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79 第30节
面对柳校长“只要我不尴尬就没人能替我尴尬”的样子，郑招娣下意识地回答了他的问题，又很快反应过来，问道：“不，校长，您来我们六食堂，是想吃点什么吗？”
柳校长：“叫花鸡卖吗？如果卖的话，我就想吃这个。”
郑招娣：“……”
这话让我怎么接？
……
“什么？！”
苏盼一脸意外地问道：“小郑你是说，校长现在就在咱们食堂大厅，还点名说想吃叫花鸡？”
郑招娣无奈点头回答：“盼盼姐你没听错，柳校长是和之前来过咱们食堂的那个范师傅一起过来的，虽然这样说不好，但我觉得校长他应该是在窗口时，闻到了从咱们后厨飘出来的叫花鸡的香味，所以才……”
“但叫花鸡都被吃光了。”
“？？？”
苏盼指了指桌上荷叶包裹的那一团，认真道：“鸡腿是我和赵媛媛吃的，鸡翅膀是小郑你和吴姐吃的，剩下鸡身上的肉是咱们几个人平分吃光的。刚赵媛媛又检查了一遍，确定只剩下鸡骨架了。”
“……那咋办，校长还在外头等着呢。”
“该咋办咋办。”
吃饱喝足的赵媛媛在一旁懒洋洋地说道：“总不能因为他是校长，就让咱们几个把刚吃进去的鸡给吐出来吧？这又不是菜单上的菜，不是想吃就吃的。”
不同于郑招娣对领导的天然畏惧，赵媛媛她爸也是当官的，平常家里迎来送往的都是虚伪的场面人，她向来看不惯这些，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更让她忍不住有些迁怒。
而作为学校资助对象的特困生，郑招娣对学校里的领导都十分崇拜、尊重，自然听不惯赵媛媛这样略显刻薄的话，正准备和她好好理论一番，却被苏盼的话打断了。
“校长同志莅临咱们六食堂是荣幸的事情，必须得好好招待！”
苏盼说着，看向赵媛媛和郑招娣：“你们两个小姑娘不要起内讧，等会儿我要去和校长说一些事情，你们两个要帮着吴姐一起营业的。”
看着两个人互相不服气的样子，苏盼慢悠悠地说道：“如果你们还想吃叫花鸡，还有比叫花鸡更好吃的东西的话，就要听我指挥，不然的话……”
赵媛媛一听这话，立刻起身保证道：“盼盼姐你开口，我保证听你指挥，你说朝南我绝不往北！”
马屁精！
郑招娣在心里悄悄骂了一句后，也跟着表态道：“放心吧盼盼姐，我肯定好好工作，不会拖你后腿的。”
……
把食堂的工作交代好后，苏盼从后厨绕到了食堂大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范大成旁边的老人家，她从来没见过柳校长，但学校的布告栏里一直贴着历届校长的照片，苏盼看过不止一次，自然认得出来。
苏盼落落大方地走到两人的面前，先是同见到自己后略显尴尬的范大成打了声招呼，后礼貌地伸手对这位看似孱弱的老人说道：“柳校长您好，我是六食堂的负责人，我叫苏盼。”
柳校长笑着回握她的手，说道：“小苏同志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之前我就在宋教授那里听过你的名字，后来还听说你承包了六食堂，学校里有许多老师和学生都很喜欢吃你做的饭菜，这不我今天就慕名而来了吗！”
“谢谢校长的肯定。”苏盼笑着说道，“我听小郑同学说您想吃叫花鸡？真是不凑巧，那是我今天专门为朋友做的一道小说里写的菜，您要是想吃，我明天再去市场买只鸡，专门给您做了送过去。”
柳校长连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刚刚和那位小同学说想要吃叫花鸡，也不过是当时那味道实在是太香了，没忍住问了一句。不过既然小苏同志你亲自过来了，那我正好也有些其他事情想要和你说。”
“您说。”
“本来是要说两件事，但现在变成了三件。”
柳校长笑眯眯地说道：“第一件事，是我想征求你的意见，问你愿不愿意将你奇思妙想将菜单分为文字和图画的点子分享到更多人。我今天看到六食堂的菜单后，觉得你这种形式非常适合用在扫盲、儿童教育和教材出版上。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详细谈谈。”
苏盼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柳校长要说的第一件事是关于学校食堂的事情，可没想到他竟然提起了自己都没怎么在意过的菜单。
不过也是，这时候国内方方面面的工作在经历过那十年后，如今想要发展也得先把之前不仅仅是停滞不前，甚至可以说是在倒退的进度追赶上来以后，再说发展。
所以，不管是扫盲工作，还是教材出版、儿童教育这些问题，目前都还处于相对被忽视的情况中，像是菜单这样有字有图的出版图书，只有国外才有，国内……
苏盼仍习以为常的，其实还是因为她见识的后世的蓬勃生活，而对仍处于发展起步期的当下，她其实还没有彻底融入进入，所以，当柳校长点出了她所谓的“奇思妙想”后，苏盼莫名生出了一种惭愧？
她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只关注于自身和赚钱，也应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为集体、为国家、为更多的人，哪怕只是一些生活中方方面面的小小细节呢。
就像是没有被她当回事的菜单，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能将这件事情放大到出版和扫盲这些有利于发展的事情上面呢？
苏盼在经历了简短但深刻的自省以后，认真说道：“柳校长，您所说的这些，我可以整理出一份资料交给您，不需要您给我任何好处，或者是金钱，全部免费。”
她没有借此机会将之前想要举办活动的想法说出来，语气中充满诚恳的同时，苏盼也没给柳校长拒绝的机会，略显失礼地表示想要知道对方要说第二件事是什么。
柳校长没有介意她的态度，只温和地说道：“第二件事，就是我要代表学校和其他几个食堂，向你表达歉意。食堂与食堂之间有竞争很正常，但需要建立在公平之上，所以……”
“您实在太客气了。”苏盼没想到柳校长会这么开门见山，见他这样便也直言不讳道，“其实我最近这么张扬也是有我的目的的，不怪其他几个食堂的同志会这么着急，我也是有些目的不纯。”
说着，苏盼说了句抱歉，起身回到后厨，将自己之前写好的计划书拿了回来，递给了柳校长：
“本来我是想找个由头再把计划交给您，但您的态度让我觉得与其费脑子去算计最佳的时机，还不如坦荡点，直接把我的想法表达出来——”
“反正，能不能成，也在您的一句话。”
第31章
第31章
苏盼嘴上说得客气, 可实际上这事能不能成，她自己心里早就有数，根本不用别人来给准话。至于柳校长的态度, 也能说不重要, 而是苏盼笃定, 没人会把能赚钱的机会推出去。
其实她没想这么快就把关于食堂集中管理的计划书拿出来。
按照原本的安排, 这份计划书是该等到“华山论饭”的活动之后，等六食堂的名声彻底打响时, 苏盼会再去以六食堂负责人的身份拿着这份计划去和校领导们看，以保证主权。
但柳校长今天的突然到来, 打乱了苏盼的计划, 而他诚恳的态度更是让苏盼觉得还不如趁热打铁, 借着这次见面, 好好谈谈食堂的问题。
现在是四月，再有两个月就又该高考了。
苏盼是打定主意要报名参加今年的高考，如果能考上的话，六食堂的营业, 和赚钱都是大问题，她既不能耽误学业，也不能放下食堂的工作不再继续，更不能在考上后, 就光靠着补贴，还有沈惊蛰那边的投资分红来保证生活。
所以, 为了能够把当下的问题都妥善解决, 苏盼必须要尽快得到校领导的支持, 将集体拉入自己的阵营，这样才能保证六食堂的继续经营和自己的收入, 以及考上大学后也能将自己的事业好好维持，甚至继续发展。
没办法，谁叫她就是这么贪心，就想要把那些已经抓在自己手里，和能抓到的东西都紧紧攥住，绝对不松开半分呢。
……
对于这位心系祖国，关注教育发展，在担任清北大学的领导后，力排众议开设了不少不被看好却在未来成为了清北大学快速发展基础的新学科，具有极大魄力的柳校长同志，苏盼十分愿意相信他的眼光与决断。
故此，在对方埋头阅读计划书的时候，苏盼不急不缓地溜达回了厨房，给他特制了一份不太辣但香味不减的麻辣烫。
给他端过来时，还顺便把鸡汤串串和炸丸子都一并拿来了一些。至于馄饨面，还是等柳校长吃过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拿来，面容易坨。
“柳校长，计划书不着急看的，您先吃东西吧。”
“小苏同志你一说，我还真有点饿了。”柳校长小心地将计划书放到了一旁，看着面前的麻辣烫，忍不住说道，“这就是最近全校师生都在吃的麻辣烫吧？那我可真是要好好尝尝味道！”
柳校长说着，就从众多蔬菜里头精准地夹起了一个肉丸，轻轻一咬，本就在外层包裹着一层麻辣烫酱汁的肉丸子里头也跟着迸发出了一股鲜美的肉汁，和微辣口感的酱汁融合在一起……
这味道，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怪不得学生老师都爱吃这个，味道是真好啊！”柳校长说着，又夹起了一块油条，泡足了汤汁的油条吃起来简直比刚刚的肉丸子还要好吃，这让他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这麻辣烫有肉有菜还有主食，而且这些都是煮熟的吧？烹饪手法还很健康。”
柳校长边吃边不住说道：“不错，真不错！”
苏盼见柳校长吃得开心，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趁机说道：“柳校长您刚也看了几页我写的计划书，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指点一二？”
柳校长端着碗喝了口汤，满足地眯着眼说道：“指点谈不上，因为写得的确不错，小苏同志你真的是有很多平常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想，只是不知道如果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的话，你能不能把事情实施得像写计划书那样优秀。”
有门！
苏盼一听这话，跟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又一份计划书递了过去，迎着柳校长诧异的目光，她嘿嘿笑了笑，说道：“闲来无事看了几本杂书，从中得到了不少‘奇思妙想’，又听说学校的师生最近也都挺爱看我看的杂书，就想说不如办个全校活动，到时候少不了得请范师傅还有其他几位食堂的大师傅们一起过来帮忙。”
“华山论饭？”柳校长也是看过几本金庸小说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意思，这让他不禁想到刚刚在六食堂窗口时闻到的那股喷香喷香的鸡肉味。
当然了，他可不是馋叫花鸡。
上个月大领导刚刚会见金庸，特意提到了他所写的武侠小说的同时，也借此释放了对实现完全统一的诚信期盼。
这是一个信号。
作为国家众多大学的领头羊，清北大学必须要做出相应的表率，单单只是不阻止师生们看是不够的，但如果说搞些具有过多政治性的活动，又有些不合时宜。
——苏盼提出的“华山论饭”的美食评比活动就刚刚好，生动趣味又不涉及政治，且她的手艺也的确是很不错，可以考虑。
柳校长沉吟片刻，认真问道：“这华山论饭，论的饭菜里面，有叫花鸡吗？”
苏盼闻弦知雅意，连忙说道：“保证有！到时候请您和其他校领导当嘉宾，一人一只！”
“那就放手去吧——”
柳校长大手一挥，连带着一旁的范大成都没能逃过他的安排：“到时候，让其他几个食堂的负责人跟着帮忙！范师傅，你可得做好领头示范的榜样，一定要帮着小苏同志把活动办得漂漂亮亮！”
说完，柳校长一抹嘴，一手拿着盛放鸡汤串串和炸素丸子的纸杯，一手拄着拐杖，扬长而去，只留下苏盼和范大成两人大眼瞪小眼。
……
emmm
有点尴尬哈。
苏盼看着被甩在原处的范大成坐立不安的样子，主动问道：“范师傅您饿不饿？要不要来碗麻辣烫或者是麻辣拌？上次您把我们六食堂的招牌菜都买回去了，不知道您觉得味道还行吗，有没有特别喜欢吃的？有的话，我现在就去后厨给您拿。”
范大成本来还以为苏盼会借着之前的事情寒碜寒碜自己，可她不仅没有揪着之前的事情不放，还主动跟自己搭话，实在是让人惭愧。
面对苏盼如此友好的态度，范大成连忙回答道：“小苏同志你不用客气，我是从家吃完饭才来的学校，一点都不饿，不用你特意招待我。不过说实话，你做饭的手艺实在是这个——”
范大成比了个大拇指的同时，略显尴尬地说道：“我把那天买来的东西都给吃光了，真是太香了！本来早就想回学校跟你解释那天的事，可那天实在没忍住，没注意就吃多了，闹了好几天肚子，今天才好点，所以……”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本来还有些尴尬的气氛也稍微散去了不少，该进入主题了。
刚刚的计划书，范大成也在柳校长的默许下，跟着看了好几眼。
专业术语他不懂，但整体看下来，范大成也明白，苏盼这是想带着他们几个食堂一起获得学校师生们的喜欢，更是大方的要带着他们一起挣钱。
这胸襟，这眼界，这气魄——
范大成对苏盼这个女娃娃是佩服得不得了，也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狭隘，更是无形中对女同志的一种偏见歧视。
为此，在苏盼主动提起关于“华山论饭”活动的话题时，范大成二话没有，直接拍着胸口说道：“小苏同志你放心，说服其他几个食堂负责人的事就包在我老范身上，保证让他们没有怨言，还都听你指挥！”
要不怎么说范大成负责的一食堂从前总能独占鳌头呢，这性格不犯轴的时候，简直就是一点就透，都不用苏盼说明，这范师傅就已经明白为啥柳校长会给他留下来，更明白怎么抓住机会。
见范大成如此上道，苏盼自然要投桃报李：“既然要麻烦范师傅去负责其他几位食堂同志的工作，那不如能者多劳，就由您来负责这次活动的统筹工作？到时候，我负责活动的后厨工作，您负责以外的事情怎么样？就是，不知道范师傅您愿不愿意多辛苦辛苦？”
他当然愿意了！
怎么可能不愿意！
范大成略显激动地搓了搓手，想说愿意吧，又担心这是苏盼对自己的试探，犹豫了一会儿，谨慎问道：“这……我觉得还是小苏同志你更适合负责全场的工作，我给你打打下手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