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尸皇的小公举(十四)

  这是一间不小的房间，漆黑中隐约能看见墙壁旁摆着一排排或大或小的玻璃容器与培养皿，有些容器中还盛装着不明液体，散发出一股古怪的气味，这就像是一间实验室，专门进行不为人知研究的实验室。
  身后驀地发出重响，白玖玖吓得转过身一看，发现金属门已然闔上，他的退路被断了。
  「来了，来了。」零一嘖嘖道。
  屋内一片黑暗，白玖玖只能透过丧尸的夜视力勉强瞧见屋内物体的轮廓，黑暗放大了五感，听力与知觉在此刻变得格外敏锐，稍有一点细微声响都足以使人受到惊吓。
  头一回遇到这么刺激的剧情，白玖玖心脏疯狂跳动，浑身僵硬，他面对着闔上的门甚至不敢回过身，就怕看到身后......啊啊啊啊！不能再想了！
  白玖玖用力煞住自己的脑补。
  零一噗哧笑出声。
  白玖玖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房内一片寂静。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对方，不是男孩稚嫩清亮的嗓音，而是低沉带着磁性的男声，就在白玖玖后方约莫几公尺处传来，「这么害怕？」男人低低笑了几声。
  他将目光肆意落在身形纤瘦穿着女装的少年身上，炙热而令人难以忽略，沉寂许久的心彷彿在此刻才开始跳动，他呼吸微微颤抖，甚至能想像出少年褪下衣服后底下会是多么诱人的风光......
  原本只是想着将闯入者的晶核吞噬，但当他看清少年模样的剎那就改变了想法。他要以另一种方式拥有这个少年。
  白玖玖脊背僵了僵，他深吸了一口气后转过头，而房间内灯光也恰好在这时亮起几盏，令白玖玖下意识瞇了瞇眼，随后才看清男人模样。
  没有黎昭帅，这是白玖玖看清男人后的第一个想法。
  事实上男人的模样也称得上帅气，五官英挺，身形頎长，只是落在白玖玖眼中谁都比不过自家男人好看。
  有了灯光且看清男人样貌后，白玖玖心中的害怕褪去，终于可以来认真尬戏了。他做出惊惶模样，退了几步朝男人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白玖玖没好意思问「你要干什么」，就怕男人回了一句干你，那他可不知该怎么办了。不是他自恋，实在是这男人望向他的眼神太过火热，其中的意思毫无掩饰。
  估计又是万人迷光环的锅。
  男人笑了笑，缓步朝白玖玖走去，白玖玖本想再退几步，却发现自己身后已抵着那扇金属门，退无可退。
  没有胜算，白玖玖蹙了蹙眉。虽然男人的双眼是黑色的，但他能感觉出来面前这男人是丧尸，且是比他高了一阶的丧尸。
  眼前的五级丧尸愈发接近，神色染上了几分迷醉，他望着模样精緻且浑身散溢着能量的小丧尸，喃喃道：「真是甜美的气味......」
  白玖玖抿紧了唇，望着逐渐接近的五级丧尸本想奋力一搏，脑中却忽然一片空白，就像有什么外力在剎那将自己脑中的思绪尽数抽出，身躯也随之变得瘫软无力。
  ......什么？
  不过一个晃神，眼前的场景便骤然换了。
  丧尸，一大群丧尸不知何时映入眼帘，将他的视野塞得满满当当，白玖玖抬头望去，天空如同抹上灰色顏料的布幕，一片阴沉，厚重乌云间裹夹着诸多水气，好似下一刻便要落下滂沱大雨。
  样貌可怖的丧尸潮围向一批人类部队，丧尸们全然失去理智，只剩下对饮血啃肉的渴望，它们张大了染血的嘴追逐着车辆，有的断手断脚，任由血液随着奔跑动作而挥洒出去，有的腹部已被刮下大片肉，一片血肉模糊，血液在地上拖了一条长长印跡。
  部队中最后一辆敞篷越野车情况危急，小小的车辆在丧尸群中试图衝破突围，开车的中年男人满头大汗，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断颤抖，副驾驶座的中年妇女尖叫着用手中棍棒将攀上车壁的丧尸打落，最镇定的是后座一名样貌不错的年轻男人，他面对着车后方微弓着身，手上拿着一把血跡斑斑的刀迅速挥舞着，刀影翻飞间几乎令人看不清，唯有额上滑落的汗水显示出了男人紧张的心情。
  那是个速度型异能者。
  不知何时手上出现了一把铁楸，约有六十几公分左右，上头有隐隐锈跡，白玖玖坐在后座愣愣地望着手中铁楸，而他左边那名速度异能者仍在将试图爬上车的丧尸挥落，似乎是发现他的异样，男人大吼道：「发什么愣？想死是不是！？」
  白玖玖被吼得一颤，就在同时耳边似乎有风穿过门缝的呼啸声传来，他转过头去，一个模样狰狞、满脸是血的丧尸爬上了车，双眼瞠得极大，一边眼珠子摇摇欲坠，尚有几丝血肉连着眼眶，他睁大了嘴朝白玖玖扑来，风随着他的呼吸灌入口中，发出尖利风声，腥气也随之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啊！！！」
  白玖玖不由得发出一阵尖叫，铁楸下意识挥了过去，丧尸被他这下打得头一歪，双手却仍死死攀住车壁，白玖玖又使劲打了几下，那丧尸才终于坠落而下。
  鲜少运动的身体太过孱弱，不过打了几下丧尸便气喘吁吁，他张口喘着气，心跳在此时彷彿达到极限。
  车辆终于逐渐脱离丧尸群，眾人还未松一口气，便有一隻丧尸踩着其他丧尸的头扑上车壁，他嘶吼着想将面前人类的血肉撕碎，染上乌黑血跡的手伸向车上的人，白玖玖甚至能看清那隻青黑手上的剥裂皮肤。
  眼瞅着速度异能者即将被捉住手臂，白玖玖紧张地呼吸都要停了，可就在一瞬间，其他人都未反应过来时白玖玖只觉手臂被紧紧抓住，视线陡然一花，那隻丧尸便出现在他身前。
  浑身染血的丧尸捉住他的身体，血气充盈鼻尖，令人作噁，白玖玖惊愕地转头望向趁机避至后方的速度异能者，内心一片茫然。
  ......为什么？
  时间彷彿在此刻慢了下来，他睁大的双眼将眾人的神情尽数收入眼中，有那名速度异能者劫后馀生的庆幸，有中年妇女惊讶却没有多少伤心的神情，还有中年男人的视而不见。
  锐利尖齿刺入脖颈，温热血液喷溅出来，白玖玖此时却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愣愣看着速度异能者做出最后动作。
  他将他推下了车。
  其馀丧尸咆哮着朝这具温热血肉涌过来，他们啃上了他的手、他的腹部、他的脚......剧痛蔓延开来，心头的刺疼与身体被撕咬的痛苦折磨着他。
  解决了这隻丧尸，这辆越野车终于脱离了丧尸潮，他们迅速离去，留下被推入丧尸群中的少年。
  就在前一刻鐘前，这少年还是他们的家人。
  少年直直望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车辆，黑色眼眸被浸湿，望进去只剩一片空洞，他眼也不眨盯着车辆离去方向，直到他的视野完全被丧尸占据。
  他从此失去了他的父母与哥哥。
  ......不......他真的曾经拥有过家人么？
  他早就没有家了。
  视野终究暗了下来，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一下、一下，思绪沉浮在由仇恨匯聚而成的汪洋大海之中，不知尽头，只是一味地漂浮，偶尔有悲伤聚成的浪花拍打过来，似乎要让他沉入其中。
  一帧帧画面似雪花般在脑中翻飞，他看见自己成为丧尸潮的一员，步履蹣跚，面色苍白不似人类，浑身衣服破烂不如乞丐，若是有人类见了他只会惊声尖叫并赶紧逃离，没有人会为了他停留，更不会有人发现这隻丧尸竟不食人肉。
  他也看见自己顿下脚步，幽冷泛紫的双眸无神地望着远方，滔天大雨降下，打溼了衣服与身躯，他却连半点冷意都感觉不到，只有眼角隐隐染上湿意，不知是不是雨水沾染的。
  冰冷的恨意贴上肌肤，顺着水流淌过，他放空了思绪，任由那些复杂而难堪的情绪在体内四处窜动，蚕食着他的血肉。
  怨恨随着年月织成了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五级丧尸望着面前陷入过去记忆的小丧尸，他倚着金属门歪坐于地上，一双晶亮紫眸此刻紧紧闔上，精緻的眉头微锁，唇角向下抿出一条惑人弧度，那些折磨人的记忆使他面色愈发苍白，倒显得唇色愈发红艷。
  望着这昏迷在地只能任他为所欲为的小丧尸，五级丧尸兴奋地喉结微微滚动。
  从白玖玖看见那个小男孩时，他便已陷入了他所编织的幻境之中。
  他是个精神系丧尸，最擅长的便是製造幻象与凭藉精神攻击使敌人精神崩溃，当人们在恐惧中挣扎着死去时，那种血肉的味道才是最美好的，美味得足以令人再三品尝。
  但此时的他已完全不想将这模样勾人的小丧尸的晶核吞噬，毕竟自己一个丧尸独自过了数年，有这么个美人来陪着他也不错。
  何况这个美人还不一般。五级丧尸感受着小丧尸身上隐隐散溢出的能量，眸中浮出一丝痴迷。
  他伸出手欲抚上小丧尸的脸庞，只是望着便能想像出那白嫩光滑的触感，可就在他即将触上去的剎那，一股滔天力道瞬息间将他掀飞，那力道来的迅速又兇猛，将他牢牢钉在凹陷的墙上，不仅五脏六腑移了位，四肢也在霎那被生生折断。
  可他却毫无挣扎之力，来人的气息令他恐惧地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彷彿已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是他太过自大了......原以为同小丧尸一道来的这个丧尸不过与他同等级，至多比他强上一点，可没想到......
  竟然是七级丧尸！
  设在外头的幻象已全部被破坏，施压过来的骇人气势使他此刻丝毫不能动弹，更遑论施展异能了。
  黎昭一双墨玉般的眼眸中此刻盛满了怒火，其中蕴藏的暴戾与嗜血令见者无不心惊，好似暗夜间的海上龙捲风，挟带着所向披靡又令人畏惧的狂风怒海。因怒意而遏止不住的杀伐气势散发出来，形成极其恐怖的威压朝五级丧尸铺天盖地压去。
  属于七级丧尸的威压以黎昭为中心骤然散发出去，研究所顷刻便笼罩于一股足以撼天震地的力量之中，隐藏于暗处的低等丧尸群在霎那骨肉分离、灰飞烟灭。
  没有看向那个罪无可赦的五级丧尸，黎昭目光牢牢钉在小丧尸身上，身影一闪便出现在他身旁。
  满含双眸的暴怒在此刻稍微歛下，浮起一丝刻骨柔情，他小心翼翼地抱起仍在昏睡的小丧尸，柔软的身躯令他紧绷的身心微微一松，可望着小丧尸蹙起的眉头，那好不容易歛起的怒意却又浮起，化作猛厉雷电朝被嵌在墙上的五级丧尸击去。
  五级丧尸在带着毁天灭地力量的雷电中顷刻化作焦灰，连晶核都彻底粉碎。
  黎昭抱着小丧尸转身走了出去，将资料储藏室中的资料尽数收至玉石空间后他便毫无迟疑地离开了。
  天边暮色四合，夕阳即将西沉，寂静的山林中驀然传出巨响，研究院中的一面墙在恐怖力道中被击个粉碎，黎昭抱紧了小丧尸自半空一跃而下，脚尖在树梢轻盈地点了几下，衣袖翻飞，须臾便看到了停在山林外的车辆。
  他抱着小丧尸坐上后座，没有丝毫要开车的意思，只是定定望着怀中少年，本就刚硬的面庞在此刻线条显得更加凌厉骇人，漆黑眼眸中盈着懊悔、担忧、焦急等情绪。
  脱离精神操控的小丧尸已然舒展开眉头，眼睫微颤，似乎即将醒过来。
  黎昭望着此刻显得格外脆弱的小丧尸，心头一颤，无以復加的自责排山倒海而来，而这情绪更是在看见小丧尸眼角那抹湿意时达到巔峰。
  他竟然哭了。
  看见这一幕的黎昭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对那五级丧尸的怨恨愈发浓烈，同时也更加自责，抱着小丧尸的手都不自禁开始颤抖。
  他捧在手心怕摔，含在舌尖怕化的宝贝竟然被别人弄哭了，就因为自己一时的自大与疏忽。
  黎昭看着小丧尸的模样，心里难受极了，他心疼地抬手拭去小丧尸眼角泪光，轻声道：「别哭。」
  冷静睿智的丧尸皇在此刻失去了理智，满脑子只想着怎么哄自家宝贝，可翻来覆去却也只能说出「别哭」二字。
  思绪在一片冰冷中沉沉浮浮，彷彿下一秒便要栽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
  耳畔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响起，似清冽泉水，一滴一滴敲在心头，他心神一震，黑暗中乍现一道曙光。
  白玖玖缓缓睁开双眼，迎上黎昭满眼的心疼。
  他没来由地一阵鼻酸，泪水随之落下，打湿了脸庞。
  「黎昭......」他哑着嗓子情不自禁唤道。
  黎昭见状愈发心急，他抱紧了小丧尸，低头吻去了溢出眼眶的泪水，一面喃喃道：「别哭......我在呢......」
  白玖玖见他这副模样终于压抑不下心中难受，江柳残存的那些悲伤与仇恨一涌而上，彷彿要生生撕裂心脏似，疼得他只能不断流着眼泪。
  小丧尸哭得一抽一抽，黎昭心都要碎了。
  那些溢出的泪就彷彿火焰一般，落在他的心上，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焦黑的洞。
  白玖玖抱住黎昭，埋在他胸膛处无声哭着，黎昭感受着胸前的湿意，脑子乱成了浆糊，只能不知所措地轻声哄着。
  哭了半晌，那些紊乱的情绪终于逐渐随着泪水流去，白玖玖将脸靠在黎昭胸前，带着鼻音道：「我梦到爸爸妈妈了。」他顿了顿，「......还有哥哥。」
  黎昭轻轻拍着他的背，见小丧尸不再哭泣后心头一松，却在小丧尸说起家人时再度提起心。
  四级丧尸是没有生前记忆的，小丧尸这是想起从前记忆了？
  「他们为什么不救我呢？」
  黎昭一愣，接下来小丧尸说的话令他胸中顿生怒火。
  「他们为什么要将我推给丧尸呢？」小丧尸声音软绵绵的，微微哽咽，听得黎昭恨不得立即将小丧尸从前的家人杀了赎罪。
  「......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呢？」他的音量逐渐低微，「我都这么努力了......」
  江柳也希望父母能重视他、关心他......就算做不到，也至少别无视他。
  可他的父母眼中确实没有他，无论他再努力考高分，无论他如何讨好，他的父母也只看得见哥哥，那个容貌成绩处处优异的哥哥。
  真可笑，明明都是同个母亲所生，待遇竟能差这么多。
  他也曾想过父母只是比较看重哥哥，心里还是有他的存在，他们只是不善于表达情感......
  那终究是自欺欺人。
  天底下竟然有父母心偏成这般，当他代替哥哥落入丧尸群中时，他们只怕是感到庆幸吧？
  庆幸死的是他这个性格阴沉，模样像个女孩，没有异能的废物二儿子，而不是那个优秀、帅气、懂得讨好人心，并且身负异能的大儿子。
  近乎自虐的想法在心中绕了绕，沾染着诱人堕落的黑暗气息，可这消极情绪却又在听见黎昭的话时顷刻消弭无踪。
  黎昭将他抱在怀中，嗓音带着些许压抑，「我喜欢你。」
  「即使他们都不要你，我也绝不会不要你。」
  「我爱你。」
  黎昭虔诚地吻上怀中人的唇上，双唇相触，不带丝毫情慾，更像是一种承诺。
  少年愣愣地感受到着唇上微凉触感，在唇瓣相贴的瞬间，积聚在心口已久的愤懣与愁怨尽数消散，只剩下被熨烫地温暖的心。
  黎昭放开他的唇，温柔地注视着他，白玖玖能从他眼中看见几欲溢出的深情。
  他又有一个家了。
  失去意识前，白玖玖脑中驀然闪过这个念头。
  怀中人再度闭上了眼，黎昭被骤然晕过去的小丧尸吓了一跳，旋即才发现小丧尸开始不正常的发热，体内也隐隐有一股不稳定的能量在流转。
  异能升级。
  清楚小丧尸没事后黎昭又恢復冷静，他回想起小丧尸说的梦，猜想也许是因即将升阶，所以才会梦见生前的事。
  如同对待珍宝一般，他在昏迷的小丧尸唇上落下一个吻，姿态谨慎而庄重。
  至于系统空间中以上帝视角看到一切的零一已经哭成狗了。
  mmp！宿主演得太好了，连它这个数据都忍不住被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