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女学生

  其实进入全民都要念书的新时代——二十一世纪后,女孩儿们便不能像母辈那样,在读初高中十几岁的年纪就往耳垂上打耳洞,给自己梳妆打扮,那是严重到会被全校批评的事情,所以,更别提大胆地像慕悦这样光明正大地往耳朵上戴金首饰的情况了。
  姑娘们想都不敢想。
  她很不同,蒋南坐在最里面的餐桌上全神贯注地盯着钻进后厨的女孩儿,心道,她不用念书么。她难道不用上学。她的老师不会抓着她在教务处那里一通批评。这么大的耳洞难不成过几天就能自己长好?
  也就是等慕悦给她从后厨端来这家店里最有特色、她等了快一个月都没吃上的特色肠粉的这么一小会儿功夫里,蒋南的脑子里就冒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它们也许与自己今天就要开学但暑假还没玩够的事实相关,它们也许只冲着这位陌生服务员身上与她的认知完全不相符的一切。
  总之,这是她们两个人会产生交际的最初始的理由:今天上学路上,蒋南遇到了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她的耳朵上竟然佩戴了一对金耳环。
  慕悦在潮州记已经工作满一周了,余银对她很满意。抛开洗碗、擦地、洗菜、备菜等不需要在客人眼前露面的活儿,就是简单的点菜、上菜,女孩儿也开始游刃有余了,甚至还趁乱学会了几句相关的潮汕话,比如,“肠粉”念作deng hung,“稞条”念作gue diau。
  所以昨天和余银坐下来定基本工资时,余银给了她远超预期的工资基准线。粗略算下来,她每天能带二十五块回家。慕悦从没觉得赚钱是这样轻松的一件事,就只是做之前每天都做的粗活、杂活,便能得到一个月七百块的收入。
  “诶,小悦,你把这个给9桌的送去。”余银忽然叫住她,让她给蒋南上菜,往碗里多加几勺配料的功夫,又仔细嘱咐道,“那小姑娘比你小三岁,听说姓蒋,学习成绩挺好的。这学期正好上初二,学校呢就是前面五百米远的致远中学,我们这儿还算不错的私立学校。我想着,这开学后她能天天来,也算我们这儿的熟客了。你可以试试跟人家交个朋友,或者混个脸熟。别看人长得挺乖一小孩儿,她爸可是警察。”
  余银听说她妈真的虐待她,这段时间对她极为关照,比如,换工作服的时候会观察她身上有没有不该有的青痕,每次给周野打电话的时候都要试探一番,三言两语地套话,确认周野不会继续虐待她,再比如,像现在这样,给她找一个能替她撑腰的警察的女儿当朋友。
  可那是警察。慕悦最怕的一个词。她对这类人没有更多的好感,毕竟之前每次警察上门扫黄的时候,她都要被关进黑屋子。他们一关就是好几天,还要绑手绑脚用臭烘烘的抹布堵住嘴,生怕她乱说话。所以这会儿听到这个词,她浑身便是一激灵,连逐渐攀升的困顿也骤然消去,只余下心头的慌张与犹豫,“啊?”
  “让我去?”
  她回头瞧了眼那位正盯着自己看的女孩子,见她目光如炬,更被吓了吓,推拒道,“我,我突然想上厕所,要不然还是余姐姐你去吧,别让人家久等。”慕悦说完,还真的装出了肚子很疼的模样,同时捂住了肚子,皱起了眉,又在原地跺了几回脚,感觉屎尿屁没一样能憋住的,逼得老板娘不得不放过她。
  “害!你这丫头,给你机会你怎么抓不住呢。”余银白了她一眼,又补充道,“哎,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去送,你上厕所去吧。”
  编的谎言自然要圆上。慕悦十分钟前才刚从厕所出来呢,现在既不想拉屎也不想拉尿,但就是因为扯了慌,所以必须得去厕所走一趟,哪怕就是脱裤子放屁再穿上,那也得把流程走全。
  正是她光着腚蹲在便池上发呆的时候,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余银刚才的那段话里到底藏了什么。那姑娘,坐在9桌的那姑娘是个女学生,是周野希望她能装出来的模样。她那时候答应了要演个女学生给他看,但心里其实没底,她见过的这么多女人,除了余银都是卖的,一个比一个骚,可真不知道周野嘴里的女学生究竟什么模样。
  要是能同她套上近乎就好了,慕悦心里想,真能学会女学生说话做事那一套,周野可得爱死她。
  动机明确,警察的威胁暂抛脑后,女孩儿穿上裤子洗完手就往前面走去,拎着抹布佯装要去店外收拾桌子,顺道躲在一边偷看她,谁知道刚走过她的桌子,就被蒋南拽了下来。
  “诶!你别往外面去。你这裤子上都是血。”蒋南这名字听起来中气十足的,实际模样上是个奶乎乎的萌孩子,脸圆,小手肉肉的,个子不高,坐在凳子上双腿踩不到地面,胆子不大,但脾气不小,“你漏了,你都不知道么?万一给外面的人看见,那可丢死人。”
  蒋南说完还特意站了起来,拉着她把她往座位里推,要她坐里面那个座位,好让自己用身体给她遮挡。
  慕悦被这一番突然的动作吓到了,还以为是自己的窥视被正主察觉到了,慌乱中把脸挪开,不敢看她,“什么漏了?”她随便地答,看起来像是被蒋南的问话问懵了,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
  “例假啊?你肚子都不痛么,出了那么多血,都到最外面那层裤子上了,半个巴掌那么大,很明显,我坐这里一下就看到了。”蒋南盯着外面来来往往的男人,确认没有无礼的家伙后,小声且仔细地站起来,把大概位置指给她看,“诺,就是屁股这根缝线靠右的地方……你好奇怪啊,下面没感觉么?我每次漏的时候屁股都湿湿的。”
  这是慕悦的初潮,显而易见,尽管曾经给阿姨们洗过那么多次带血的内裤,但当这一刻真正落到她头上的时候,还是反应不过来。
  “不痛,没感觉。”女孩儿被蒋南的反应吓到了,脸色唰一下白了,又很不凑巧地被她堵在座位里面。这很尴尬,慕悦已经被她看到了身上穿的这条带血的裤子,再加上这事儿太过隐私,就算同为女孩儿,她也没勇气站起来再给她看一遍,所以这会儿只能十分慌张地坚持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啊,你怎么不痛啊,不痛经也太幸福了吧,我每次痛经还要去上学的时候,真恨不得马路上来辆车把我撞死。”蒋南时不时地往她的大腿看去,想关心她的状态,又怕说多了要她反感,所以扯了其他话转意注意力。
  “为什么要被撞死?”慕悦根本听不懂蒋南嘴里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便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因为很痛啊,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写不完作业还算好,万一碰到考试,考砸了还得被老师家长轮番骂……”蒋南低头咬了一大口肠粉,将嘴塞得满满的,吃东西的时候,视线又落回那串挂在她耳朵上的金耳环,带着好奇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上学?你们老师不管你们打耳洞、戴耳环么?”
  这回能听懂了。慕悦下意识地摸了摸周野给的彩礼,回答道,“我叫慕悦,不上学,这是我爸给我的嫁妆。”
  作话:休息几天。配角,并非女配/女二,与周野见不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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