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试
星期一学校开学，许悠一早起来，习惯性地打开冰箱去拿狗粮，这才想起，小布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她出了一会儿神，微感失落，关上冰箱门，去卫生间洗漱。
吃过早饭，她像往常一样，骑车去上学。
今天的路上有些堵，许悠在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来到学校门口时，她忽然看到，许言正拿着一个行李包，从公交车上下来。他用一只左手提着行李，看上去有些吃力。
许言是住校生，周一会带衣服和一些日常要用的东西来学校，如果中间没有别的事情，他到周五才会回去。
许悠想起许言的手受伤了，便迎了上去，一把抓起行李包，“走吧，我帮你拿！”
许言看着她，露出了笑容，“好，谢谢姐姐！”
许言的行李包有些重，许悠把包放在自己自行车后座上，推着车子走向学校。
忽然，高主任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一脸严肃地说道：“你们迟到了！”
许悠看了一眼校门口挂着的钟表，学校规定最晚到校时间是七点半，现在刚刚……七点半零五秒。
她求情道：“主任，许言同学的手受伤了，路上又堵车，而且只是迟到五秒钟……”
高主任完全不买账，“迟到就是迟到，一秒钟也是迟到……”
他低头看了一眼许悠和许言脖子上挂的胸牌，“三（17）班扣两分！”
许悠：“……”
虽然很不甘心，但迟到五秒确实是迟到，许悠没有办法反驳，她叹了口气，和许言一起走向大门。
“对了！”高主任在她身后说道，“周五奥数一轮考试，周四的时候你来我办公室领准考证……加油！加油！”
许悠：“……”
她觉得高主任这人挺……分裂的。
许悠对被扣分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心情不好。她上回被扣的分还没有找补回来，这次又被扣分了，实在是太羞耻了。
偏偏最近没有考试，她完全找不到机会得分。唯一能得分的，也就是奥数比赛了。可是这周五才第一轮，两轮比赛下来，估计至少半个月之后了。
真是急人。
中午放学时许悠路过班级积分榜时，看到这周17班的积分又是倒数几位，心情更是不爽。
关辰有些担心，“许悠，你不高兴吗？”
许悠摇头，“没有……我高兴着呢！”
关辰：“……”
第二天来上学时，关辰给她带了一大盒手工点心，对她说：“吃些点心心情就好啦！”
他还拿出一个小盒子，“这是给你家小随做的小肉干！你上回说它很爱吃的。”
许悠看着小肉干，心情更加复杂。
关辰还不知道她把小布送回给布鲁斯的事情，所以才会做这些给小布。看到小肉干，许悠又开始想念小布了。
她收下了小肉干，放学的时候打电话给布鲁斯。
“我朋友给我一些小布爱吃的小肉干，我想给它送过去，你什么时候在家？我能去拜访吗？”许悠问。
布鲁斯笑道：“好啊，我很欢迎！我下午五点之后都在家，你可以随时来。我把地址发给你！小布一定也很想你的。”
许悠挂了电话，把小肉干塞进书包。
布鲁斯发的地址离学校不远，她打算放学之后先去一下布鲁斯的家里，喂了小布之后再回家。怕于婧担心，她还特意打电话汇报了一下。
于婧还是担心的，“你一个人去他家里？安全吗？”
许悠道：“安全的，他是个善良的、值得相信的人，放心吧！”
于婧还是不放心，许悠干脆就把布鲁斯的百科资料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对方是世界冠军，有身份、有地位，这一点终于让于婧放下心来。
她叮嘱许悠到地方了给她打电话报个平安，这才同意她去。
如果是别人，许悠自然不会随意到对方的家里去。但是布鲁斯……她觉得自己还是了解的。
一个对流浪狗这么有爱心的人，她可不觉得他会是坏人。再说，就算布鲁斯是坏人……那倒霉的人也不会是她。
放学后，许悠骑着自行车，按照布鲁斯所提供的地址，找到他所租住的小区。
这是一片高档小区，占地面积很大，小区环境优美，楼房设计得也很漂亮。许悠骑着车子走到小区门口才停下，刚要进去，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许悠！”
许悠回过头，看到一辆车正停在路边，车窗摇下，袁明睿从车窗中探出头来，“还真是你……”
许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袁明睿，她把车子停好，走了过来，“袁先生怎么在这里啊？你也住这里吗？”
这片小区是很高档的，价格应该不菲，她很怀疑袁明睿是不是能住得起。
袁明睿扭头看了一眼那小区，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路过，看到像你，就过来打个招呼……你是住在这里吗？”
“我不住这里，只是来见一个朋友。”许悠说道。
“什么朋友？这都已经挺晚了……”
“一个……外国朋友，其实……主要是来看看他养的狗。”
袁明睿皱起了眉头，“你一个小姑娘，一个人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还是见个外国人……你以前来过吗？你们很熟吗？不怕遇到危险吗？”
许悠今天是第二次被人劝说去见布鲁斯危险了，如果布鲁斯知道了，脸上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虽然是第一次来，但是我相信他。”许悠笑了笑，“袁先生我先进去了。”
“不行！”袁明睿忽然推开车门，“我跟你一起去……现在的小姑娘真是好骗，这个外国人如果真是坏人，你还回得来吗？”
许悠怔了怔，正想拒绝，袁明睿已经从上车下来了，扭头对车里的人说道：“小吴，在这里等着！”
吴昊从车里探出头，一脸笑意，“好嘞！袁总你慢慢聊，我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袁明睿没有理会他，也不等许悠，迈开长腿，大步向前走去。
许悠只好跟在他的身后，走到小区入口的门卫室时，门卫上前拦住了他们。
因为是高档小区，住户人数不多，门卫能记得每个住户的长相，见他们眼生，就拦着问下情况。
“我找布鲁斯先生！”许悠说道，“他在d栋五楼318室！”
门卫用电话联系了布鲁斯，得到他的认可之后，才放二人进入。
袁明睿依旧走在前面，一句话没说。来到d栋楼前，被门禁拦下，才停了下来，扭头看了许悠一眼，“你去打电话。”
楼下有电话，许悠打电话给布鲁斯，让他开了门禁，二人一起走进楼内。
一进门的地方就有电梯，许悠正要向电梯走去，忽然看到袁明睿转身走向了一边的楼梯。
她怔了一下，跟了上去，问他：“有电梯，干嘛走楼梯啊？”
五楼虽然不算非常高，爬上去也是挺累的。
袁明睿没有回答她，一步一步地向上走。许悠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从楼梯爬上了五楼。虽然她身体素质好，但也觉得有些累。
布鲁斯已经把把门打开，站在门口等着了。看到许悠，他很热情地笑道：“许悠同学，你好！”
他同时也注意到了跟在许悠身边的袁明睿，一样热情地打招呼，“你好，先生！”
许悠向布鲁斯介绍，“这是袁先生，我的朋友，这位是……”
袁明睿盯着布鲁斯看了两眼，“布鲁斯先生？”
“是的，你好！”布鲁斯笑道。
他是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在全世界都有粉丝，被人认出来是很平常的事情，早就习惯了。
袁明睿和许悠一起进了布鲁斯的家里，换了拖鞋，走进客厅。
许悠还未来得及坐下，就看到小布从房间里跑了出来，向她扑了过来。
她迎了上去，蹲下身，抱住小布，“想死你啦，小布！”
小布“呜呜”地叫了两声，脑袋埋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很是亲昵。
袁明睿站在一旁，疑惑地道：“小……布？微博上的那条叫老爷子的狗吗？”
“对呀……袁先生你也看微博呀？”许悠随口道。
“那么……你是博主知人如？”袁明睿站在她身后，缓缓说道。
“嗯。”许悠点头，伸手在小布的脑袋上挠了一会儿，这才松开它。
她取下背包，从背包里拿出关辰今天送给她的那盒小肉干来，走到角落里拿过小布用餐的盘子，把小肉干倒在盘子里。
她没有注意到，袁明睿此时正盯着她，眼神中带着些复杂的感情。
许悠本以为，小布看到这些它喜欢吃的小肉干，会很开心。但小布却只是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
仔细看来，许悠发现，虽然只是两三天的工夫，小布的身体好像是……膨胀了一些。
她扭头问布鲁斯，“你……都喂它吃什么了？”
竟然嘴叼到连小肉干都不放在眼里了！还……胖了！
她那么辛苦才让小布保持住的身材啊！这是要毁于一旦了吗？
布鲁斯笑笑，“也没什么啦……最近在研究中华美食，所以会买很多好吃的食物吃，有时候自己吃，有时候跟朋友一起吃。吃不完的时候我就会全都打包回来喂小布，小布吃不完，我就喂周围的流浪狗。”
许悠：“……”
如果她晚来几天，小布是不是就胖成球了？
“那你……晚上带它散步吗？”许悠问。
布鲁斯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有点儿迷路，有时候出去了……回不来，所以……”
许悠：“……”
小布跟着布鲁斯整天大吃大喝，还不运动，这对一个老爷子来说，可不是好事儿！
袁明睿扭头问布鲁斯，“你们是棋友？”
布鲁斯点头，“对呀，许悠同学的棋艺可好了，我都下不赢她呢！不过她好像并不很喜欢下棋，真可惜，我一直想邀请她当职业棋手呢！”
袁明睿把目光转向许悠，看到后者正在逗小布，一人一狗玩儿得甚是开心，一副少女的活泼样子。
他的唇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布鲁斯忽然道：“对了，还没有问……你们喝什么？不对……我只有咖啡和可乐……哎呀好失礼……”
许悠头也不回，“白开水就好。”
布鲁斯转向袁明睿，“袁先生……”
“白开水！”
布鲁斯叹了口气，跑到厨房烧水去了。他没有喝白开水的习惯，平时只喝矿泉水和饮料，从来不烧热水，好在租住的这套房间各种设施齐全，厨房里自带了烧水壶。
许悠跟小布玩儿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袁明睿一直在向自己这边看，她犹豫了一下，“那个……袁先生，要不……我让小布陪你玩儿会儿？”
袁明睿：“……不用！”
许悠觉得袁明睿这家伙最近喜欢端着架子，他刚刚盯着她这边看了那么半天，明显就是很喜欢小布……是不好意思跟小布玩儿吗？
何必呢？她又不会鄙视他……
过了一会儿，布鲁斯提着一大壶烧开的水进了客厅，拿出两只杯子，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
许悠有些无语，她应该早提醒一下他，既然他这喝，就不用烧这么多的……这老外真是太……实诚了，有多大水壶就烧多少开水啊。
许悠拿出手机，给小布拍了几张照片，打算回头发到微博上和网友们分享一下。她这些天不见小布觉得很想念，网上那些喜欢小布的网友们一定也会想它的。毕竟她家……现在已经是布鲁斯家的小布那么可爱，又那么乖巧，任谁都会舍不得的。
布鲁斯在沙发上坐下，忽然道：“许悠同学，你是……女生，对吧……”
许悠抬起头，无语地看着他。
这一点……有什么可质疑的吗？不……明显吗？
她忽然发现，布鲁斯那张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是……烧水时热到了？
布鲁斯嗫嚅道：“其实我……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许悠心中一动，大概猜到是什么事儿了，这老外……是害羞了吧？那就是……感情的事情！
果然，布鲁斯说道：“你觉得，你们国家的女孩子，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外国人？”
许悠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的话，反问道：“杨小姐？”
布鲁斯顿时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
许悠：“……”
她又不是智障！那天布鲁斯和杨思宁相处的时候她就看得出，布鲁斯挺喜欢杨思宁的。
说起来，杨思宁这姑娘长得很漂亮，人也温柔大方，布鲁斯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
“所以……”布鲁斯低着头，甚是不好意思，“你觉得她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我……比她大上好几岁，还是外国人。”
许悠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又不是杨小姐，怎么会知道她喜不喜欢你？但是你既然喜欢她，就去表白好了，让她知道你的心意，她才会表露自己的心意啊！”
布鲁斯抬起头，眼睛亮亮的，“是这样吗？”
许悠刚想说话，一旁的袁明睿忽然道：“我觉得不是这样！”
布鲁斯怔了怔，“什么意思？”
袁明睿道：“如果你向她表白，她不喜欢你，你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可能你们之后的相处会非常尴尬？”
布鲁斯顿时犹豫了，“这个……”
“所以……”袁明睿继续道，“你应该先弄清楚她的心意，试探一下她是不是也喜欢你。如果她对你也有意，你就可以放心表白，但如果她无意于你，你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许悠并不认同他的观点，“我觉得还是要说出来，光是试探，又怎么能明白她真实的意思？她不明白他的真实想法，怎么可能会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反正我是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大胆说出来才是最好的解决途径，就算是被拒绝了，至少没有遗憾。”
袁明睿反驳道：“你说得不对！比如是关系比较亲近的两个人，本来可以当好朋友的，但是这层关系一旦揭穿，可能就当不了好朋友了。”
许悠盯着袁明睿，缓缓说道：“你……谈过很多次恋爱吗？”
袁明睿顿时语塞，半天才道：“我……是没有，你就有吗？”
许悠：“……我……也没有。”
所以他们两个……是在争个什么劲儿啊？
布鲁斯被这二人一弄，原本十分迷茫的心变得……更加迷茫了。
最后，许悠想了个解决的办法，“这样，下回你们见面时我跟着你们，想办法跟杨小姐混熟了，然后悄悄问一下她对你的看法。如果她对你有好感，你再表白，这样就两全其美了，对吧？”
她看向袁明睿。
袁明睿没有说话，算是勉强不反对了。
许悠又抱着小布亲热了一会儿，看时间晚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小布。
她喝了口水，嘱咐布鲁斯一定不要给小布喂那么多食物，饭后尽量带它出去溜达一圈儿。
布鲁斯一一答应了，她才和袁明睿告辞离开。
袁明睿下楼的时候依旧走楼梯，许悠只好跟着他走楼梯，她忍不住问道：“袁先生，你为什么不走电梯啊……是要锻炼身体吗？”
袁明睿微微皱眉，“我喜欢走楼梯！”
许悠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起下了楼。
走出小区，许悠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准备离开，袁明睿也上了自己的车。
许悠回头向他挥手告别，刚要离开，忽然听到袁明睿对她说道：“以后不熟悉的人家里……不要乱去，知道吗？”
许悠点头，“知道啦！”
忽然觉得袁明睿跟……她妈似的。
…………
周四下午，许悠去高主任的办公室领准考证。
高主任把准考证递给她，还送了她一套文具，叮嘱她做题时一定要细心，绝对不要提前交卷，就算是做完了，也要再三检查，毕竟这是国内数学界的一场大赛。
之前许悠几次考试都提前交卷，给高主任留下了心理阴影，他怕许悠因为一时大意失分。
许悠一一答应，拿着文具和准考证离开了。
…………
一试的时间是在周五上午，这次考试是由中林大学承办的，考场就设在中林大学。
许悠对这里很熟悉，她这些天一直很想再去实验室看看，但开学之后，中林大学管理很严格，她没有学生证是进不去的。
所以她当天去得很早，想在考试开始前，再去实验室看看。
学校周五是要上课的，高主任已经提前打了招呼，让她上午不用去学校，专心考试，如果耽误了哪些课程，他可以帮她请老师帮忙补习。
自然，补习什么的，许悠根本不需要。
许悠一大早就出发了，坐着第一班公交车来到了中林大学。
她出示了准考证，门卫便放她进去了。
很久没有来，中林大学依旧如往常一样安静，已经是秋天，校园的小路上散落着金黄色的落叶，微风吹过，又有片片落叶飘下，头顶的树枝沙沙作响。
时间还早，校园里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拿着书坐在长椅上晨读，也有学生拿着早餐，边走边吃。
许悠无暇欣赏这里的风景，径直走向实验室。
一个多月没来，这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并没有着手修复，黢黑的外墙上沾上了些新落的灰尘。
许悠走进大楼，房间里依旧能闻到烧焦的气味，只是已经淡了许多。
她慢慢地走向自己工作的一楼实验室，刚想进去，忽然听到，里面有轻微的脚步声。
便在此时，里面响起一个深沉的声音：“谁在外面？”
许悠听得清楚，里面的人，说的是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