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风流(二更)
宇文玠扮成的小二哥在白牡嵘的房间待到清晨,然后趁着隔壁房间的人都没醒时,他才偷偷的溜走了。
要说这人,以前也戴着假皮,但行动之间总是有他自己的格调。但眼下,却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他这气质已经完全被小二哥给融了。不知他把假皮揭了,然后再去做小二,还会不会像了。
做贼一样,他偷偷溜走,白牡嵘则再次睡了过去。只不过,这梦里头仍旧是有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是纯粹的心理作用,被宇文玠给吓得。她到头来还是混成了这样,他一小小斑比,如今已有了这么大的影响力,说到底这原因可能还是在她身上。
如不是她喜欢上了他,任凭他如何折腾,她也是不会在意,甚至看都不会看一眼。
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原因,她也就不再纠结了,继续睡觉,直至日上三竿,她才醒过来。
夷南兵在外来回走动说话,这屋子里都听得到,也不知这帮小子是不是故意的,在那儿说玄甲军的坏话。那么大声,楚郁又不是聋子,当然听得到。
在这热炕上睡了一夜,她好像脸都被热气烘的肿了起来。
穿好靴子,她把长发随意的挽了一下,之后便披上狐裘披风走出了房间。
见她起来,院子里的夷南兵都聚拢了过来,他们不太适应这北方寒冷的天气,各个身上都裹得厚重,又冻的咝咝哈哈,却又顽强的站在院子里不肯回屋。
“冷不冷啊你们?进屋待着去,再冻得生病,这儿可找不到好大夫。”白牡嵘拽紧了披风,这冷空气进了鼻子,她肺管子都要被冻上了。
他们讪笑,也没明说在外转悠的目的,但其实很容易就猜得到。
白牡嵘转身回了原来的房间,门打开,便看到了端坐在桌边的大杨。而楚郁正在洗漱,尽管被大杨盯着,他倒是还算自在。
白牡嵘上下的看了看大杨,他摆明了在这儿坐了一夜啊。
“小姐。”起身,大杨的眼珠子有些红。他的确在这儿坐了一夜,半夜里困得眼皮打架,睡过去还险些从这椅子上掉下去。看人这种事儿,不是那么好做的。
“去休息吧。”白牡嵘扬了扬下颌,他们对楚郁都十分不放心,即便他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杀伤力。
大杨点头,随后转身走出房间。
“今天好些了?”看着楚郁洗漱完,白牡嵘问道。
“好些了,身体有了力气,精神也好多了。”楚郁看着她,一边轻轻颌首,他的脸色比昨晚好多了,最起码没那么紫了。
“那就好,我还想着,如果你今天还没什么起色,我就冒险去找个大夫过来。不管如何,咱们都得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才能启程,我可不想再拖着你了。”死猪一样,冰天雪地的,她拖不动。
楚郁轻笑,“按照这恢复的速度,后天,大概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行,到了后天,再看看你身体恢复的如何。若是不行,你可别逞强。有时,这身边有个猪队友,会害死所有人的。”尤其是他的心腹都被杀了,待他回去知道了,估计得受一波打击。身体不好,可能都承受不住这打击。
“猪队友。”楚郁被她的用词逗笑,她总是能说出一些好笑又一语中的的词句来,简直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敲响,而且响的位置好像不太对,是下半部分被敲,才发出的声音。
白牡嵘看过去,眉头动了动,随后走过去打开了门。
房门外,‘小二’托着托盘,是来给送饭的。、
白牡嵘看见他,视线在他眼睛上转了转,然后收回,后退两步,给他让出路来。
走进来,他径直的走到桌前,然后把托盘上的饭菜一样一样的给拿了下来。
白牡嵘走到一旁坐下,楚郁也在对面坐了下来。
所有的饭菜都放到了桌子上,汤汤水水,菜色不怎么样,但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多。
“宋豆汤,大宋米糕,宋香煮蛋,宋米粥。”报菜名,咬字清晰,每道菜都有个宋字。
白牡嵘缓缓的抬手摸了摸额角,扫了楚郁一眼,他的神思果然是被拐走了。
她迅速的扫了一眼宇文玠,他却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似得,拿着托盘,最后看了她一眼,就走人了。
这家伙,报的什么奇怪的菜名,准是他自己刚想出来的。
他离开,房门重新关上,白牡嵘拿起筷子,轻咳了一声,“这小二,口音还挺重。快吃吧,我饿了。”
楚郁没有言语,拿起筷子,静静地用饭。
看楚郁这样儿,白牡嵘心下不免几分歉意,“你在这北方两三年,到现在还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我想不止你,玄甲军也一样吧。虽说他们之前一直都在军营里,没有那么好的条件,但气候总是还不错的。”
“没错,这种地方,其实真的不适合人居住和生活。”以前,是一些夷人在这极北之地居住,就像壮奴他们那个族群。
但,他们最终还是受不了这种灾难一样的暴寒天气,南迁,继而引发了战争,他们现在也灭族了。
“那这次,我们成功了,你打算怎么做?继续待在这儿么?还是换个地方。”她问,也是想打探一下他的想法儿。毕竟,他看起来太不寻常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是啊,以后又该如何呢?”楚郁似乎也有一些迷茫。是他和宇文玠签了十年停战的约定,但,有很多人都不同意。他们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因为这个地方太贫乏了。
但,仇人已手刃,家人已下葬,再接着引发战争,那纯粹就是私欲了。
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那时被仇恨所驱使,让他做了很多不由心的事儿。若说后悔,也有,但,做过就没办法再后悔了。
看他连饭都不吃了,白牡嵘也不由的长舒口气,“你去过我的夷南么?你应该是没去过,你当年去鹭阙坞,是从另外一条水路过去的。有机会,你去我夷南走走吧,那里特别好,我和宋子非到了那儿,就被吸引了。然后决定,这辈子就在那儿待着了。”所以,才会为之奋斗。
“你不回皇城么?”她爱宇文玠,最终不是应该与他在一起么?
“皇城、、、我不太喜欢那地方。不过呢,谁也不能说我不能两地来回走吧?再说了,土地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自然是不能放弃宇文玠。
“所有的事情到了你这里,都那么简单。”楚郁微微摇头,他放下筷子,然后把桌子上的饭菜推到了她面前。
因为这动作,白牡嵘也看到了他的手腕。他的手腕上依旧缠绕着那一条飘带,就如同一个镯子似得,始终被他缠在腕上。
时间太久了,那条飘带都已被磨得有些毛躁了,一看就知他从未摘下去过。
当初给他这条飘带,是为了让他遮住眼睛,免得出了乌台便看到自己惨死的家人。
但是,没有用上,他全部都看到了,仇恨继而加深,摧毁了他所剩无几的心慈手软。
所以,白牡嵘也从没觉得楚郁是个丧心病狂的人,他是被逼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些被权利熏坏了脑子的人。而他们落到这种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对了,你在玄甲军中的心腹,有多少人?”她吃着,蓦地问道。
楚郁看着她,幽深的眼眸一直有一股浅浅的波痕在飘着,“文武官员,二十几人。”当然了,还有他们手底下的兵士,那就很多了。
白牡嵘微微点头,如果他知道自己那些心腹都被楚夫人杀了,不知会不会气急攻心。
二十多个人,尽管他们效忠于楚郁,但楚夫人把他们都杀了,也真是下得了那狠手。
他们在这北方的情况本来就不太好,还把有用的官员都给杀了,这是自找死路啊。
宇文玠登基之后,并未处理之前那些跟随宇文腾的朝廷官员,因为这整个国家有太多的事情需要懂行的人去处理。如果把这些人杀了,那么就出现了空位。调动新人上去,可不如那些老手会应对。
由此,必然会有乱子发生。
这是用人之道,宇文玠就运用的很好,也得以证明,他是个天生的掌权者。
而楚夫人,则是自掘坟墓,像她这样的,就算把大梁给她,也得被闹个天翻地覆。果然啊,武则天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希望我嫂子还能念及他们劳苦功高,始终效力玄甲军,效忠楚家的份儿上,不要伤害他们。”楚夫人是什么个性,楚郁也很清楚。
白牡嵘动了动嘴角,冒出来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的太美好了,惨事已经发生了。
只是看他仍旧不太好的脸色,她觉得这事儿还是过几天再说吧。起码得等他把身体养好,若不然这会儿告诉了他,他一口血喷出来,可有麻烦了。
因为被搅了兴致,这早饭楚郁也没吃几口,他虽说看起来好了许多,但若仔细看,他这下盘仍旧是有些虚浮。
宋子婳那小丫头也不知到底用了什么厉害的熏香,把他给弄成这样。而且,白牡嵘觉得这熏香怕不只是让有武功的人散尽力气,说不准还有副作用。
用了早饭,白牡嵘便出去了,楚郁则继续待在房间里静养。他的脸仍旧是发白,好像失血过多了一样。
这关门小镇找不到好大夫,白牡嵘却仍旧还是有些担心,所以想着能不能把苏家军军营里的军医给弄来,化装成普通郎中的样子给楚郁瞧瞧。
不过这事儿还得经过宇文玠才行,他能不能同意,还不确定。
转悠到前面,经过热气缭绕的厨房,便瞧见了‘掌柜的’和‘小二’都在柜台后。‘掌柜的’站着,‘小二’四平八稳的坐着,地位颠倒的让人看不过眼。
走到柜台前,那掌柜的朝着白牡嵘点了点头,然后就从柜台后撤了出去。
双臂搭在柜台上,白牡嵘一手敲了敲柜台,“客人要喝茶,你这小二什么态度?赶紧动起来啊。”要真有这样一个小二,干不了两天就得被炒鱿鱼。
柜台后的人看向她,“吃饱了?”
“还成。你这小二应该赶紧去收拾残羹剩饭去,在这儿坐得四平八稳,不符合你身份。”别看现在有那么一点小二的气质,但完全没有职业操守。
“朕来这里,你以为就是为了伺候你们的?”要他伺候伺候她,他没怨言。但是,其他人可没这个福分。
看他那小眼神儿,白牡嵘不由笑,一手越过柜台在他的假皮上捏了一把。这脸吧,若是仔细的看,是有些不太对劲儿。还有他的头发,质量太好,一看就不像做下等工作的人。
当然了,估计也没人会观察一个小二的头发,这么冷的天,出门就扣上帽子,他倒也不会露馅。
“厨房里还有别的饭菜,给你留的,没吃饱的话,去吃吧。”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宇文玠终是也露出了笑意,轻声道。
“行啊,给我开小灶儿。”示意他把手伸过来,之后一把抓住。
“这里太冷了,你无事就不要出门。出去了,也把自己裹得厚重点。看你的手,已经开始过敏起红点儿了。”他严重时会呼吸不上来,真的会死的。
宇文玠微微点头,她这种关切,他还是很喜欢的。
就在这时,客栈的大门忽然从外打开,被冻得哆哆嗦嗦的两个夷南兵跑了进来。
他们俩一眼就看到了白牡嵘抓着人家小二的手,一副调戏的姿态。
白牡嵘和宇文玠看着进来的人,俩人也同时把手松开了,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重回咄咄逼人的姿态,“你们俩做什么去了?”
“大小姐,我们就是出去看看,太冷了,冻得眼睛都花了,什么都看不清。”夷南兵边说边往里面走,路过柜台前还特意看了看扮成小二的宇文玠。
也没瞧出这小二哪儿长得出色,但白牡嵘是性情中人,可能真在他身上发掘出了什么与众不同来?让人费解,搞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