子和燕王争斗多年,对对方派系都应该有所了解,太子很清楚户部在钱粮上都做了手脚,所以便顺水推舟,设下了这样一条毒计,就算不能动摇世子的根基,但至少也可以打压世子如日中天的气势,可惜,被世子爷一眼看出,毫不手软地当场击杀他派来的爪牙。
纵然再有蠢蠢欲动者,有先例在前,世子喜怒无常,狠戾冷酷,他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图谋闹事。
东发明玉明白,只有杀了这几个人,才能拯救更多的人,而且,失态的发展并未失控,世子后面的举动已经轻而易举赢得了民心,这些事情,一定会传到某些人耳朵中去,不知道太子心中会作何感想?
萧天熠虽然在轻笑,眼中却掠过一道冰寒的肃杀之意,被东方明玉看在眼里,忽然下意识地肃然起敬,不禁在心中轻叹,世子爷真的与以前不同了。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硬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就是世子爷更为深沉冷冽,同时又更为霸气张狂,更为狂放恣意,多了一种让人不由自主去顶礼膜拜的王者威仪。
看到这样的世子,东方明玉心中甚至在想,如果世子是有资格夺嫡的皇子的话,要比任何一个皇子能都让他心甘情愿地去臣服。
而且,他相信,这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感觉,诸葛廷,夜离宸,一定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就算世子不是皇子,但依然是皇家子弟,退一步讲,就算世子甚至不是皇室出身,如果他有想要逐鹿皇位的雄心壮志,他们也会义无反顾地追随下去,只是…不知道世子心中到底有没有那个想法?但这话可是不能随便问的,只能深藏心底,等待时机。
似乎是感知了东方明玉心中的想法,萧天熠眸光转沉,他相信,聪明的明玉已经感知到了某些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对于聪明人来说,根本不需明言,只需心照不宣。
谁说世子之位就不能争夺天下?只要他想要的,又有何不可?让他委屈在那些他根本就看不上的人麾下做臣子,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诸葛廷一直默然在旁,看着淡然冷漠的世子爷,似乎对北境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意外,他忽然明白,原来世子爷早有打算,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明白这一趟众人瞩目的赈灾之行不会这么顺利。
而且户部的三十万两白银,二十万石粮草,也一定会暗中做手脚,倒不是为了对付世子爷,而是这些雁过拔毛的勾当,几乎已经成了户部的惯例了,
所以,除了户部拨发的钱粮之外,世子还做了另外一手准备,或许是世子这样的人,连上天也会眷顾,当初在幽冥山得到的富可敌国的宝藏,此时派上了用场,但世子眼中的肃杀让诸葛廷明白,世子爷对贪婪的户部尚书杜盛已然动了杀意。
诸葛廷敛下眉目,跟随在世子身边多年,一直以为算得上是了解世子的人,可如今却越来越看不透了,他忽然有了一个和玉公子同样的推测,世子爷心中到底没有想过那个位置?
如今朝中两位最有权势的皇子,太子就不必说了,而以世子的清高秉性,也绝对不会甘心臣服于燕王这样的主君。
想到这里,诸葛廷心中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只有世子这样的人,才是他们付出一切想要拥戴的主子,有谁规定世子就不能角逐皇位?
世子爷十几岁就上了战场,南征北战,从无退缩,为龙腾王朝立下汗马功劳,若不是心系天下百姓,此次又何必临危授命来这冰天雪地?只有这样的主君,才是他们心甘情愿想要追随的。
营帐内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几人都是聪明至极的人,萧天熠凤眸中一道精光闪过,用不了多久,该属于他的,终究会被他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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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粮食的问题解决了,但北境的危局并未彻底解决,大雪才停了两天,气温骤降,寒风刺骨,冰霜满天,不少人刚刚果腹之后,又生了冻疮,因为得不到及时的治疗,所以很多人体温持续下降,四肢僵硬,甚至阳气亡绝,成了北境新的死亡的威胁。
萧天熠等人都是常年习武的人,抵御寒冷的能力本就比一般人强,但因为很多士兵不适应北境的严寒气候,冻伤的也为数不少。
北疆大吏沈山想尽了办法,也收效甚微,难以阻止百姓的死亡,一是药材奇缺,二是大夫奇缺,这都是实实在在的困难。
“世子爷,现在大雪封路,外面的人寸步难行,还请世子爷想想办法。”看着治下百姓受苦受难,沈山急得几乎火急火燎,希望这位神通广大的世子爷有办法助北境度过危机。
当初没有粮食的时候,也是世子爷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粮食顺利送了进来,此举让沈山对世子爷极为钦佩,而且他很清楚,这个时候,朝中大臣们没有一个愿意来到这个积雪封霜的地方受罪。
萧天熠凤眸染上一丝淡淡亮光,胸有成竹道:“沈大人不必忧急,不出两天,药材就会运到的。”
沈山大喜过望,立即道:“下官替北境上下谢过世子爷恩德。”
有些事情世子爷不说,但他猜得到,这样的天气,路况危险艰难,运送药材是要冒极大的风险的,但世子居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药材会到,别人只看到世子的功勋,却不知道这背后的险阻和努力。
他在心中微叹,看来黛儿真的是误会世子爷,但世子再也没有追究过黛儿的无礼和冒犯,仿佛彻底忘了这件事一般,让沈山心中十分忐忑。
当初当机立断,处死数人,毫不手软,但对黛儿的案前无礼,却慷慨大度,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世子爷,到底是个怎样令人捉摸不透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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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世子爷贴身的人知道,粮草和药材能顺利运进来,是月影楼的人暗中帮的忙,世子妃曾经说过,月影楼听从世子爷的差遣,他们本就是侠义江湖组织,这个时候,更是义不容辞,慷慨而出。
但虽然药材到了,却严重缺乏大夫,毕竟,愿意来这里受罪的大夫可不多。
营帐内,萧天熠眼眸微沉,不管什么样的难题,他都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安然度过,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冰冷的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诸葛廷一边观察着世子爷的脸色,一边道:“若是医神在就好了。”
以医神精湛的医术,如果他在的话,至少可以解一半以上的危机,只是他很清楚,世子爷一向不喜欢石中天,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世子妃的关系。
萧天熠闻言却并未动怒,俊美的脸上染上一抹哂笑,“本世子相信,他已经来了。”
夜离宸眼中有难以想象的震惊,那个脾气怪异的医神,他们曾经找了整整三年,却遍寻不到,怎么可能是心底善良的人士?而且因为公子凤的关系,一直和爷不怎么对盘,两个人见面的时候,气氛总是沉闷得令人窒息。
他知道石中天可不是宅心仁厚的人,为什么会来这冰冻三尺的地方做善事?
可他震惊归震惊,世子爷的话却从来就没有出过错,果然,他们出了营帐之后,到了一处临时搭建的封闭草房子里,四处已经坐满了前来等待救治的灾民,而正中间就坐着一个俊美妖娆的男子,不是石中天,又是谁?
石中天正在给一个手部冻疮严重的中年女人上药,那女人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了,再蔓延下去的话,要么截肢,要么等死。
夜离宸看着那红肿不堪血肉模糊的伤口,真是不得不佩服石中天这个男人,当大夫的人,忍受力真是非同一般,连自己一个在沙场上见惯生死的人看到那些东西,都忍不住一阵阵反胃,而石中天却能安然若素,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石中天仿佛没有看到萧天熠来了一样,依然淡定地给百姓看诊,只是阴阳怪气甩过来一句,“怎么?难道尊贵的世子爷也被冻伤了?”
世子爷?知道这个年轻人就是代天巡狩的淮南王府世子的时候,所有百姓都立即跪拜在地上,神态满是恭谨,高声道:“草民参见世子爷。”
幸好,夜离宸早就知道石中天的脾气,要是换了别人,对世子爷如此不敬,他就一剑冲过去了。
萧天熠走到石中天面前,眸色晦暗不明,语气并不和善,“你什么时候来的?”
石中天看向这个越发尊贵俊美的男人,淡淡一笑,极为随意道:“我一向云游天下,刚好想来欣赏这千里冰封的北境风光,顺道就来了,怎么,还有经过你的允许不成?”
诸葛廷心下一喜,若是医神肯出手的话,解北境危机指日可待,莫非他的到来也在世子爷的计算之中?
石中天散漫地拍了拍手,对萧天熠也甚为漫不经心,“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站着?我可是忙得很,这么多人还等着救治,要陪你聊天,我可没空。”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神秘地凑到萧天熠耳边,压低了嗓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楚的话语道:“要不是看在小凤儿和我干儿子的面子上,你以为这冷死人的地方,我真有这么爱心泛滥?”
在他人狐疑的目光中,萧天熠忽然挑高眉目,似笑非笑,同样低声回了他一句,“九尾灵狐。”
石中天异样地耸耸肩,他可是注重享受的男人,可这什么破地方,要酒没有,要茶没有,只有寒气逼人,朔风凛冽,凛若冰霜,他又不是铁打的,没事干嘛跑到这个地方来受罪?
可要命的是,那只已经和他交流出了感情的九尾灵狐,居然在萧天熠离京之后,就不见了,他可是太喜欢这个新伙伴了,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雪族和北境可能有某种莫名的联系,所以鬼使神差的,他就来了北境。
但当萧天熠见到自己的时候,没有一丝意外,这让石中天很有一种挫败感,他知道聪明绝顶的萧天熠已经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也懒得否认,“是,你欠我一个人情,不要忘了。”
萧天熠眼中寒意闪过,“是你不要忘了,我们曾经有过协议,如果你要反悔,本世子随时奉陪。”
他们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契约,石中天将自己所知道的雪族消息全盘告知,而萧天熠在有朝一日回到雪族的时候,答应将雪族的医术让石中天观摩,因为这种微妙的契约关系,所以萧天熠相信石中天一定会来北境。
沈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百姓跪谢世子爷的一幕,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那么多百姓都是发自内心地崇拜感恩世子爷。
那潮水般的呼喊,那感激涕零的泪水,那泣不成声的感怀,让沈黛不由得回想起当时爹爹和她说的话,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世子爷虽然杀了人,但依然深受百姓的拥戴,莫非她真的误会了世子爷 ?想到此,不由得为自己的莽撞冲动而后悔。
这位尊贵而俊美的世子爷,待人清冷而寡淡,喜怒不形于色,让人由衷的敬畏,虽然沈黛想找机会和他致歉,却苦于找不到机会,忽然见到东方明玉出来,她并不知道熟悉东方明玉的人都怎么称呼,只能中规中矩道:“东方公子。”
东方明玉再一次见到沈黛,并不像对其他女人那样不假辞色,可能是因为沈黛身上和世子妃相似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都是一样侠义,一样恣意,这样不拘小节的贵族小姐并不多见。
东方明玉在审视沈黛的时候,沈黛也在审视东方明玉,世子爷身边的人,果然个个都是人物,这位兵部尚书公子,耀如月华,清新俊雅,没有拐弯抹角,爽快道:“那日的事情是我误会世子爷了,不知道公子可否代我向世子爷致歉?”
沈黛是个真性情的女儿,就算是在平日,若是自己做了错事,也绝对不会仗着自己是北疆大吏的女儿而无理取闹,何况是现在面对的人是世子爷?
东方明玉不知道是不是沈山在背后的点拨,还是沈黛自己意识到的?但这些并不重要,他还是欣赏沈黛的敢作敢当,淡然道:“想要致歉的话,就不必了。”
“为什么?”沈黛话一出口,忽然自己就明白过来了,自嘲一笑,“他根本不在意?”
东方明玉见到这个女子眼中慧澈的光芒,嗓音清冷如风,“你既然明白,又何必多此一举?”
沈黛的目光锁定东方明玉,忽然嫣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贝齿,女儿家的明朗活泼尽情展露,“世子在意不在意是他的事,我却不能做了错事却装作不知道,不表示我的歉意,实在寝食难安,不过我知道世子爷大概是不会再见我的,既然你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就当是我这份歉意他已经接受了。”
东方明玉不置可否,沈黛不但性情和世子妃有些相似,连嫣然一笑之中也带出几分世子妃明艳的影子,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惆怅,那种刻意压抑的情愫再次奔袭出来,忽然不想拒绝她的请求,“好吧,你的歉意,我会代为转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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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中天到了北境之后,极大地缓解了灾民的恐慌,而且,命运实在是很眷顾萧天熠,到达北境的大夫还不止石中天一个,竟然还有许久未见的夏明宸。
原本大夫极为缺乏的北境,现在一下子多了两个医术精湛的高明大夫,这两个人,可不是普通的大夫,一个人顶得上数十个,自从他们到了之后,灾民受冻致死的数目大大减少,他们还采取了多重举措,很快遏制住了灾情的蔓延。
夏明宸身为赤炎的国师,琉璃公主的驸马,也是风流俊雅的人物,虽然出现了龙腾王朝的北境,但并没有人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一般。
在临时搭成的药房里,夏明宸一边调制冻伤药膏,一边邪魅而笑,“我应该感谢你,如果当初不是你坚决不娶琉璃,我又怎么能抱得美人归?”
萧天熠正漫不经心地翻阅医书,皇室出身的尊贵霸气透着浓浓压迫感,淡然地扫他一眼,“是吗?”
夏明宸对萧天熠眼中的肃杀视而不见,慢条斯理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样精致俊美的脸庞,同样都是极为出色的男人,可一个温和,一个冷酷,一个邪魅,一个深沉,萧天熠淡淡道:“你可不要忘了,从你决定娶南宫琉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雪族的人了。”夏明宸的身份,显然不能与外族通婚,他却做了,就意味着要放弃雪族的身份了。
夏明宸眼神飞快地黯淡了一下,快得几乎捕捉不到,不过很快就重新恢复了明亮,笑道:“这么说,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是雪族后裔了?”
萧天熠翻书的动作都没有变,也没有反驳,“先管好你自己再说。”
听出萧天熠话中深意,夏明宸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来助你一臂之力的,不至于摆一张冷脸给我看吧?”
萧天熠眼中有慑人心魄的冷意,夏明宸看在眼里,心中暗叹,王者就是天生的王者,霸气流淌,睥睨天下,谁也无法取代。
外面进来一个青灰色披风的年轻人,石中天虽然和夏明宸同时在北境,但两人从来没有见过,这还是第一次碰面。
夏明宸目光落到这个人身上,很肯定道:“你是医神石中天?”
“你是……”石中天第一眼就嗅到了同类的气息,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你要找的人。”夏明宸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萧天熠就冷冷丢过来一句话,让石中天眼眸一抬,这家伙是雪族的人?他的直觉果然没错,或许这一次能触碰到神秘莫测的雪族的蛛丝马迹。
夏明宸很快就看出了石中天对雪族医术的兴趣,双手一摊,“好奇心重的人,总是死得很快的。”
对于夏明宸的挑衅,石中天妖冶的面容绽放出一抹轻笑,“我这个人恰恰相反,好奇心越重,越是活得更潇洒,阎王爷不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