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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尊为何独酌 第13节

  赫连雪不信:“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清俊的少年面色冷淡地看着她:“若雪身上有一缕特殊的香气,我猜是你留下的。循着香气,你能知道她在哪,我也能知道你。”
  晶亮的紫眸一瞬间懊恼不已,赫连雪前夜去戚若雪房中查看她的记忆,由于她突然醒来,仓促之下,忘记把留在她身上的香气抹掉了。
  百密一疏。
  也不知道戚南行是何时发现的那缕香气,难道他早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赫连雪不敢深想下去,梗着脖子问:“你想怎样?”
  “你用的这种香,是由紫霖兰花粉制成,只有幽冥魔域才有。”戚南行停顿了一下,语气冰冷,“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个魔族。”
  没想到他连紫霖兰都知道,一个仙门中人竟对魔域生僻的草植如此熟悉,着实有些可怕。
  赫连雪鼓着腮帮子,没好气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我不杀你,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戚南行定定看着她,“前夜你去若雪房中,按压她的眉心……你会读心术,对吧。”
  他用的是肯定语气,显然他已经认定,赫连雪会读取别人的记忆。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看她的记忆?”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盯在赫连雪身上,像在考量她对戚若雪能构成多少威胁。
  夜晚的鬼市诡异又热闹,冷风吹着廊檐下的一串串白皮灯笼忽悠悠打转,来来往往的妖魔鬼怪大摇大摆在街头横行,周遭传来牛头鬼打铁的铿锵声,远处还有搔首弄姿的狐狸精花言巧语勾搭人去双修。
  戚南行静静站在路边,少年的身形高瘦而单薄,威压的气势却不容小觑。
  赫连雪撇了撇嘴,避开他的视线:“我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你的小妹妹很有趣,想多些了解罢了。”
  见她不肯说实话,戚南行淡淡道:“我觉得你也挺有趣的,跟我回天剑宗吧。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了解。”
  赫连雪心头一动,要是当真跟他去天剑宗,是不是就能见到他和戚若雪的父亲,那位戚宗主?
  不知道那位戚宗主和她爹究竟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有同样的玉佩?她真的很想搞清楚。
  这么一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赫连雪愿意跟他去天剑宗,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冷哼一声,问:“不是怀疑我杀了谢淮吗,你怎么不把我交给无极宗?”
  “不是你。”戚南行道,“你只需把若雪的事交代清楚就好。”
  赫连雪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戚南行没说话,抬手勾了勾无形的丝线,让她跟上。
  身上缠着伏仙网,小命捏在他手中,赫连雪只能听他的话,快步跟上去。
  再次回到客栈,赫连雪还住在原先房中,只是被戚南行下了限制结界,别人进不来,她也出不去。
  也不知道乌苏到哪里寻她去了,有没有看到她留下的记号?
  戚若雪和柴良他们已经知晓赫连雪是个魔族,因着魔族都是出了名的凶残嗜杀,他们也不敢再靠近她。
  赫连雪一个人待着无聊,只能在戚南行来给她送饭的时候,缠着他打听消息。
  “你不是要抓我回天剑宗吗,怎么还不走?”她等得快要不耐烦了,“我在这里待够了,我要出去!”
  “还需再等几日。”戚南行将食盒放到桌上,给出解释。
  原来试剑大会结束之后,除了无极宗依旧留在青云山寻找杀害谢淮的凶手,其他仙门各派大都已经辞行。
  戚南行一行人前去辞行的时候,受到无极宗掌门和青云宗宗主相托,请他们再留几日,帮忙寻找凶手的下落。
  仙门各派同气连枝,总不能让谢淮死的不明不白。不查出那害人的妖鬼究竟是何来路,保不齐下一个受害的就临到自己头上。
  赫连雪打开食盒,边吃边问:“你们查几天了,有结果吗?”
  “还没有。”戚南行神色淡淡,似是有些疲倦,“明天再去后山看看。”
  也不知道他们还要查多久,难不成一直让她等着?
  她还等不及想快点去天剑宗呢。
  放下筷子,赫连雪没好气道:“还是我来吧。”
  戚南行微微蹙眉,似是无声地问她,要怎么来?
  赫连雪昂着下巴,抬眼看他:“你不是知道我会读心术吗?死人我也能看。”
  当然了,必须是才死不久,身上还留着那么一丝半缕的魂魄才行。
  戚南行抬眼打量着她,似在斟酌她的用意,半晌,他应允道:“好,现在就去吧。”
  是夜月明星稀,草木结霜,冷飕飕的。
  谢淮的尸体停放在青云山脚下的祠堂中,无极宗掌门和合欢宗玄素真人都在那里祭奠,外面还有无极宗大长老关有涯亲自把守,生怕再有妖鬼作乱。
  戚南行找了个由头,将他们引到旁边静室里说话,赫连雪便伺机进入灵堂,探查谢淮的记忆。
  灵堂上一片惨白,幽幽的烛火在冷风中摇曳。被吸干精血的谢淮蜷缩枯萎得像一只皱纹纵横的老参,可怜巴巴地躺在黑色棺材里,着实凄惨。
  赫连雪见惯了妖魔鬼怪,并不害怕他的这副摸样,伸出素白纤细的食指,点住尸体的眉心。
  谢淮的魂魄果然还有一丝残留,赫连雪看到他站在客栈三楼的护栏前探头探脑,下面厅堂中有不少人在用膳,包括“她自己”和乌苏也在。
  瞧着窗扇外面渐渐黑沉的天色,赫连雪想起来——那正是谢淮死的那天晚上,原本她和乌苏打算吃过晚饭就动身离开。
  坐在下面厅堂里的“赫连雪”和乌苏只点了几个小菜,两人很快吃完,然后上楼收拾东西。
  看到她们上楼梯,站在三楼的谢淮连忙向后避开,躲到柱子后面,似乎是怕被她们发现。
  等了大约一炷香时间,下面厅堂里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白日里去参加试剑大会,不管上场的还是没上场的,累了一天,用过晚膳都回房休息去了。
  谢淮看着四下无人,顺着楼梯下到二楼,悄悄摸到赫连雪的房门外,将角落的窗纸戳开一个小洞,凑过去偷看。他看着看着就笑起来,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了,神态颇有些猥琐。
  那时候,“赫连雪”和乌苏正在忙着收拾东西,一边商议从哪条路离开青云宗地界比较稳妥,所以也没注意到门外竟然有人偷窥。
  大概是发觉她们竟然要走,谢淮有些急了,从袖中掏出一支迷香似的东西,悄悄塞进那个窗纸上的小洞里。
  房间里面,清幽的白烟悄悄扩散开去,可是背对着房门的“赫连雪”和乌苏根本没发觉。
  没想到那个谢淮竟然暗中干出这种下作事,想也知道他点的那支迷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赫连雪正生气,忽然看到房间里的那个“赫连雪”胸前微微一亮,有一道黑气从挂在她颈间的须弥坠子上飞出来,一眨眼就穿墙而过,落到谢淮身后,变成一个高瘦颀长的人——玉粉敷面,眉目俊朗,一头青丝长及脚踝,银灰色刻丝宽袍上绣着落拓的竹枝纹,看起来风流倜傥,温文雅致。
  可他动起手来却十分残忍。
  一把攥住谢淮的后颈,他把谢淮整个人提溜起来,左手五指扣住他的天灵盖,肆意吸食他的精血。
  不过短短一瞬间,原本还算健硕的谢淮已经萎缩蜷曲成一具皱纹纵横的腊皮干尸。
  那人走路像飘一样,眨眼便飞上三楼,一脚踹开谢淮的房门,将他的尸体像扔脏物一样,随手丢了进去。
  谢淮的眼球干枯昏黄,至死都惊恐地盯着门外,直到那人重新变成一道黑影,转瞬消失无踪……
  赫连雪从谢淮临终的记忆里挣脱出来,看到满灵堂的白幡在凄迷的冷风中飒飒作响,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谢淮竟是被那道黑影变成的人吸干了精血,而那道黑影竟然是从她的须弥坠子里飞出来的?!
  抬手捏起挂在胸前的须弥坠子,赫连雪一时间惊讶万分,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灵堂外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她来不及多想,连忙从侧边窗户飞身离开。
  一路飞奔回客栈,赫连雪连跑带跳爬上二楼,冲到自己房门前——看到窗扇最角落,真的有一个小洞,不注意根本看不见。
  周身隐隐发凉,她又捏起挂在颈间的须弥坠子,提在眼前仔细打量。
  可是那颗泪滴形的坠子,通体莹白,和从前一样,并没有任何异常。那是阿娘给她的护体法宝,从小就戴在她身上,为什么会从里面飞出一股黑气?
  难道是因为谢淮对她图谋不轨,这坠子感知到她有危险,所以跑出来杀了谢淮,替她解决麻烦?
  这样的护体法宝,未免有些太过诡异了……吧?
  她正愣神间,戚南行也回来了,推门进来,问她看到了什么?
  赫连雪连忙收起坠子,自然不敢说实话,佯作抱怨道:“白忙活了,什么都没看到。那凶手是在谢淮背后偷袭的,谢淮到死都没看到凶手的样子。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我也没辙。”
  俊挺的眉峰微微蹙起,戚南行思虑一番,似乎是信了她的话。
  “看不到就算了,再想办法。”
  他话音刚落,外面忽然跑过来咚咚的脚步声,柴良在外面拍门:“师兄!云无疚他们找到凶手了!”
  戚南行拉开门就走了。
  赫连雪也想跟出去,可是被限制的结界挡住了。
  她不禁有些焦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难道云无疚当真找到了那个黑气变成的人?
  该不会牵连到她身上吧?
  第014章
  赫连雪焦虑了一夜,第二天终于得到消息——云无疚他们抓到的凶手是一头成精的花蛇,吸食了谢淮的精血,已经能够化成人形。蛇妖亲口承认自己盯了谢淮许久,终于找到机会吞吃了他。
  “那蛇为什么要杀谢淮?它跟他有仇吗?”赫连雪十分不解。
  那蛇肯定不是凶手,可它为什么要承认呢?
  “据说是因为谢淮小时候杀了它全家,你没听说过吗,蛇要报仇,十年不晚。”柴良过来给她送饭,大概是忌惮她是个魔族,不敢离她太近,放下食盒便要出去。
  走到门口,他又叮嘱:“你快吃吧,好不容易这事解决了,一会儿我们就要起程回去。”
  赫连雪应了一声,这事只要牵扯不到她身上就好,还是赶紧去天剑宗要紧。
  草草吃了几口饭,她便跟着戚南行和柴良他们一起上路。
  身上缠着伏仙网,她无法施展法术,只能被戚南行提溜到他的剑上,带她一起御剑飞行。
  从青云山到天剑宗,路途遥远,一路星夜兼行,第七日方才抵达。
  赫连雪一落地就被关入地牢之中,等候发落。
  黑漆漆的地牢阴暗无光,乱石参差,潮湿的石壁上爬满青苔,四下静悄悄的,只有角落里滴答的水声,时不时落响。
  魔族的眼睛很好,可以在黑暗中视物,所以赫连雪能够清清楚楚地看到,整个地牢像一座朝向地心的圆状塔楼,沿着石阶次第而下,每一个牢笼中都关押着囚犯——
  有的是声名恶臭的妖怪,有的是作恶多端的鬼物,有的是狰狞可怖凶残嗜血的魔兽,还有一些大概是犯了门规被拘禁的宗门中人。
  他们看上去大都奄奄一息、没精打采的,每个牢笼中都下着禁制,他们在无边的黑暗里看不到也听不到,只能在无尽的等待中消磨自己的时间和生命,直至死亡降临方是解脱。
  地牢中的寒气阴冷无比,冻得赫连雪唇齿打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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