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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善举

  字渊渟把方向盘打了半圈,看着李珂连安全带都没系上,先从副驾驶前面的柜子里翻出来湿巾,来来回回把手擦了两遍。
  “安全带。”
  李珂沉默不言,把湿巾包放到腿上,转身扣上安全带,又拉下镜子,重新抽出来几张湿巾,从脸颊到嘴唇,擦过整个脖子到锁骨,甚至更流连到衣领里,用力到皮肤泛红。
  即使她这个动作似乎彰显不愉,还是昭示她跟别的男生有过的亲密。
  字渊渟手捏紧了方向盘,想问问他们究竟到了哪一步,她怎么就能随随便便跟刚认识的男生去开房。但他根本没有立场。
  “你怎么在这?”她好像是终于缓过了劲,脑子开始重新转动。
  字渊渟抿唇,没说话。这个答案也不太需要由他亲口说出来,毕竟她在进去之前也只给程连第发过消息。
  “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没多久……”
  突兀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李珂只是拿起手机,接着眉毛皱得更厉害,大概是挂断了电话,随后开启了静音,只是没过几秒钟,是连续不断的震动声。
  她点开手机看了几眼,不知道是不是回了消息,总之车里很快安静下来,很久之后才响起来略带疲惫的叹息。
  “送你回去?”
  音乐并没有开,车厢里安静得只有空调吹出的轻微风声,近乎压抑。
  李珂头靠着车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看着窗外树木飞逝,进小区时在车闸停下登记,随后车驶入,停在单元楼下。
  “谢谢。”李珂解开安全带,手指勾上车门开关,拉了一下,是卡死的。“车门。”
  她以为人是忘记开锁,却发现他握着方向盘,手指也没松开,听见她说话也没动。“什么意思?”
  他像是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或者是绞尽脑汁组织语言,很久才开口:“既然这个可以,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们没有试过这种……做到底的,也能算得上新鲜。”
  这是在回应她的第一口可乐的说法。她还没真正尝到真正的第一口。
  李珂听见他说话,愣了一下,重新靠上椅背,坐得松弛,“什么意思?想跟我上床?”
  “你知道我不只是想要这个。”他话音还算镇定,但是连头也没偏,只是盯着方向盘中间的车标。
  李珂刚刚勾起的嘴角浅浅扯平,想起来上次分手的时候他委曲求全地说可以接受她谈别的男朋友,突然觉得自己这样子也很没意思。
  分手后没有保持的距离,泳池里没有承认的对他的身材的欣赏,飞机上收了他的礼物,甚至是现在跟别人开完房又上他的车,都很没意思。
  不该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要风得风人生顺遂惯了,才会觉得只要开了这个尊口就能心想事成?”她讨厌自己优柔寡断的拖泥带水,连带着讲话都几乎有些咄咄逼人。
  “我想要的,从来没有多少能够真正得到。”这一句低声近乎自嘲,他终于转过头来,看不出来什么神色,但显然并不如表面轻松,“但是对你,我想争取个机会,李珂。”
  他眼里的情感太沉重,李珂几乎难以承受,不用思考就能给出答案:“可我不会给。”
  “你比他们好在哪里?你和他们一样,在碰到我的时候就已经勃起,脑子里除了上床就没有别的,这样的你,凭什么有优越感?”
  “你知道我不只是因为这些,即使你想柏拉图,我也可以。”
  “我不稀罕!”李珂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像是受不了他这样的委曲求全,声调陡高,说不上是烦躁还是崩溃。
  她很快恢复情绪,只是呼吸明显急促,语调阴阳怪气:“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该不会因为我顾及连第的面子没横眉冷对而产生了什么错觉吧?”
  “那我们这次就把话说明白——在我这里,早就结束了。我真的还挺讨厌你的,你深情的样子让我觉得恶心。你要是还有点作为人的尊严,就别再来烦我。”
  这些话实在太重,气氛随着她话音落下而凝结,他脸色照旧平静,只是眼里的某种情绪如有实质。
  字渊渟不知道这种沉默蔓延了多久,只是当鼻腔里开始因为本能而浅薄地吸气,那种空调里盘旋过的冷气,近乎冷冽地入侵,他才能维持着勉强的体面,转回僵硬的脖颈,虚盯着方向盘中间的车标,解锁车门。
  弹锁的声音在寂静里很分明,李珂没再看他,转身下车。
  与车内截然不同的窒闷高温,几乎让她有些眩晕,打开门禁进去的时候不经意一瞥,车还停在原地。
  她对自己的认知一向清晰,没必要叁番两次可着同一个人折磨。这其实是她在感情里仅存不多的善举。
  -
  空了的副驾驶冷寂,似乎并没有人坐过。
  字渊渟在原位顿了很久,倾身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柜,从里面翻出来一包香烟。
  他把香烟夹在手指中间,也没有点燃,就那么看着。
  他并没有什么烟瘾,李珂最开始对烟味表现得很抗拒,他就再没有抽过,连饭局上都是能避则避。
  他的烟戒得很干脆,没有什么特别痛苦的压抑,但是——
  “是不是也有让我戒掉你的十二个步骤呢?”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有执念的人,二十几年不可能没有遇到过想要的东西,但是实在得不到也就算了,给他什么他就接着,拿走什么他也看着。
  只是这次好像全然不一样。他枯燥平淡循规蹈矩的二十几年因为她的介入突然鲜活,如果没有这样的鲜活,那枯燥本来也没有什么不能忍受的。
  要放弃吗?毕竟她都说了那样决绝的话。
  但是、但是人至少也该任性为自己活一次吧?
  字渊渟仰靠在座椅上,冷言冷语让他清醒,是他急功近利,没有一个聪明的人会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时候直接明牌的。
  给的太多太快,新鲜感消磨太快也不怪她。他是个有耐心的人,蛰伏才是他从商圈里学到的最深刻的道理。
  时间可以消磨新鲜感,又未必不能消磨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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