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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 第13节

  她将视线从窗外移开,若有所思转过头来看着他,不确定的问:“要是你身边有一个能力出众又漂亮的女同事,你会喜欢上吗?”
  “你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徐衍无奈的看着她,“如果你说的是咱们单位,那我不会的,我们的工作性质太特殊了,如果两个人都在一起会很累。”
  部里的离婚率一直很高,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驻外聚少离多,两个人无论感情多深,另一方离开一年两载没有消息,恐怕也是会被消耗完。对于子女,也是有很多亏欠。不能在父母妻儿身边照顾,生活上会有诸多困难。
  这个问题,徐衍算是客观回答的。
  不过这不是沈昱宁想听的答案,她在设想如果把单位的形式换成是公司,那么这种可能性是否成立。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真没劲,都前尘往事了,还死死拽在手里不肯放手。
  她这人有点洁癖,心里固执己见的认为是她的,别人就碰不得。就算是沾了一点,她都是千百个不愿。
  可若真要她往前走,她又瞻前顾后的犹豫徘徊,倒也怪不得别人,是她沈大小姐的脾气太大了些。放不下这段感情,但又不肯低头。
  这事儿,恐怕真是急不得。
  到疗养院时,天渐暗了,最后一抹晚霞在天边蜿蜒,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光。
  车子稳稳当当停下时,徐衍看了眼沈昱宁,她似乎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为难悉数写在脸上,原本是为了逃开顾逢晟,没成想还是要给自己架在这。
  徐衍很了解这个师妹,从来心事都昭然若揭,藏不住事儿,即使脸上不明显,那双秀眉也是会在无声中述说着她的情绪。
  “下车吧,你得往前走了。”
  这句话像是突然撞击而响起的钟声,于她内心也狠狠敲击了一下。
  沈昱宁看到正在门口等候他们的师母江渠,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拉开了车门。
  “是昱宁吗,你回来啦?”
  头发近乎花白的师母快走一步拉上她的手,眼里亮闪闪的,声音轻缓,“我们从望山居搬到疗养院是已经有两年了,孩子,你怎么样,这几年还好吗?”
  师母还不到六十岁,但容颜面貌跟从前大不同,苍老至极,全然看不到从前半分的风韵。江渠是历史学教授,二十多岁起一直在京大教书,前些年因为身体不济办了病退,自那之后便一直在家修养。
  大学时,沈昱宁第一次见到师母,就觉得师母有种不输岁月的气韵,谈吐文雅气质温柔,怎么看都是一个娴静富有知识的独立女性。
  可现在,她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孤独的母亲。失去至亲的痛苦是深远的,会在日后每一个莫名时刻突然想起,然后不断侵蚀记忆。
  想到这,沈昱宁觉得胸口很闷,连带着说出来的话,气音都低了。
  “我一切都好,就是抱歉没能早点回来看您。”
  “我和你们梁老师也都好得很,劳你们这些学生记挂,三天两头过来送东西,逢晟也是,每次都带两份,说是替你拿的,他也刚到,跟老梁在后院摘菜呢,你俩也去看看吧。”
  江渠满脸慈祥,像是父母见到了很久不归家的子女,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又急忙带着他们两个到后院。
  他们所住的这栋没有宁玉安的屋内面积大,但是后花园确实额外赠送的,多出来的一块地用来种菜栽花刚刚好,适合老人居住。走过去时的栅栏两旁种了两行月季和绣球,在夏日中盛放着。
  后院凉亭里,梁任年穿着灰色条纹 polo 衫,仰头靠在藤椅上乘凉,胸前扇风的扇子停下,指挥着站在菜地里的手下摘菜。
  “逢晟啊,你再摘点油菜,晚上我再添一道油菜香菇。”
  “那太好了。”
  顾逢晟这会儿脱了外套,卷起衬衫袖口,方才在会上光风霁月的华清代表人如今踩在满是泥土的菜地里,忙得像个农夫。
  那双平时总来签文件的手,现在正忙着在一行新出的油菜群中逡巡。
  这场景实在太过新奇和违和,徐衍看到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看来顾总的车比我们的好的不是一星半点,老师您也真是的,让这么一个大人物给您干农活。”
  他是存心打趣,也是缓和气氛。
  “你别胡说,这可是逢晟心甘情愿的,他心疼老师,不像你们两个,踩着饭点来了。“梁任年作势要问罪,但仍然挡不住他脸上的高兴。
  起身从藤椅上离开时看见沈昱宁杵在徐衍跟前,停下脚步到她跟前,露出个欣慰的笑。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再说别的,解了沈昱宁不知该如何开口之困。
  她也笑了笑,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看着梁任年,其中深意万千,但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信念。
  希望老师平安顺遂,喜乐长安。
  进了屋,江渠给三人倒了茶,让他们师生四个好好聊聊,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梁家没有保姆,沈昱宁觉得师母一个人做饭会很累,便也跟着去了厨房帮忙。
  “你这丫头,不用帮我的。”江渠好脾气,一边洗菜一边让她赶紧出去,“你好不容易来,跟你师父多待一会也好。”
  她笑着系上围裙,“没事的师母,我以后可以常来。”
  “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终究是不成的。”
  江渠站在水池前,若有所思,“老梁前些天看见达木赞地震的消息担心了好几晚都没睡好,半夜了还在到处打电话问你的消息,他常说你是一个不合格但是在他这里拿了满分的学生,就你和逢晟这两个最得意的弟子,你还去了那么危险的地方,幸好,幸好你回来了。”
  半年前达木赞内战的消息传回国内,着急的不止是梁任年,就连沈家,也都在背地里给她捏了一把冷汗。
  沈昱宁摘菜的手一顿,脑中浮现从前不好的回忆。
  达木赞,她对那里的记忆好像是前世今生,
  “师母,老师最近的身体怎么样?”
  “去年总觉得头晕,逢晟带着他去做了个全身检查,医生说是血脂高,这不,今年就开始种菜了。”
  江渠动作很快,跟她说话时已经在切菜了,只是年纪大了不太专心,切菜时又忙着说话,一不留神切到了手指。
  沈昱宁急忙送师母进屋,梁老师责怪她不小心,拿了药箱紧急处理伤口,最后决定让徐衍去帮忙炒菜。
  江渠不解的看向丈夫,又跟三个孩子说你们梁老师也会做菜。结果下一秒就被梁任年冷言驳回。
  “我那手艺给你尝尝还行,怎么能拿出来见客呢?”
  徐衍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连忙摇头拒绝。
  “老师您这可高估我了,我哪会做饭啊。”眼神又扫过一旁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顾逢晟,笑着提议,“要不让顾总试试?”
  沈昱宁本来还想说大家不嫌弃的话她去做也可以,但却被梁任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
  “逢晟去,逢晟做菜好吃。”
  梁任年笃定吩咐,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总算是把这种顾总送到了厨房。
  而客厅的三人,看着背影登对的两人离开视线后,各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第13章 从未有过别人
  客厅里一片祥和,欢声笑语,跟厨房完全是泾渭分明的两个空间。   沈昱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于是继续将冷漠持续到底,自顾自站在砧板前继续切师母还没解决完的菜。   她的手很好看,古书里描述如葱段般白玉的手,柔弱无骨,白皙又纤长。   唯一有点显眼的是,右手虎口处有一小条深色的疤痕。   不知道是从哪受的伤,看颜色应该是过了很久了。但他如今看,仿佛能隔开那层表皮,窥探到她鲜血淋漓的伤口上。   伤口稍轻的结了痂,再掉下,之后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可伤得重的,即使抹了再多祛疤药物,也始终会留有一条印记。   顾逢晟觉得,这个比喻也像他们两个。   最后他默默看她一眼,轻声提醒:“注意安全。”   她嗯了一声,想起记忆里他的厨艺,倒是有点怀疑。   “你真会做菜?”   “你不信?”   他靠在料理台前,挑眉反问她一句。   有几分玩味,也像刻意逗她开心。   沈昱宁背对着他,切菜的动作没停,不疾不徐的节奏,她做什么都是这么认真,连带着下意识说出口的话,也被这场景带入了点别的。   她说:“我住校生病那次,你煮了一锅快糊了的粥来看我,你觉得我能信吗?”   “看来这事让你很难忘啊。”   沈昱宁转身看他,视线交汇时,两人都笑了笑。   那时候她为了参加一场外语比赛,将自己闷在学校里闭关修炼,一连半个多月都不回家。那阵子家里的人也都忙,寿泉路大院里的沈家老宅空无人影。忙生意的忙生意,游玩的游玩,工作的工作,总之也是没人还记得她在学校。   生了病,高烧快到三十九度,沈昱宁打不通沈谦叙的电话,只好找到顾逢晟。   她自小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是这样,遇到事儿了永远先找大哥,如果找不到,那再找顾逢晟。   他一直是她除了家人以外最依赖的人,这件事没得辩。   当时顾逢晟在家里和顾若清吃饭,挂断电话后有点无措,从医药箱拿了常备的退烧药后,又告诉家里的阿姨赶快煲汤。   顾若清问他怎么了,他还有点为难,生怕让家里人知道自己昭然若揭的心事。   最后只好装作若无其事,轻描淡写说:“昱宁生病了联系不上家里人,问我在不在京平。”   “煲汤恐怕来不及,你给她煮点粥吧,很简单的,一会儿我帮你把米都泡好,只要看好火候就行。”   看到他紧张的神色,顾若清又说:“昱宁这姑娘跟你很般配,她生病了你就多照顾点,自己煮粥才有心意。”   那时候两家交往甚为密切,婚事也就差搬到明面上来说,但顾逢晟始终守着礼数,没在家里主动谈起这件事。因为是顾若清先开口,所以他难得流露出了点真情实感。   顾逢晟那时候还不懂,从小到大对自己如亲生母亲般一样照顾的亲姑姑,会是他人生风暴的始作俑者。   那碗粥也像是预料了他们二人之后的结局,因为火候太大差点烧干。那是顾逢晟唯一一次下厨,给沈昱宁留下了阴影。   所以现在,她仍然持有怀疑态度。   顾逢晟没急着反驳,而是卷起袖口准备炒菜,他这个人一向重视行为比起描述的天花乱坠,还是当下的行为最有力度,所以急忙证明自己,大刀阔斧的开在厨房里操作,沈昱宁在一旁怔怔的看着,还要时不时替他递上调料。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   一盘素炒出了锅,她眨了眨眼后开口问道。   油烟机有条不紊转动工作,厨房内杂音很多,顾逢晟轻笑一声,接下来的话让她颤了颤。   “很久了,08 年冬天的时候在巴黎分公司工作了半年,被爷爷丢在公司宿舍里自生自灭,我又吃不惯国外的菜,所以只好自己动手在小公寓里做一点。”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低眸看她,目光柔和,柔情暗暗藏匿。   他没说是因为胃做过手术,所以自那之后他的饮食都格外注意,甚至有专门的人负责,但被人处处照顾这事让他觉得自己像个残障人士,所以空闲时间就自己学了。   过了一会儿,沈昱宁也突然笑了笑。   “你公司那个副总,挺漂亮的,我以为你是为她才学着下厨,毕竟感情这件事,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她还是记恨着那个有待考证的新闻贴,和那张照片里两人过近的社交距离。   顾逢晟还疑惑她这话题转得如此生硬,听完后面的话时瞬间明白了。想起季娴的话,他也有了点试探的心思。   “你说季娴?”   “嗯。”   “她的能力也很出色。”   他不置可否,心底里却乐开了花。   沈昱宁以为他这句话便是承认了,心脏猛地坠痛,也不顾什么别的,将高跟鞋踩得声声作响,急忙离开了厨房。   她来到洗手间,心情难以平复,深呼吸过后,与镜中的自己对视。   还有不到两个月,她就三十岁了。   三十岁是人生的一个分水岭,应该是从青春走向成熟的一个拐点,可她在感情经历上,几乎是一张白纸。   这么多年,她从未喜欢过别人,就是连稍有好感的异性都不曾有过,唯一喜欢的人是顾逢晟,也因为他重新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可惜他们两个缘分实浅,经历了那么多事走到现在,仍是得不到什么美满结局,想来,世间大多是不圆满的。   有些事既然过去没个结果,那多年之后,也没必要再执着。   想明白后,沈昱宁回到了厨房。   本来也是为了替老师庆祝,不要为这些身外事影响心情,她如是安慰道。   然后继续帮顾逢晟打下手,只是全程再无言语。   顾逢晟看着厨房内突然冷寂的空气,后知后觉到自己这玩笑真是开的有点太大了,于是趁着给鱼收汁儿时跟沈昱宁解释。   “季副总一开始是跟着我姑姑的,两年前才到我手下工作。”   这话官方,称谓都变得严谨,有那么点儿着急摘出来的意思。   他紧盯着沈昱宁,生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她只是板着一张脸,冷漠开口。   “公司的事就不用跟我这个外人说了,小心牵扯到商业机密。”   她一个前女友,能有什么立场关心现任?   沈昱宁没工夫去想,也不想再回答他的任何一句话,自顾自忙着拿碗盛饭,就这么僵持着,气氛一路凝结到了饭桌上。   顾逢晟做了一大桌子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徐衍上桌时惊讶的不能自已,倒是梁老师夫妇神色自若,像是早就知道他有这水平。   “顾总这水平可以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进修过。”徐衍环视餐桌一圈,彻底心服口服。   他将筷子逐一分下,只是淡笑。   餐桌是普通的长方形餐桌,梁任年照例坐在主位,师母坐在主位旁的右侧座位,对面空着两个座位,徐衍本来想跟师母坐在一起然后把那两个相近的位置留给顾沈两人。   徐衍刚准备拉开师母的椅子时便被沈昱宁抢了先,她板着一张脸,生硬的坐在了师母右手边的座位。   最后他只能和顾逢晟一起坐在对面。   这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是离着八丈远也显而易见。   席间徐衍还在背地里踢了踢顾逢晟的鞋子,打算在无声中找到点蛛丝马迹。可下一秒,就被沈昱宁一记眼风给彻底偃旗息鼓。   梁任年也看出来了,于是随便寻了个话题。   “昱宁,你现在在哪个部门?”   “非洲司。”   梁任年扶了扶眼镜,“哦那今天的峰会你也参加了?”   “是,有一些非洲的工作我比较了解,所以司里派我来了。”沈昱宁面色如常的夹菜,回答道。   梁任年点点头,“你还是优秀的,国外形式不好,还是要在国内才好。”   说起这些话,那可就没有停的时候。   徐衍也是来了兴致,跟梁老师谈起最近的一些事,大大小小感兴趣的新闻都说了,末了又谈起梁任年的外甥。   “我总能看见怀生,他现在级别也不低了,可还总是在跑采访,每次主持记者会的时候都能看见他。”   沈昱宁顿了顿,“怀生?”   徐衍一笑,“梁老师的外甥,叫周怀生,你不记得了?咱们大学的时候来见过一次,他那时候还是个中学生,现在已经是京华社的记者。”   她想起来今天在会场里拦下自己的记者,当时就觉得名字熟悉,原来是梁老师的外甥。   “我今天还见到了,怪不得觉得眼熟呢,就是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   他们谈起工作,自然是有许多的共同话题,徐衍实在是个很难冷下场子的人,有他在的氛围肯定不会差,只是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他的主场了。   说到学校前不久的活动,徐衍还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将那天沈昱宁和顾逢晟的照片举起给梁任年看。   “老师,你这两个最得意的学生现在也算是各自为王了。”   梁任年视力不好,一直戴着老花镜,闻言还是仔细接过徐衍的手机,认认真真看了一遍。   最后还不忘了点评,说他们两个也不笑笑。   沈昱宁无奈,目光幽怨的盯向徐衍。   他这人缓解冷场的水平一等一,但是总喜欢拿着主角别的事混淆视听。也是心情好,她也想起了点什么别的。   方才在厨房听到师母问及徐衍的个人问题,还热络的准备给他介绍,但是徐衍言之凿凿的拒绝了。   沈昱宁收回目光,笑意顿开的看着江渠,“师母,您刚才是不是想给徐师兄介绍相亲对象啊?”   江渠点头,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开口:“可你徐师兄说自己还不急,都三十一岁了还不急,忙事业的时候也不能忘了婚姻。人不能总是飘着啊!”   老一辈人都这样,有操不尽的心。   徐衍单身也许多年了,在部里他的风言风语也不少,若不是因为他履历实在优秀,单位也不可能放一个未婚人士担此大任。   说到底,还是有风险的。   “师母我跟你说,在法国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有一姑娘追着他出了国,还在我们使馆对面的公寓楼住了好一阵子……”   沈昱宁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这次,无奈的人换成了徐衍。   他收回手机,笑着埋怨,“你倒是真不给我留点余地。”   晚饭就这么欢声笑语的揭了过去,而他们两个的那点小插曲,全然算不得什么事。   不过徐衍哪儿就不一定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记挂着沈昱宁方才在饭桌上掀他的短所以生气了,离开时借口跟她住得太远不顺路,把这个人托付给了顾逢晟。   沈昱宁拉开车门,怨气写在脸上。   “徐师兄这个小气鬼,我说两句都不让。”   晚上八点钟,蝉鸣阵阵,夏日里蚊虫也多,沈昱宁穿着露腿的正装裙,弯下腰给腿上泛红的地方喷驱蚊水。   她这个时候最像从前,眉眼间的小表情都和小时候一样多,鼻间是她手里拿的驱蚊水的香气,顾逢晟借着月光看向她,表情郑重。   “昱宁,不存在什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从没有过别人。”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现在。”   她突然停下动作,心下一颤。   像是尘埃落定,又像是翻了一张崭新的书。
  第14章 “邻居”
  他说他没有过别人。
  车内静了好久,沈昱宁也是。
  这种感觉很难描述,像是一件事你明明知道结果,可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确定。又庆幸,又劫后余生。
  可她实在没办法在当下直截了当的告诉顾逢晟她的心意,她还有许多药要吃,而她如今的情况,也显然不适合。
  “季娴的事本来有点复杂,但我还是要说,我们两个之间只有上下级关系,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而且她马上就要辞职去国外结婚,你别多想。”
  顾逢晟的话又像一剂强心针,治愈了她几乎荒芜的创口。
  他可以不用说这么详细,但他发现自己无法忍受沈昱宁这样疏淡,他们之间刚刚缓和了一点,他还不希望自己现在就前功尽弃。
  “我姑姑和乔望轩在争夺继承权,季娴一开始是被她安插过来的,所以你能看到我和她之间的一些绯闻,那些也是她们的手段,不过现在季娴已经对我不再构成威胁了,今天她也在会议上,也纯粹是因为工作。”
  公司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顾逢晟本不想跟她说,人都有自己的私心他也不例外,他不希望沈昱宁看到如今他掣肘难捱的日子,更不想让她担心。
  可这些无论是浮于表面的还是掩藏至深的,她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见他这样。
  想起师母的话,她顿了顿开口。
  “听说你逢年过节都帮我拿一份,你这样,好像我从来都没离开京平一样。”
  这些年,有人几乎快要忘记她的存在,只记前尘。圈子里的人来来往往,她最后也变成了几句传说,除了关系好的几个,大概真没人记得她沈昱宁。
  这样更好,她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
  “这些年,我一直想找一个答案,梁润的事是我的一道创伤,你知道的,有些伤口留了疤,看着总是触目惊心,所以不愿再回想这道伤的前因后果。”
  大概是气氛太安静了,安静到她愿意跟他剖析自己。
  甚至是,讲讲过去。
  顾逢晟目光停在她的手背,想问问她这道伤口的来历,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她若不愿说,强问也得不到个答案。
  只是徒增伤心罢了。
  就像她如今的病,她还是只字未言,人前人后,都还是强撑着镇静。一如往常,可她不说,他也没有理由去问。
  更何况,她离开的原因自己也掺杂了一二。
  顾逢晟正犹豫如何开口时,驾驶座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车内寂寥,这两声格外明显。沈昱宁也有点吃惊,跟着缓缓降下的车窗去瞧,发现是沈谦晔。
  他站在车前,神色惊喜的看向顾逢晟。
  “我还以为看错了,话说你这个大忙人——”
  原本是正在上扬的嘴角,可目光看到副驾驶上的沈昱宁时突然中断了,剩下一句看似热情的问好。
  “小妹也在啊。”
  沈昱宁点点头,不是很想回答。
  “今天在峰会上遇见了,我们来看梁老师,你呢,总算休息了?”
  顾逢晟知道这兄妹二人不对付,怕气氛别扭,所以率先开口以至于不那么尴尬。
  “是啊,sv 的项目忙完了,给自己放个假,也是顺便来看外公,听他跟我夸了你无数次,说你的字比我写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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