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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次振翅:

  暮色四合的千柳镇淡雅的像是一幅山水画卷,家家户户日夜不断飘摇直上的青烟让空气也染了淡淡的药香。
  三天前在闻人药庐所在的街角边,我的药庐开业了。没有惹眼的招牌,没有揽客的游说者,偏僻的药庐前门可罗雀。这家小药庐在这座被称为药都的城镇中像悄然开放的一朵野花,瞬间被繁花似锦所淹没。
  我拿出算盘啪啪啪的计算着出支进账,在这么冷清下去我就要入不敷出啦,斜眼瞄一眼正将袖口挽起来,轮着斧头劈柴的渡鸦,这家伙简直太能吃了。
  抓了一把粟米喂给门前的麻雀,我将药庐的门关上,我伸了伸坐了一天酸痛的腰背,我转头叉着腰朝向院子里的渡鸦嚷道:“水缸的水满上了吗,桌上的药磨了好了吗,柴火劈了完了吗!”气势像极了黑心的劳工头。
  渡鸦看我叫他,乐滋滋的扔下斧头扑过来,我一把挡住他汗津津的身子,把铲子放进他的手里,“跟我出去一趟。”
  拉着渡鸦一路向城北走,街边是收拾店铺准备打烊药庐和商店,孩子拽着妈妈的衣裙要那甜津津的冰糖葫芦,老妪走出街角招呼劳累一天归家的儿子吃饭,明明是最常见的景象,我却看得入迷。
  一路向北,除了城门左手的山坡上是一片坟冢墓地,大黑乖乖的任我拉着行走在苍茫一片的坟地中,没有多问一句。
  最终我在半山腰停下了脚步,这里风景独好,可以看到整个千柳镇,更远的地方可以看到日升暮合,风舒云卷。
  “这里怎么样?”我问。
  “很漂亮。”渡鸦回答。
  “庄伯会喜欢的对吗?”我反问。
  渡鸦不解:“庄伯是谁?”
  从他的手中接过铲子,我开始一下一下的挖土,“庄语云他啊,是一个很好的老爷爷,会弹很好听的曲子,对我像是家人一样掏心掏肺。他死了,死在了船上,没有人给他收尸,连祖坟因为我的连带关系也被刨了。”
  “好人应该有好报。”渡鸦盯着我手中的铲子,看我挖的费力,不得要领,便想接过我手中的铲子。
  我摇摇头:“这个衣冠冢必须由我来亲自挖。”一下一下我挖的费力,手掌火辣辣疼,“好人是应该有好报的……”
  回忆里的那个老好人,总是坐在落花的院子里执着琴,有绕梁的音乐随着那落英的花瓣翩飞,指尖苍色凝绝的音符将生命中的那些故事都变成了音律辗转,总能勾起人旧日的回忆。从授课到随我走入那趟浑水,从阻拦莫青舲到最后为我拼死一搏。
  他说:“此一去,失败人头落地;成功万人唾弃。”
  他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公子要知道爱惜自己!”
  他说:“可是我怕,我怕有一天公子再也不会流泪,那个时候就是心死了……”
  他说:“我同意了,咱们救那个孩子。”
  他说:“你自由了!”
  那个与我一起步步为营,同进退的老人以他的智慧指导着我的每一步,若是没有他,我定然不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在那个预谋已久的夜晚,他抱住了那个发狂了的孩子,就像是之前的那些日夜他抱住了我一样,枯柴一样的身体紧紧地沉重的压在那孩子身上,他对我宣布我是自由的。
  我没有看到他最后的结局,那个前半生荣光后半生却不容于世的老人,连尸骸都没有被保留下来,大概那江岸边滔滔的水浪便是他的归宿,而纪念他的人大概也只有只剩不到三个月寿命的我了吧。
  将我那个不大的衣冠冢挖好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于空,月华撒过这片空旷的,暗影重重的山地,我觉得四肢发冷。自从两度逃亡落水淋雨后,这个身子已经越发畏寒。
  我虔诚的在没有名字的衣冠冢前跪拜,由于生前后事种种我竟连连一个名字都无法让他留给后人,泪水从眼眶中滑落,跌落在新翻的黄土地上。
  若是有来生,但愿庄伯可以避开这宫中的勾心斗角,做一个闲云野鹤的琴师,倚山弹风月,听水奏霓裳。
  “惊蝶……”渡鸦将四肢冰冷的我从地上扶起来,“回家吧,你累了。”
  我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痕,“渡鸦饿了吧?咱们回家吃饭。”
  我的声音还未落,我的余光飘到边上的一座新坟,瞬间我倒吸一口气,吓得面如土色。
  就在离我们不到十步的一座新坟上,半圆形的土包正在悄悄起伏,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坟冢中破土而出。
  “渡鸦……”我压了极低的声音,去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手掌中的血泡早就磨破了,疼痛瞬间让我清醒了一下,拉着不知恐惧的渡鸦缓缓后退躲在另一个坟丘后面。
  渡鸦看着那起伏的坟冢奇怪却不知道害怕,就着月光捉住我受伤的手细细观察。
  我可没有他那单纯的心思,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个异动的坟包上。只见那坟包的起伏反动越来越明显,我大气都不敢出,四周静的像是死了一样,只有那落土的沙沙声不断的从耳边响起,这是什么情况,莫不是那墓主人要从那坟里爬出来,与我就着月色聊聊天?
  冷汗从额角滴下,被闷在人皮面具里很难受,我却顾不得许多,死盯着那里。吱呀的一声很轻微的声响,一直青色的手从那半圆形的坟包中猛然探出,像是土丘上凭空生出的一朵青色的花。一只手突破了屏障之后,我又见到了第二只手,然后是披着白色敛服的肩膀,接着是长发遮面的头部,两只腿像是提线的木偶,僵硬着带着身体爬出了墓穴,却被边上的土绊倒不灵活的摔倒在地上。
  我被吓的猛然一震,几乎尖叫出声,我惊恐地瞪着眼睛,粗重的喘息,拉着渡鸦的手全是是冷的汗。
  那尸体摔着地上抽搐了一下,四肢像是生了锈的铠甲,僵涩以诡异的角度异动,似乎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惨白的月光照在尸体上,那青色的发黑的皮肤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带着诡异的波动。
  我吓的发抖拉着渡鸦死命的向,黑暗处的树林奔跑,我发疯的狂奔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我怕再不跑等那尸体站起来我们都死定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立个坟都让我赶上诈尸这等事。
  刚冲入叶影斑驳森林,我就看到人影憧憧的有什么在想我们的方向聚集。我心中大骇,这下完了,那尸体还有同党,竟然还会团队合作。
  可是后有追兵,前有挡路,我根本来不及在做出任何选择,眨眼间一个人形影子飞扑向我,我不禁心中哀叹,天要亡我,徒唤奈何!
  电光火石间,身边的渡鸦一下子挡在我前面,右手一甩手中的铁锹带着凶狠的力道袭向那人影,那人影却也是矫捷竟在空中改变了方向,那铁锹嗖嗖的打着旋擦着他半拉身体飞了过去,我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液体从铁锹飞过的地方滴落下来。渡鸦见一击未直中要害,松开拉着我的手,一跃而起,左腿生风在空中直接击中那下落的人影,我听见一声闷哼,人影被打飞出去,撞折了一边的一个粗壮的树干。
  周围的人影瞬间窃窃私语,我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心中却是松了口气,这些人影应该不是鬼。
  我拉住像是炸了毛一样的渡鸦,颤这声音发问:“你们是人还是鬼?”
  那群人影听到我说话,像是满弓的弦瞬间松弛了下来,马上他们又紧张起来,有一个声音说道:“是人,都是人。别出声,那尸体有动静。”
  长长地舒一口气,我转头看向我跑过来的方向,不知什么时候那尸体已经战战巍巍的站起来了,正迈着奇怪的步伐,跌跌撞撞的向着远处一个方向前行,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动静。
  我看着那奇怪的步伐若有所思,这种步态我似乎在哪里看到过。那人影越走越远,身边的一群黑影和我们终于从密林里走到了月下。
  那是一群奇怪的队伍,却有一些是熟面孔。这群人中有穿着布衣的千柳镇居民,有镇里坐堂的大夫,还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商人,以及一些江湖人士。我看到那个被渡鸦一脚踢出去的人,月光下他被人搀着从阴影中走出来,我认清了他的脸,那个人是巫山傅顷枫,那个在闻人药庐前将巫马渡鸦身份认出来的年轻人。
  只见他肩膀大臂已经浸满血迹,嘴角有未干的血迹,面色苍白,本来光华流溢的瑞凤眼黯淡了许多,我一手搭上他的脉搏,回头瞪了渡鸦一眼。
  渡鸦不明所以,一脸无辜的眨眨眼睛。
  “不知阁下为何下次重手?”一个年迈的声音从人群后面响起。
  那声音像是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心上,僵硬的回过头,我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闻人逆水。
  此刻的闻人逆水看着我,微皱了眉毛,一脸不悦:“阁下可知这个小兄弟中了火泠掌,身重几重剧毒,心火焚身,受了阁下这一腿可是要了这年轻人的命。”
  千言万语像是哽在了喉咙里,我咬咬下唇,将渡鸦护在身后,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开口说道:“我这位兄弟愚笨,看有人袭来,情急之中为维护在下才做出此举。当时情况紧急,不知诸位是敌是友,得罪了。”
  看着闻人师傅的面庞,明明恨不得冲上去,将自己的种种遭遇都讲述给他听,现在却要像是以前一样带上情感的面具,去欺骗至亲至信的人。
  周围的人显然不满我做出如此敷衍的解释,有一个壮汉冷哼一声:“这傅兄弟受此重伤,年纪轻轻眼看半条命就没了,你这解释未免太看不起我们了,”他眼光一转,“还有我看你这位兄弟不是愚笨,根本就是傻子吧。”
  我一皱眉,脾气也上来了:“你明知道这个傅顷枫受了重伤,却要他来袭击我们,我们不知情况危急时刻做出反应,也是情理之中。倒是你明知他有危险却让他一人来面对我们,你又是什么居心,我看你体魄强壮必定是常年习武,为何还要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出手,没人教过你什么是道义吗?”
  “你!”那壮汉被我气得哑口。
  “这位公子,”闻人逆水眯着眼睛问道,“方才见你直呼了这位小友的名字,只是我们之前未曾提及,你又是如何知道傅顷枫的姓名,莫不是之前就认得?”
  我心中感叹,闻人师傅这么大岁数了思维还是如此敏捷。
  “闻人老先生,”没想到接口的是傅顷枫,“我与这个公子曾在您府前有过一面之缘,算是君子之交,他也算是救过一次我的性命。”
  闻人逆水仍眯着眼睛看我,“不知这位公子来我闻人药庐前做什么呢?”
  “偶然路过,偶然路过。”
  “我闻人药庐位置偏僻,远离街市,刚刚有人告诉老身,这位公子似乎在我家不远的地方也开了药庐,既然是同行,不是来求医,为何要来我的门前?”
  我知道闻人师傅若是对看不过眼的事情时常尖酸刻薄,没想到有天这会落在我的身上,“闻人师……老先生言重了,一切不过是巧合。不过我们确实是伤了人,我愿担负这个傅顷枫的医治,老先生就莫要追究了。”
  “公子不愿说出来历便罢,俗话说得好真人不露相,这傅顷枫的毒和火已经入了心髓,极其难治,不是在下不相信公子的医术,只是若是将重伤之人托付给一个带着人皮面具,连身份都不知晓的人身上,老身不放心啊。”
  我被闻人师傅逼得有些抓狂,这老家伙是得理不让人,可是我却无法不将身份掩饰下去,“在下无意冒犯和欺骗各位,只是在下确实有不方便之处。”
  说道这里,渡鸦拽拽我的袖子一只手指向尸体消失的方向。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那尸体摇摇晃晃走的快见不到身影了。
  闻人师傅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对众人说道:“这件事稍后再说,先追上去看看。”
  众人点点头,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的跟上那诡异的尸体。那尸体行动僵硬,动作却着实诡异,甚至还会四肢着地的前行,一路上走的不慢。
  一行人如刀刮神经般紧张,跟着他越过山坡走向另一座离千柳更远更高的山,爬了约莫有半个多时辰,那尸体的身影却突然一晃,原地消失了。
  我们都大骇,莫不是让他发现躲起来?一帮人像是无头苍蝇原地乱转。
  我脚下一空,耳边生风,我“哇!”的一声惨叫瞬间跌落了下去,我心如擂鼓,我怎么这么倒霉。闭上眼睛等待身体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下落的过程很快来不及多想我就停止了降落,疼痛却没有如约而至,我想是摔在了什么柔软的物体之上。
  四周一片漆黑,月亮微弱的光根本就无法照到里面,我摸摸身下柔软粘腻,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朽气息。
  我这是掉到哪里了?本能的我生出恐惧,那冷气从后心升腾到脖子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好地方。那凭空消失的尸体莫不是也掉进这洞里了,那我岂不是和他共处一室?
  “大夫!”我听见有人叫我,我猛然抬头,一团火光从天而降,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火把跳了下来。
  是渡鸦,我心中猛然松了一下感到一丝安心。他矫健的落地,急切的一把把我抱在怀里,像是一个大孩子找到了失而复得的宝物。
  就这火光我看到了我的处境,瞬间的白了脸,胃里一阵绞痛,几乎就要吐出来。我们现在站在一个小小的尸堆上,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穿着敛服的尸体,我摔在他们上面才没有摔伤。
  渡鸦像是感觉到了我的颤抖,他放开我,不解的问我:“你怎么了?”
  “这都是死人啊!你不害怕吗?”
  他歪头:“死人怎么了?反正都死了。”
  我不知该说他冷酷还是心思实在太过单纯,心中一片烦乱。
  头上又有几道火光下来,上面的一些人也跳了下来,闻人师傅也被一个江湖人士带着跳了下来。有些人一跳下来到周围的景象一下忍不住就吐了出来,闻人师傅也紧锁了眉头,盯着那些尸体看了一会儿然后蹲了下来,我听到他咦了一声。
  我学着他的样子蹲下来去观察这些尸体,我很快就发现了奇怪之处。那些尸体软绵绵的躺在地上,有些已经腐烂掉了一大半,我伸手按按那些腐烂程度不一的尸体,发现那些尸体竟然都没有骨头!
  那些尸体柔软的只剩下一坨死肉,身体里那些骨骼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都不见了,可是这些尸体却大多都没有外伤,那身体里的骨头都去哪了呢?
  “你们过来看一下。”一边传来了闻人逆水的声音。
  我也跟过去看,他正蹲在一具尸体身边,摸着尸体的四肢,我一下子就认了出来那具尸体就是我们今晚一直在追的那具,一些奇怪的现象在那具尸体上上浮现,一些透明的不容易发现的蝴蝶正从尸体青色的皮肤中飞出来,皮肤并没有破损,那些蝴蝶像是从皮肤中渗透出来一样。
  我伸手去摸这具正发生异变的尸体,我能感受到那死去身体里的那些骨骼在一点点融化。
  “我想我们找到了那些丢失的尸体了,是他们自己走到这个洞里的。”闻人逆水站起了身,环视着周围。
  一些人早就把那些尸体搬开,翻了过来,我看到有人在抱着那些尸体哭泣。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我问。
  “从几天前,镇中最近埋葬的尸体都不翼而飞,看坟地现场的样子竟像是那些尸体是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就像你今天看到的那样。”闻人逆水一脸沉重的看向我,“发生了这样的怪事,我们联系了外镇的人,发现不光千柳镇,周围的其他镇子也发生了这种情况。起初我以为也许是那些尸体还没死,但是今天的这具尸体死于一天前,他从盖房的脚手架上摔下来,正巧摔到一根木头上,被刺穿了腹部,我赶到时已经死透了。我亲自验的尸,他却实是死了。既然人已经死了为何尸体会重新活过来呢?”
  我看着一地软塌塌的尸体,笑道:“可是你觉得没有骨骼人还能行走吗?”
  闻人逆水摇摇头,沉吟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不可能。”
  “此话怎讲?”我追问道。
  “若是苗疆……”他依旧锁眉,“可是苗疆很少干预大莫的死人恩怨,他吞噬掉这些死人的骸骨做什么?”
  我心中一惊,闻人师傅说得没错,若是苗疆确实可能做到这一点。我接口道:“若是以蛊虫代替骨骼或者将蛊虫种进活人或者死人的尸体里吞噬掉骨骼确实有可能。”
  闻人逆水惊异的看着我:“公子年纪轻轻,却如此博闻强识,真是后生可畏啊。”
  我僵硬的笑笑:“只是偶然看过一些苗疆的书籍。”
  在给灵优医治的过程中,我读过许多关于苗疆风俗和蛊虫的书,大概苗子窟也没觉得我们这些揭榜的人能活着走出来,便把很多的秘闻都放在里面了,为方便医者诊治,里面确实有一些骇人听闻的信息。
  我曾经见过一本书曾描述过类似这样的情景,这种蛊叫做蝶骨引,期初是苗疆用来审问犯人的刑罚,这是一种子母蛊,苗疆人将活的子蛊中入犯人的身体,那些蛊虫就会一点点的将人的骨骼作为孵化的食物蚕食殆尽,带来无尽疼痛,那些子蛊然后在身体里结茧孵化化作蝴蝶飞出体外回到母蛊的身边。
  想到这里,我赶忙大叫:“快追!”
  众人都转向我的方向,我指着那具正在完成孵化的尸体,“快追那些蝴蝶!没准能找到施蛊的人!”
  “来不及了……”站在尸体边的闻人逆水说道,“那些蝴蝶大部分已经飞走了。”
  长叹一口气,都怪我没有及时想到这可能是骨碟引。
  “好难受……”渡鸦抓住我的衣袖,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一下子摔了下来,我被他拽的一个趔趄,他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面色铁青。
  “喂!”我慌忙的跑过去,去摇他的身体,“喂!你怎么了?”
  渡鸦没有回答我,闭上着眼睛,眉间尽是痛苦的神色。
  “别吓我啊!”我的声音颤抖。
  渡鸦又是一阵抽搐,哇的吐出一口黑色的血。眉头松开了一些,完全昏死了过去。
  “谁?”我茫然四顾,“谁来帮帮我?”
  闻人逆水走过来,去给渡鸦号脉,“这……这毒中的甚是奇怪,与其说是毒不如说像是一种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蛊……”
  我拽住闻人逆水的袖子,“可有诊治的方法?”
  “这种蛊我闻所未闻,对不起。”
  我颓然的跌坐在地,若是闻人师傅都没法子救渡鸦,那这个世上还有谁能救下他呢,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周围的人说道:“哪位兄台可否送我出这个天坑?”
  “我来送……”一片寂静中,一个虚弱的人影从一脸观望的人群中走出来,是傅顷枫。
  一边的人都劝道:“那人来路不明,怎可……”
  傅顷枫摇摇头,“这位公子曾用药救过在下,若是没有他我现在早就死了,”他笑道,“况且公子曾答应救在下,傍到这么一个神医怎可放过?”
  “情况紧急,能否先送我回我的药庐?”我急切的说道。
  出了满是尸体的洞穴,傅顷枫帮我架着渡鸦,闻人师傅派了几个手下把我们护送回了药庐,剩下的一干人仍留在洞穴里研究那些古怪的尸体
  回到药庐,傅顷枫帮我安置好渡鸦,他自己已经是脸色煞白,我从药柜取出丹药交给他,“这个可以暂时续命,你现在身中火泠掌,又受了伤,万不可再动用真气,从明天开始我为你拔毒。”
  我用剪子剪开他被血浸透的衣服,露出可怖的伤口,伤口已经外翻,又因为他本身已经中了毒,伤口流出的都是黑色的血,伤口极为可怖,渡鸦下手可真是够重的。
  “这是那铁锹伤的?”我问。
  “嗯。”
  我利索的给他清洗伤口,包扎。他咬着牙看我动作疼的一脸冷汗不吭一声。
  我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我让他给你道歉。”
  “大夫……”他叫道。
  “什么?”我问。
  “你的人皮面具开了,要掉下来了。”
  我摸摸脸上的面具,鬓角的地方翘开了一大块,想来是今天一晚上的折腾,我动作表情太大,导致面具裂开了吧。
  我撕下面具,扔在一边,“好奇心满足了吧,去睡觉吧。我要照顾另一个病人了。”
  “你……你是……”他惊讶的看着我的脸。
  “他重伤了你,你又冒死救我和他回来,一共欠你两条命,若是你把我告官了,也算是还你人情。”
  “你真的是惊蝶?”
  “我希望自己不是他。”
  拿过一个茶盅,我用匕首割破手腕,殷虹的血顺着伤口落在碗里,我疼的龇牙。
  顷枫还在呆呆的看着我:“你这是做什么?”
  “救人。”
  “你似乎我和想的惊蝶不大一样?”顷枫说。
  “如何不同?”我好奇的问。
  顷枫迟疑了一下,说出像是孩子一般的回答:“通缉榜上的惊蝶是祸国殃民的罪人,漂亮却邪恶的坏人,那样影响社稷的人应该永远的逐出大莫。”
  血滴满了一整个茶盅,我走到渡鸦身边,扶起他上半身,将血顺着他的唇角倒进去。血入喉的瞬间,我感到他的身体动了一下,青紫色的面容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慢慢恢复成苍白色。
  渡鸦的眼睫颤了一下,缓缓张开眼睛,漂亮的凤眼眨了眨却是没有焦点,他的顺着我的姿势将整个茶盅的血液饮尽,贪婪伸处舌头将挂在杯子上的血液舔舐干净。
  看他的脸色和脉象逐渐恢复正常,我长舒一口气。最起码现在这个方法还是有效的,只是我还有不到三个月的寿命,在那之后他怎么办……
  顷枫看着我的动作说道:“现在在我眼中,你不漂亮也不邪恶,你只是一个善良的人。”
  我被他逗笑了,这孩子怎么这般死心眼,我笑嘻嘻的问他:“傅顷枫公子,你之前从那个巫山下来过吗?”
  顷枫一愣:“公子灵慧,这是我第一次下山。”
  “江湖上啊有好多坏人啊,他们会劫钱劫色,说话不算数。”
  “江湖上也有很多像公子这般的好人。”
  “好人?我是打算把你治好了卖掉,把你卖到矿山做一辈子的劳工,或者……把你卖到勾栏院去做小倌也是不错,”我眯着眼睛打量他,“看你这细皮嫩肉不谙世事的模样应该不少人会喜欢。”
  傅顷枫被我说的一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公子莫要那顷枫取乐。”
  渡鸦迷迷糊糊的蹭过来,抓过我刚刚止住血的手腕不满足的舔舐。我怔了怔被他扣在手里的手腕,他却是不动,难不是还没有恢复意识。手腕又传来丝丝痛感,渡鸦已经添破了结痂的伤口,开始吸允血液,我叹了口气,这家伙的胃口越来越大了。
  “他这是中的什么毒,为何要使用你的血解毒?”顷枫问。
  “我不知道,不过我确定他中的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蛊,这种蛊有着很强的毒性,目前除了我的血还没有其他办法延迟他的毒发。”我感到手腕一阵剧痛,“嘶!你又咬我,你轻点!”我斥责道。
  而渡鸦却充耳不闻,,另一只手按住我的挣扎,我被他按在床上,手腕剧痛,血液在急速的流失,我觉得头有些发晕。
  “渡鸦!巫马渡鸦你疯了吗!”我有气无力的想从他的身下逃出来,却是徒劳,“放开我!你清醒点!”
  顷枫站起身来想要帮我,我对他摇摇头,算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若是能救一个人的性命也是值当的。
  顷枫看我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忍不住问道:“这样下去你会不会有危险。”
  “他吃饱了,毒素褪下去了自然就放口了。”
  “此人当真是巫马渡鸦,豊毒的掌门?”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渡鸦的身份已经不必再隐瞒了。但是我告诫你,”我强打精神对顷枫厉声说道,“命是我欠你的,与渡鸦无关。若是你对他不利,我保证你身上的火泠掌这辈子也解不开。”
  “巫马门主是我所钦佩的人,我定当尽力帮忙,怎会落井下石?”
  又是一阵晕眩,听到傅顷枫的保证,我放下心来,没有力气回答,缓缓阖上眼睛等待渡鸦喝饱。
  “你还真是一个烂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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