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乐章》第五章(3)

  杨洛威苦笑，心想果然对方不讨厌自己就是万幸，还谈什么好感呢？连自己只发过一张专辑这件事，都给忘了。
  「所以，其实我是有些反对的。」
  「唷……」林宇哲觉得有些失落，还以为可以看见对方在舞台上的样子，究竟是否跟那个梦境一样呢？
  想到那个梦境脸颊又忍不住热烫了起来。
  定定心神，林宇哲问：「然后呢？」
  「推不掉，」杨洛威叹口气，「公司认为这是个……可以测试我人气的好方法，但我却突然觉得……很有没有方向，不晓得自己在做些什么。」
  林宇哲静静听着，没有答话。
  杨洛威也毫不在意的继续说：「或许我没什么理由这么讲，但我确实觉得……有些不自在。也许外人看我星运一路顺遂，从戏剧跨到广告、平面媒体等，现下又涉足音乐界，但相对属于自己的部份却越来越少，等发觉到的时候，才惊觉『啊！原来我已经是个公眾人物了。』走在路上会被关注，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连工作也是……推不掉就是推不掉，丝毫不管我到底有没有能力胜任……」
  「谁叫你是偶像艺人，这不是当初就该想到的吗？」
  「我年轻不懂事嘛。况且，工作越来越无法掌握也是这几年的事情，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想当艺人吗？」
  「因为想靠脸吃饭？」
  杨洛威开始怀疑自己有受虐倾向，被林雨用如此直白的话语捅着，他虽然觉得又痛又刺，却克制不住要往刀尖上头撞的举动。像是被隐蔽了太久，他需要有人拿刀狠狠的，把自己血淋淋的剖开才甘心。
  也许只要等血流尽了，他就能够抑止住那快要浮出水面的情感。
  「……我只是想边工作边玩乐，」杨洛威叹气，「很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嗯，不过那个『花飞物语』场景还蛮漂亮的。」
  「是吧，那里真的很美……呢……咦？」杨洛威脑袋突然打结，「你、你，你怎么会！」
  「我看过啊！你演技还真的很不怎样，不过比女主角好多了。」林宇哲随后哼起了插曲，「歌是你唱的吧？勉强还算不错啦。」
  杨洛威瞬间不知该做何感想，被评为新世代的气质女星，在林雨眼中居然是个演技比不怎么样的自己还要更差的存在。
  也许天才眼中，始终只存在着天才吧？
  「你……真的觉得我唱得不错？」
  「勉勉强强还可以啦。」林宇哲含糊的说。
  「我其实有点不安，觉得自己凭什么？出道才几年，资歷这么浅薄，有什么资格开演唱会？拍广告，演偶像剧什么的，还真没什么感觉，直到发片了以后才突然惊觉，原来有这么多人支持我。虽然人人都说粉丝无情，几年下来淡出了，作品少了，谁还记得你？但要是没有他们，我想我也不会有今天，所以对于消费fans这件事情，下意识的就觉得排斥吧……」
  「你管他们这么多，这种事本来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有人愿意花钱养你还不好吗？资歷什么的，我告诉你——只有人气才是真的。」
  听着林雨冷冷的声音，杨洛威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凉了。
  他是谁？
  他是天才林雨。
  集骄傲、天赋、才能于一身的男人，他不会懂平凡人心中的焦虑与不安，因为他有的是本事，能让所有人闭嘴，不像他——或许真的就只是个卖脸的。
  等人老了，就一点价值也没有，理所当然要在能挣钱的时候尽量消费自己一把；自己怎么会忘了，就是林雨告诉他艺人应有的生存之道。
  「是吗？原来你这么想。」杨洛威低声说着，语气平平淡淡的，听不太出是什么情绪。
  林宇哲听着杨洛威毫无起伏的语气就觉得难受，莫名的情绪搞得他很烦躁，因此他佯装不耐回道：「我怎么想有很重要吗？重要的是你怎么想吧！」
  「如果你不想消费你的fans，那就拿出值回票价的表演，让他们觉得『啊，这就是rowe！』而不是在这边感叹自己资歷浅，没有资格替他们带来一场完美的表演。论资格，谁有资格替别人下评论？又有谁是天生就有资格站上舞台的？」
  杨洛威听完林雨的话顿时像被春雷打中，久久说不出隻言片语。
  「喂、你有没有在听啊？说话！」就算明知道对方看不到，但林宇哲还是用力的摇晃起话筒。
  「……抱歉，是我不好。」杨洛威微笑，没有多加解释是为了自己失语道歉，还是居然让对方出口教训他这件事，也许都有。
  「知道就好！」林宇哲持续不断的唸着，「消失了好几天，到外头玩乐也不知道打电话给我报平安，一打过来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是出去玩还是出去被玩的啊？既然如此乾脆不要出去了嘛……」
  林宇哲讲到后来益发小声，最后像是要把话语吞进肚子里，含含糊糊。但杨洛威还是听到了，从最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笑弯了眼，好像连最初的不安都消逝了。
  即使已经知道答案，杨洛威还是忍不住地问：「林雨，你曾经讨厌过我吗？」语调温柔到不可思议。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话语，片刻才传来含糊不清的声音，「……这问题很重要吗。」
  「对我来说很重要。」
  「唷，讨厌过啊……」声音明显略小，还有渐渐消失的趋势。
  杨洛威苦笑，虽然早就料到了。
  猜想大概是两人初见之时，虽然不太晓得为什么，但这问题现在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那，现在呢？」
  「……不讨厌了啦，囉唆！再问下去我就要改答案了。」
  杨洛威忍不住笑了出来，闷闷的偷笑。
  吶，林雨——
  你的答案可以改成喜欢吗？
  杨洛威看着泛白的天空想，原来巴黎不仅夜晚美，连日出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