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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字【轻微修改】

  周夏夏一宿不理周寅坤,周寅坤也懒得跟她计较,说好听点,她那是教科书般的思想觉悟,说实在点,那就叫轴,敲不响的榆木疙瘩。
  宽敞的双人床,俩人背对背一人躺一边,显然是扛上了。
  周寅坤抱胸侧躺着,指尖一下下地点着肌肉紧实的胳膊。半边身子都躺麻了,周夏夏还挺能抗的,最终他翻了个身,这一翻身就凑巧拉近了与她的距离,随之而来的是她温热的气息混着那股雪糕的香味扑面拂过,让人想气都气不起来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恰到好处地落在她白皙清透的脸蛋上,这兔跟他滞气,被子全盖在他身上,周夏夏犟的连扯都不扯一下,蠢呼呼的,再这么晾着指不定又得发烧几天,周寅坤索性掀开被子,揪着往过一搭,顺便长臂一拦将她裹进怀里,脸埋在甜香的颈间小声念叨了句什么。
  夏夏此时已经睡熟了,睡梦中她感觉身体一重,紧跟着整个人都暖烘烘的,很舒服,只是那个梦并不太愉快,梦里的男人说她是榆木脑袋,给她气得够呛,自己明明没有错,怎么就是榆木脑袋了。
  早上周寅坤醒的时候,夏夏不在卧室,印象里,她一小时前就起来洗漱了,不知道要干嘛,介于这些天忙得很,难得能不比鸡起得早,周寅坤也就没管她,自己睡自己的。
  他先摸了把床头柜,拿过一只黑色的翻盖手机,单手翻了翻,不对,这不是他的,是周夏夏的。
  手机是前几天周寅坤才给她配的,原本亚罗已经买回来了,等拿到手那刻,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叁个字——“情侣款”。于是,又叫亚罗马不停蹄去买了个跟自己那款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来,可这坏处也有,容易拿错,除了耽误事儿倒也无所谓,女人嘛,即便是看自己男人手机也算正常,何况还是他这种原先女人很多的,呵。
  手里摩挲着摁键。相比之下,周夏夏手机自然没什么可看的,他更不屑于搞督察大队那一套。
  刚要放到桌上他手顿了下,手机就尴尬地悬在半空,时隔两秒又拿了回来,男人手不受控制地拨弄起来。短信栏里什么也没有,未接电话里有一通是他的,另外已接来电里那叁通还是他的,周寅坤满意地勾勾唇角,看着看着,笑容又暗了下去,备注的名字“周”,什么东西?“红豆粥”还是“绿豆粥”?天天学习就学的这么没大没小不把人放在眼里,他看不惯,干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改了个顺眼的——“坤”。
  在厨房忙活的女孩完全不知道卧室里的男人拿着她手机翻了个底朝天,因为陈玄生跟陈舒文在,夏夏很早就起来做早餐了,现下已经做的大差不差,抬眼瞧瞧时间,八点半,时间刚刚好,她端起餐盘准备摆到餐桌上去,转身险些跌进男人坚硬的怀里。
  好在周寅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手里撞斜的盘子,身前的人儿抬头看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你醒了?”
  “醒了一会儿了”,周寅坤盯着盘子里马的整整齐齐的五个叁明治,目光越到她身后厨台,培根、煎牛肉、青蔬,另外还有果汁和牛奶,连咖啡她都煮好了,视线循回,他问:“大清早起来就为了做这些?”
  还做这么一大堆,谁吃的了。
  “嗯,我琢磨着舒文姐跟陈先生也在,就早些起来准备了,多弄了点儿”,夏夏端着餐盘出去放在餐桌上,又回来拿其他的。
  周寅坤眼睛追随着:“恶战了一宿,你觉得他俩起得来?”
  她动作滞了刹那,陆续把剩下的牛奶和果汁往出端,还顺手拿了只纯白色的餐托,敛了个双人份进去,可瞧着,心里又犹豫起来:“那要不,我端到楼上去。”
  “用不着”,周寅坤悠闲地迈着步子过来在餐桌前坐下,“你知道人家叁百回合到了第几回合,坐下,吃你的。”
  “……”,这的确也是夏夏刚才迟疑的原因,她没反驳,默默坐到周寅坤对面的位置,先抿了一小口牛奶,牛奶加了蜂蜜温润丝滑甜而不腻,腹中的胎儿似乎也尝到了甜蜜滋味儿,轻轻地涌动起来,一时想到什么,夏夏望向对面的男人:“有个事,我想和你说来着。”
  语气挺正式。周寅坤放下手里的咖啡,挑眉等着她说。
  她双手握着面前那杯牛奶,话在脑子里捋了一遍,认真地讲:“其实,近亲之间的孩子容易出问题的原因多在于染色体异常,虽然之前彩超说孩子很健康,可是为了能确保真的没问题,我想再去检查一下。”
  周寅坤看着她一句句的说完,本不是什么过分的事,说的也在理,然心情却愈发沉了下去,握在咖啡杯上的拇指摩搓着杯柄,“那万一真有什么问题,打了?”
  对于他问的,夏夏之前思量过,也做了心理准备,而当这一刻真正来临,将一切摊到台面上来谈时,她却发现话仿佛被噎在喉咙里怎么都讲不出,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察觉出周寅坤的不悦,这次夏夏并没给他教训她的机会,继续说:“我最近也在网上了解了一些,查染色体异常办法还是挺多的,像是羊水穿刺,或者无创DNA检测,这两种都是比较普遍的,但比起来羊水穿刺筛查率会比后者要高不少,所以,我是打算去做个。”
  “而且这个要做最好就是四到六个月之间,我现在马上就要六个月了,我想,尽快……给查了。”
  周夏夏现在长能耐了,都学会先斩后奏了,一副与他好声商量的态度,实则是早就敲定了主意。
  尽管周寅坤面上没什么变化,气氛却异常压抑,他没急于回应,看着周夏夏继续淡然自若地拿起叁明治往嘴里塞,还不忘喝上一小口牛奶。
  周寅坤心里清楚,兔是担心孩子有点儿什么毛病,心里不高兴,但她不会说更不会哭。
  思绪与记忆交织,他又想起梦里一大一小的身影,那老大烦得很忍不住想去摔打,现在想来,若是真的……也不错,一家子可不是得热闹点儿么。
  “随便”,手里那杯咖啡往桌上一撂,清脆的响声刺进耳朵夏夏猝然抬眸,正瞧见男人起身闷气离开的背影。
  她看着面前这一大桌子的丰盛早餐,现在就只剩下叹气了。
  *
  和周寅坤料的出入不大,那姐弟俩醒了正好赶上吃午饭,期间,陈玄生为了避免陈舒文再一次借机逃跑,直接与航空公司联系,安排了一架专机下午就返回英国。
  屁股上插火箭,都没这么仓促的,得多迫不及待。
  去机场的路上全程周寅坤开车,陈玄生坐在副驾驶,两位女士则在后排,一路周夏夏跟陈舒文聊个没完,到了机场又是一通寒暄送别,也不是一辈子见不着了。
  “对了舒文姐,差点忘了,我手机和号码都换了”,夏夏拿出手机拨通了陈舒文的电话,“这个就是我的新号码。”
  “嗯,我知道了,保持联系”,陈舒文淡淡一笑,而面前的人却盯着手机,眉头微微蹙起,她问:“怎么了夏夏?”
  顺着女孩视线看过去,通讯录里——“坤”,这显然不是夏夏的风格……
  夏夏摇摇头:“没事。”
  说完她灭了手机屏幕,下意识看了眼不远处双手插兜嘴里叼着烟的男人,恰巧就对上那双极其轻佻的眸子。
  看来她也知道聊的时间太久了,还知道往这边张望一眼,周寅坤干脆把燃了半截的烟随手一丢,大步朝夏夏走了过去。
  他比两个女人高出好多,刚还明亮的环境此刻蒙上了层阴影,“又不是以后见不着了,英国买的那座庄园跟他们离的不远,赶明儿想去就去。”
  比起在英国与陈舒文相见,夏夏反而希望见不到得好,倘若见不到,就说明舒文姐得到了自由,可以去个没有仇家更没有陈玄生的地方,安静自由的生活,不被打扰,不被强迫,也不用每天绞尽脑汁地跟陈玄生斗法,轻松的过每时每刻,这又何尝不是……自己想要的。
  “原来周先生已经在那边买了庄园”,陈玄生跟着凑过来,笑说:“那这以后可要常走动了,我家舒文平时在英国都不怎么愿意与人打交道的,要是周小姐去了,她一定心情好,心情好了,对我的态度说不定也有所改观呢。”
  “当然”,周寅坤应得痛快。
  那句“我家舒文”简直恶心到陈舒文生理不适胃里翻江倒海,她本能地张口难听的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吻:“我态度不好吗?”,话语间她抬手去触陈玄生下颌的血道子,修长的指甲带着凉意温柔地划过,耳边是女人暧昧的声音:“我就是态度太好了,才下手这么轻,你还不满意吗?比起上一次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除非要了你的命,其他的都算得了什么呢?”
  陈玄生僵了一瞬,握上脸颊旁那只柔软纤细的手,同时看见那双娇媚的眼睛微微颤栗。
  “也对,看来还是我太悲观了,照这么说的话,那昨晚的态度可是出奇的好。”
  他拉着她的手,亲昵地挽上自己的胳膊,偏过头来,“让二位见笑了,我们舒文总是喜欢寻求些刺激的。”
  周寅坤低眸探了眼陈舒文手腕上被男人攥出的暗红印子,嗤笑一声看向陈玄生:“你也不赖。”
  “变态”,陈舒文怒然甩开陈玄生,径自往登机的方向去,身后两名身材壮硕的男保镖动作迅速一并跟着。
  五分钟前的和谐气氛荡然无存,夏夏手里攥着手机都攥出汗了,陈玄生根本就是给舒文姐添堵来的,早知道自己就不该多看周寅坤那一眼,招惹他干嘛,他不过来,陈先生也不会跟过来。
  伴着一阵轰鸣,夏夏凝视着那架飞机划破天际,逐渐缩小成远方的一个点,随即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兔,走了,你不是要做那个什么检查吗?不得去问个详细?”
  夏夏回过神,立刻应了声“好”,跟上了周寅坤的步子。
  曼谷的交通拥堵依旧,道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宛如一条由红光汇聚而成的缓流,蜿蜒蠕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里放慢了脚步。
  烟抽不了,周寅坤闲的无聊打开了广播,此时音乐响起,干净的声音熟悉的节奏,是Jeffrey的歌,见到Jeffrey真人那次他也是唱的这首歌,还在天台看到了不该看的。
  当时觉得他不该欺骗粉丝摆出一幅美好形象,更对Jeffrey那种行为感到骇然,现在想想,人生中有太多不情、不愿,明知而故犯,只要是人就不会永远不犯错,或大或小,或知或不知,他们为了达到目的,所谓的活得更好,选择一错再错。
  也可能有些人连目的都没有,反抗过、坚持过,还是错的荒唐。
  周寅坤瞥了眼身边情绪低落的女孩:“怎么?还对你那卖屁股的小白脸偶像耿耿于怀?”
  这事儿怕是能让周寅坤放嘴边说一辈子,夏夏听了直皱眉:“不是,而且那是人家自己的选择,生活是自己的,是好是坏,是对是错,都用不着我来评判。”
  她稍稍偏头,男人歪着脑袋,胳膊随意地半搭在车窗外:“呵,卖屁股还卖出道理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声音都大了些。
  但也只是第一句声音高一些,越往后声音越蔫:“我意思是,他是对是错那是他的选择,我又摆弄不了别人的思想,不去喜欢不去崇拜就好了,干嘛总是要提。”
  嗓门挺大。周寅坤掀眼瞧着后视镜里那张埋怨他的小脸,他不但提这个还要提别的:“是吗?不喜欢泰国小白脸那喜欢哪儿的小白脸?香港那只?”
  既正派又是个公的。
  不点名也知道他说的是阿伟哥哥,都过去快一个月了,还要较这个真儿。夏夏一口气要出不出的憋在胸口,堵的她难受。
  时过半分,她还是说出来:“我根本不喜欢他。”
  这兔的胆子比肚子大,现在是一点儿气都不能噎在心里,动不动就犟嘴,逗逗她还当真了,满脸的不情愿,都说孕妇脾气大,以后能不能改过来也不清楚,罢了,改不改的,自己养的兔还能炖了吃肉不成。
  只是谈到“喜欢”,思绪又绕到了另一件事上面。
  周寅坤睨她一眼:“那你喜欢什么?”
  周夏夏生日近在咫尺,难题就在于小岛不要,带她旅行人嫌耽误学习,金银珠宝也不稀罕,他实在想不出该给什么,甚至,连盖学校这种诡异的想法都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过。
  那语气不像是在问她喜欢什么人,夏夏看过来:“东西吗?”
  “不然?”
  她想了想:“喜欢的东西还是挺多的,但都是些杂七杂八的,比如好吃的甜品,好看的书籍,好听的音乐等等一些……”
  “……”,周寅坤脑子里就叁个字“傻学生”。
  下一秒,一个好听的声音传进耳朵,“还有烟花,算吗?”
  *
  回程路况不尽人意,走走停停到了医院太阳都快落山了,黑色迈巴赫停在地下车库,知晓来的人是谁,医院方面自然不敢有半分怠慢,车门甫一打开,便有专人热情迎上前来,满面笑容地将两人引领至顶层,穿过清净廊道,直奔医院的VIP会客室。
  门一开面前是一位面相和蔼又气质干练的中年女人,也是此前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妇产科顶尖团队负责人,纱洛女士。
  纱洛礼貌微笑:“周先生好,周小姐好。”
  周寅坤看她一眼话都没说,进去大爷似的往沙发一坐。
  她目光转向男人旁边,定格在端坐着的夏夏身上,心中暗自惊讶,难以想象这种男人的妻子竟是个清纯小女孩,看上去应该也就,高中?容貌确实出众靓眼,都说男人喜欢比自己小的,这也……太小了点儿。
  “这位就是周小姐啊,很漂亮呢。”纱洛在两人对面落坐,手里拿了些资料和一份需要家属签字的知情同意书,“周小姐叫我纱洛就可以。”
  “好。”夏夏坐的端正,朝纱洛笑笑,内心隐隐泛起紧张她双手搭在膝盖上,不由地搓了搓腿,然后说:“你好,纱洛医生,我想确保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否真的健康,我也了解过,说羊水穿刺是检测染色体异常比较好的办法,是这样吗?”
  纱洛看着她说完,语气温和答:“确实是的,周先生在电话里也告诉过我,周小姐有意愿想要做这项检查,目前来讲羊水穿刺筛查率还是比较高的,用于检测胎儿染色体异常和其他遗传疾病——”
  “怎么个检查法儿?”
  男人的问题打断了纱洛的话,周寅坤更关心得是会不会搞坏自己兔白白嫩嫩的肚皮,穿刺,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受的检查项目。
  “是这样的周先生,羊水穿刺的过程是在超声引导下,使用一根细长的穿刺针逐步刺入孕妇的腹壁,直至进入羊膜腔,穿刺针进入后,会使用负压装置抽取适量羊水用于后续检测。当然这个过程我们是非常小心的,避免对胎儿和母体的伤害。”
  周寅坤又问:“疼?”
  疼不疼的孩子没问题才是最重要,夏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本来还想听医生讲讲具体检查事宜的。
  “不是很疼,可能会稍微有些胀痛感,寻常人是可以接受的。”纱洛耐心回答。
  “周夏夏,你要做?”周寅坤靠在沙发上盯着夏夏的后脑勺问。
  夏夏轻轻点头,睨向他的眼睛,丝毫没有迟疑:“做个吧,做个心里踏实。”
  没等周寅坤再开口,她不再理会他,直接对医生说:“那纱洛医生,我们约个时间吧,越快越好。”
  “好的周小姐,如果您这边时间合适的话,明天就可以”,纱洛从手里那沓资料里拎出一张家属知情同意书放到桌上,“尽管羊水穿刺在医学上是相对安全的,但仍存在一定的风险,所以在这之前需要家属签字同意后,才可以往下进行。”
  “哦,那行”夏夏拾起来认真看了看,风险还是挺多的,可能会出血、感染,重则流产、羊水泄漏,不过这都是机率性的,自己运气一定没这么差,她直接递给周寅坤:“那你,签个字吧。”
  男人面无表情拿过来,一手转着笔,仔细把每项都扫了一遍。末了,眼睛盯在“风险为叁百分之一”那几个字上,一股无形的压力如雷灌顶,他从没像现在如此纠结过,其实这检查也并非是坏事,可就是有种被迫执行的压迫感,这感觉还真他妈新奇。
  短暂沉默之后,周寅坤动作利落地在下方家属那栏随手签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把笔往桌子上一掷,冷脸起身就走了。
  夏夏不懂他闹个什么脾气,她没紧着跟上去,来都来了便又多问了医生几句,最后还跟礼貌地道了谢。
  她拿着注意事项书,轻抚着隆起的孕肚慢悠悠地往出走,刚踏出门口,就看见刚才摔笔就离开了的男人急匆匆地折回来,像是落了什么要紧的东西,紧接着,他一把攥住夏夏的手腕,拉着她就出去了。
  周寅坤如同脚底生刺,恨不得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医院呆下去,他边走边说:“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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