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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傍晚回家 第8节

  纪堂没有和同学们一起玩烟火,只是站在一边看着,当他看到许悠妙和周斯时一起出现的时候,他立马弯身捡起地上一袋仙女棒,走向许悠妙递给了她。
  “新年快乐,许悠妙。”纪堂笑说道,好像周斯时完全不存在。
  许悠妙迟疑了会接过仙女棒,道了声谢,她有些不敢看纪堂的眼睛,怕他问起上次巧遇的事。
  “我们去放烟火。”纪堂笑邀请道。
  周斯时听不下去了,他一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看着纪堂说:“我和妙妙每年都一起放烟火守岁,你能不能识趣点不要打扰我们?”
  “那你们不差这一年。”纪堂面不改色微笑着。
  “我发现你这个人脸皮也是挺厚的啊,纪堂。”周斯时也好笑道。
  “许悠妙的朋友又不止你一个,你干涉她交友的样子才是厚脸皮。”纪堂徐徐笑道。
  “我这不叫干涉,我只是不想她被打扰。”周斯时微微扬眉,有些傲慢看着纪堂。
  纪堂没再说什么,只是越过周斯时的肩膀去看许悠妙,他发现许悠妙其实并没有在听他们说话,她的目光早被蒋茜茜吸引而去了。
  许悠妙看到蒋茜茜和杨朝玩得很开心,心情莫名有些酸涩。她想起蒋茜茜和她说的父亲的诋毁,想起蒋茜茜对杨朝盯胸行为的平静反应,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敏感得和大家格格不入。她有一瞬间很迷惑,直到周斯时喊了她,她才回神。
  她慌乱看了看两个男生,下一秒把手里的仙女棒分塞到两人手里,自己只留了几根,她掩饰说道:“你们玩吧,我去找茜茜。”
  说罢,许悠妙就跑开了,留下周斯时和纪堂面面相觑,奇怪拿着仙女棒。
  许悠妙企图分开蒋茜茜和杨朝的玩闹,她承认自己对杨朝有很深的偏见。她让蒋茜茜陪她放烟火,但蒋茜茜在她身边待不到几秒,还是会和杨朝玩起来。因为杨朝很喜欢开玩笑,他总是逗得爱玩的蒋茜茜和他互吵对打。试了两次之后,许悠妙枯站在原地,最后独自拿着一根点燃的仙女棒走到了公园小花园的另一侧。
  许悠妙蹲在地上看着燃着的仙女棒,觉得很漂亮,她单手笨拙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想拍照,但拍了几个角度没拍好。她正想换手,听到身后传来响动,一回头看到纪堂笑立在那。
  “我帮你拍。”纪堂说道。
  许悠妙点点头,站起身打算把手机递给纪堂。纪堂掏出自己的手机,笑道:“用我的拍了传给你。你就站在那,我帮你拍。”
  许悠妙闻言就大大方方举着烟火,微笑站在那让纪堂拍照。等他拍完,她问他:“拍得怎么样?可以吗?”
  纪堂认真看了看照片,点头说道:“很好看。”
  许悠妙好奇走过去一起看照片,结果发现根本不好看,眼镜还一只反光。她诚恳看向纪堂,说道:“纪堂,你根本不会拍照哎,我看上去呆呆的。”
  纪堂失笑,说道:“不会,你那么可爱怎么拍都好看。”
  许悠妙皱眉哭笑不得,说道:“删了。”
  “好,我给你重新拍。”纪堂笑道。
  两人拍了好一会照片,许悠妙才选出满意的。纪堂松了口气,夸张擦了擦脑门说道:“拍得我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许悠妙被逗笑,说道:“谁让你自告奋勇要帮我拍照的,我很麻烦的,周斯时要帮我拍不好看,给我追着打。”
  “那听起来你对我算客气了。”纪堂笑道。
  “可不就是说。”许悠妙笑了笑。
  纪堂便煞有介事道了一声谢,许悠妙笑得更开心了,她发现纪堂这个人还挺风趣幽默的。
  纪堂看许悠妙又开心笑了,他感到自己的心情也跟着亮了,他把手里最后一根仙女棒点燃递给许悠妙。在闪亮的烟火里,他看到她被照亮,一张脸饱满灵动,他希望她脸上永远充满笑容,他心里那根担心的刺也变得柔软,他再次有勇气问她:“许悠妙,你那天是去找律师咨询你父母离婚的事吗?”
  许悠妙抬眼惊愕,握着仙女棒的手微微一抖。纪堂轻轻扶住了她的手,对她说道:“不好意思,我想了点办法从社区一个义工阿姨那打听到你的事,我没有和其他任何人说过,以后也不会和别人说,我只是很担心你。”
  许悠妙更惊诧了,她涨红了脸看着纪堂,她在他温柔的眼睛里看到真诚和温暖。
  “如果你需要人倾诉,我很愿意倾听。”纪堂轻轻握紧了许悠妙的手。
  许悠妙的手和心都感到有一股坚定热切的力量在温暖她,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压在心里的委屈担心此刻化成眼里的泪水。
  纪堂看到许悠妙掉眼泪,心也跟着酸疼,他小心试探抬手轻轻擦她脸上的眼泪,柔声说道:“悠妙,你别难过……”
  但这句话让许悠妙更伤心了,她再忍不住真的哭了,手里的烟花棒也掉了。她抬手擦眼泪,却越擦越多。纪堂怕地上的烟火伤到低头哭的许悠妙,上前一步踩灭了烟火,也轻轻抱住了许悠妙想给她安慰。
  周斯时刚才走远去给陈依玲打了个电话,让她也来放烟火,因为他也知道了纪堂初中喜欢陈依玲的事。这会陈依玲来了,他到处找纪堂和许悠妙,陈依玲看他冷着脸又有点气冲冲的样子觉得很好笑,问他:“你找谁呢?叫人过来放烟花,烟花呢?”
  “那边。他们买了一堆,到零点放大烟花,其他的你想玩什么拿什么。”周斯时指了指不远处三五成群的同学。
  “那你跟我放烟花去。”陈依玲似笑非笑说道。
  “等我先找到妙妙。”周斯时回答。
  陈依玲挑挑眉,跟在周斯时身后,阴阳怪气说道:“周斯时,你根本不是叫我来放烟火,是让我看你和你的妙妙放烟花的吧?”
  “这有区别吗?”周斯时反问,四处张望。
  “你这个人真的是很没品。”陈依玲笑骂。
  周斯时仿佛没听到陈依玲骂他,继续找人,等他找到小花园的时候,正看到纪堂拥抱着许悠妙。周斯时愣住了,这个画面对他的冲击非常大,他脑子里一下空白,脚底天旋地转,下一秒怒火冲上来他的天灵盖。他很生气变得很冲动,冲过去推开了纪堂,还一把把许悠妙拽到了身后。
  纪堂上一次被周斯时忽然揍了一顿,因为心里有内疚所以没记仇也没怎么还手,这次就不一样了,他猝不及防被周斯时一推顿时也是火冒三丈。他上前一把拽住周斯时的衣领,质问他:“你想干嘛?”
  “我让你离妙妙远点。”周斯时抓住纪堂的手,紧紧捏住他的手腕。
  “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做?”纪堂冷笑道。
  “你看我有没有资格!”周斯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行动也上来了,他一拳挥到了纪堂脸上。
  许悠妙和陈依玲都吓了一跳,下一秒纪堂踉跄才站稳就立马还击,也一拳打向周斯时,很快两人就扭打在一起。
  这个场景让许悠妙很震惊,她看到两个男生莫名其妙因为她打架,只感到非常反感。她急得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拽住周斯时的衣服,气得只想揍他骂他:“住手!周斯时!谁让你动手的?!你发什么神经!”
  陈依玲见状也赶紧冲过去拉纪堂,拉不住她就挡在纪堂举起的拳头面前。纪堂吓了一跳,硬生生收住了拳。陈依玲很生气瞪着纪堂,说道:“你打啊,你再打啊!你们两个再打,我报警送你们进去!”
  纪堂闻言骤然冷静下来,捏紧的拳头在半空颤抖,然后僵硬落下。他看到周斯时被许悠妙拽过身揍了一拳在背上巍然不动,但周斯时下一秒用力拽过许悠妙的手就拖走。纪堂想去追,陈依玲一步挡住了他的去路,呵斥道:“你还要追过去打,真想进警察局是不是?”
  纪堂怔住,眼睁睁看着周斯时带走了许悠妙。
  第十二章 我不允许你喜欢我。
  大年三十晚上,路上的出租车不多。周斯时拽着许悠妙出了公园,一路走出去没有拦到车,他便拉着她沿街走下去。许悠妙从气愤骂骂咧咧要挣脱到骂不动了也实在挣不过周斯时的力气,就不情愿被他拖着走。
  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时间走到零点,到处在开始放放烟花迎新年。在热闹中,许悠妙回头看了看公园的方向,不禁又有些生气用力甩了甩周斯时的手,大声骂他:“神经病。”
  而周斯时在这时转过头看了眼许悠妙,认真和她说:“妙妙,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被烟花和爆竹声掩盖住了,但许悠妙明白了,她回他:“滚,你给我放开!”
  周斯时听到了,原本握她手腕的手转而握住了她的手心,他和她牵了手。
  许悠妙感到有些不适,虽然他们小时候经常手拉手,现在也是打打闹闹,但这一刻周斯时忽然牵她的手,让她心头莫名颤抖。她努力挣了挣依旧失败,她有些泄气说道:“周斯时,你别拽着我了,我自己会走!”
  周斯时没回答,他难得在许悠妙面前还是沉着张脸。
  许悠妙见他背影还在生气,她忍了两秒,但越想越离谱,最后还是发了火拽停他冲着他喊:“你再发神经,我们就绝交好了!你自己动手打人还给我摆脸!你三番两次打纪堂,你是不是有毛病?!”
  周斯时听到“纪堂”终于有反应了,他转过身又一次拉紧许悠妙也拉近她,他的目光严肃锐利紧紧盯着许悠妙,低头靠近她问她:“妙妙,我很认真问你一次,你要不要和我去国外读书?就我们两个人,我们永远在一起。”
  新年的喧闹声还在继续,许悠妙对周斯时的话听得不够真切,但他的表情第一次让她感到真切的脊背一凉。她微微皱起眉头,大声回答他:“我不去!”她只是回答,却觉得自己像在无形的反抗,这种反抗是她这段时间心底最真切的欲望。所以吼完,她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她倔强看着周斯,仿佛随时等着他的下一次攻击,然后她就会再一次快速反击他。
  而周斯时的确被她激怒了,他对她从来没有发过火,他可以在她面前毫无脾气,只要她不要走出他们之间的那方天地。此刻,他像被人抢走心爱玩具的小孩,委屈又生气,他伸手把许悠妙另一只手也抓住了,他说道:“你为什么不和我去国外读书?我们从小就在一起,说好了我去哪你就去哪,你不能失信!”
  “你幼稚不幼稚,周斯时,凭什么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又不是你能带来带去的玩具!”许悠妙恨不能腾出手扇周斯时一巴掌。
  周斯时当然知道自己在幼稚,他害怕地发现小时候的招数对许悠妙开始一个个失灵了,他努力在她面前表现得像小时候,蠢一点傻一点,但现在都维持不住了。
  “我没把你当玩具,妙妙,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去国外读书,我也是为了你,我希望你开心!”周斯时说道。
  这些“为了你”的话彻底点燃了许悠妙,她感到异常压抑和愤怒,当她再次用力依旧挣不开周斯时,她开始暴躁踢了他一脚,骂他混蛋。
  周斯时没躲,他不懂许悠妙为什么骂他混蛋,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不同意出国,他还认为只要给她施压,她还是会同意的。他急切想让她同意,和她说:“你不去国外是不是因为纪堂?他和你表白了,你答应他了?你要是为了他这么做,我一定不会同意!许叔叔已经同意让你跟我一起出国去读书,你不要倔了,等去了国外,你就会习惯了,像以前一样!”
  头顶烟花在绽放,夜空绚烂多彩,许悠妙感觉她的思想和呼吸也炸了,她一时不能呼吸,委屈愤怒到哭了,她发了疯一样暴躁起来,她终于挣开了周斯时,扑过去愤怒打他:“你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你家为什么老是缠着我们家?!我讨厌你们!你们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你们都是混蛋,王八蛋!我恨死你了,周斯时!”
  周斯时终于被打疼了,当他听到许悠妙说恨他,感到心惊肉跳很震惊,他忽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会失去许悠妙。他感觉此刻的自己像一个沙漏被人倒了过来,此刻开始一点点流失的时间都是堆叠起来的逐渐失去的碎片,他的自信心和乐观忽然全部被瓦解,他惊恐丑陋得像被拔去羽毛的老鹰,奋力一搏亮出来也是自己尖锐的爪,他又怕伤了她,那爪变成了一个拥抱紧紧抱住她,然后是一个吻重重落在了她的唇上。
  两人的唇瓣相触,柔软温暖也僵硬冰凉,一瞬间喧闹听不见,他们耳朵里和眼睛里听到看见的都是过去,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玩耍两小无猜的模样。周斯时感到很不可思议,他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渴望这么做;而许悠妙仿佛被她哥吻了,脑里一片空白。当她回神发现周斯时还动了动唇瓣摩挲她的唇时,她只感到无处可逃的尴尬反感,还有情感上的恶心。
  她用力推开了周斯时,自己也往后退,她急得眼镜都歪了。她扶了扶眼镜不可思议看着周斯时,眼里可以喷出火,但她找不到言语骂周斯时了。
  而周斯时对这个行为做出了解释,他脱口而出说道:“我为什么老是缠着你,因为我喜欢你啊,妙妙!”
  许悠妙听到这句表白,气得浑身发抖:“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我不允许你喜欢我!你的喜欢让我觉得很恶心!”
  周斯时不知所措,自尊心像烟花一样绽放成碎片,他盯着许悠妙问她:“你真的很讨厌我吗,妙妙?”
  许悠妙一时很难回答这话,但她只想周斯时立马从她眼前消失:“我不想再看见你啊!”
  “你就这么讨厌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吗?!”周斯时不愿相信许悠妙那么绝情,他们之间一线之隔的关系忽然塌陷,像大地裂成了山谷,深渊一下出现在脚下。
  “什么感情?!你就像我哥一样,能有什么感情?!你不要再发神经了!我真的受不了了!你们是不是想把我逼疯啊?!”许悠妙冲周斯时吼道,她的心全乱了脑子也全乱了,她气得跳脚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是你哥!我从来都不是你哥!”周斯时上前想抓住许悠妙。
  许悠妙吓得再次一把推开他,她又吼他:“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你能不能从我的生活里消失?!我真的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周斯时!我和你在一起一点也不开心!我很烦,我每天都很烦!”
  周斯时整个人僵硬住,他像被万箭穿心,他一直不想承认许悠妙可以没有他,只有他单方面不能没有许悠妙。
  许悠妙依旧很激动,但当她看到周斯时受伤的表情,他整个身影仿佛因为受伤而缩小脆弱时,她也痛苦着慢慢冷静下来。可她的心却越来越硬。
  “妙妙,你真的不想再看到我了吗?”周斯时颤声问道。
  “对。”许悠妙抬脸看着他,斩钉截铁,眼睛里含着泪。
  周斯时被彻底推开了,他感觉自己像个孤魂站在那,他的神色逐渐染上阴翳,眉眼里的情感像被许悠妙此刻的眼泪稀释了,越来越淡。最后,他冰冷的目光映着漫天热闹的烟火看着许悠妙,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眼镜后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纯真,还有绝情。他看着看着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大拇指的指腹按在了她的唇瓣上摩挲,他似笑非笑说道:“如果我真的消失帮你实现了新年愿望,你会不会一直记得我,妙妙?”
  许悠妙吓了一跳,眼泪都吓了回去,她觉得此刻的周斯时很陌生,心里却又知道他本来就是这么虚伪亦正亦邪的人。只是此刻,他对她的压迫从无形到有形了。所以她即便已经面红耳赤,但也绝不会服输,她抬手用力掰开他沉沉的手重重推开,同样冷冷看着他,最后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周斯时站在原地看许悠妙走远,许久他吐气般对着空气说道:“妙妙,你的帽子又歪了。”
  这个寒假,周斯时决定了出国读书。大年初三,周斯时来许家拜年告知这个消息,他下学期就不去学校了,去校外上培训班考语言等签证,大家很为他高兴并且祝福他的决定。而许悠妙没有出房间,她从大年初一就开始感冒发烧生病了,一直躺在床上没出房间,她就觉得很累,只想好好睡觉。
  期间,袁莉非要敲她房门进去看她,她就蒙起了头不让人看。但袁莉坚持扯开她的被子要看到她的脸,还要把她拽起来坐一会,在她床头关心了半天不放过她。
  周斯时在许悠妙房间门口站了会没进去,他看到她披头散发低着头坐床上听袁莉絮絮叨叨,便说了句:“差不多回家了,妈。”
  袁莉闻言这才舍得放过许悠妙。
  许悠妙抬起头看了眼转身走开的周斯时,但她没戴眼镜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她也不想看清。她这几天想到他,内心深处还是充满了抵触和一种难以形容的不安全感,就像她原本平衡的世界已经被侵犯破坏。袁莉一走,她就倒头躺下拉起了被子把自己再次蒙起来,她想还好他走了。
  整个寒假,周斯时没有再出现,但他的名字还是一直在许家被提起。比如彭珍一早想起周斯时就会问许悠妙:“小时不知道出国读书要准备些什么,你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许悠妙撒谎应话:“他说不用。”
  彭珍点点头,自言自语:“听说他表叔一直在 y 国,过去有人照应应该没什么问题。”
  许悠妙看着面前的粥,没什么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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