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曾做过家务,此刻却无师自通。
更神奇的是,当他开始做这些事时,对尸体和血的恐惧非常突兀地消失了。
徐惊雨推门走出来,她换上了粉色的草莓图案睡衣,头发湿淋淋的披散在肩上,脸色煞白。
脖子上的掐痕让热水一冲,变成清晰可见的紫红色,盛朝的心好似被人用锥子扎了下,疼。
他赶紧给她仔细检查了一遍身体。
幸好,有两三处淤青,不算严重的伤势。
盛朝低下头,悄悄抹掉脸上的水。
他匆匆忙忙翻找出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这实在是一副相当诡异的场景——
屋外电闪雷鸣,暴风雨击打着窗户。
屋子里躺着一具裹成木乃伊的尸体。
少年在给坐在椅子上的少女吹头发。
徐惊雨坐在椅子上,无声哼唱起她最喜欢的那首歌,脚尖跟随节拍一下一下点着地面。
她的心情特别好。
“你打算,”盛朝提出问题,“怎么办?”
“………报警?”徐惊雨不太确定地道。
按照帝国刑事律法通例,她杀死徐锐算是正当防卫,脖子上的掐痕足以证明此点。
赶巧有“封泽”当目击证人,提供证词。
加上她是未成年人,大概率判处无罪。
唯一麻烦的点在于,徐锐是她的父亲,弑父弑母属于加重量刑情节不太好说。
但顶了天判个三年,还得是缓期执行。
徐锐说她一辈子都休想摆脱他。
可她做到了,她摆脱他了。
她愿意为此承担任何后果。
“高考呢?”盛朝冷不防来了句。
“唔……”徐惊雨眨巴眨巴眼睛,“等高考结束再报警,应该是没关系的吧。”
要不然,给徐锐的尸体拴上大石头沉进水沟里……?徐惊雨开始胡思乱想,或许碎尸更安全点。
下城区乱得很,偶尔冒出断手断脚不奇怪。
没人会找徐锐。
爷爷奶奶已经去世,其他亲戚在徐锐背上高利贷时,便和他们断绝了关系不再来往。
“当然没关系了,”盛朝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他去倒了一杯温开水递到她手里,“你不会有事的。”
极度的亢奋过后,是深深的疲累。
徐惊雨喝下水,昏沉沉睡了过去。
盛朝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
他跪坐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徐园想得太简单、太理所当然了。
诚然,这种情况她大概率会判正当防卫,无罪释放,但刑事案件的审理期在三个月到一年。
在此期间,她作为嫌疑人会被羁押起来。
封如凝是管刑事的,因此他要更加清楚。
她可能会耽误掉上大学的机会,而且,背上“杀人犯”的名声对学习、工作、生活皆有影响。
她那么厉害,比他哥还要厉害百倍,以后肯定会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万一有人利用此事,来攻击她怎么办?
她光明的前途,不该为人渣沾上污点。
盛朝的脑子从没有转得这么快过。
封泽总是喜欢骂他蠢货,他慢慢也接受了,但原来,他只是不爱思考,思考起来聪明着呢!
盛朝在顷刻间下了决定。
时钟走过十二点,来到了六月二十八号。
盛朝吻了吻她的额头:“生日快乐。”
他站起身来,装作慌乱的样子奔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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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闯祸了!”
***
徐惊雨做了个梦。
她站在百层的高楼上,纵身跃下。
乘着呼啸的风,不停地向下坠落,到某个时间节点,她的双臂陡然幻化成了翅膀。
人站在高处产生往下跳的冲动时,不一定是想自杀,也有很大可能是想……飞翔。
天空下起了雨,羽毛淋湿后变得无比沉重,她干脆拢起了翅膀任由自己继续坠落。
雨水在地面上不断地积聚,形成海洋。
她坠入水中,变身一尾大鱼尽情畅游。
一场好梦直做到天亮。
徐惊雨醒了,揉着眼睛走出房门。
屋子里头空荡荡的,尸体不见了。
沙发和地面上干干净净的,好似昨天杀了徐锐,仅仅是她所做美梦的一部分而已。
桌面上放着礼品盒,底下压了张字条——
高考加油,不用担心,等我回来找你。
署名是“小狗”。
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现在要跑出去找他吗?
学校放假了,她不知道他家住在哪儿。
徐惊雨坐在椅子上,静静思索了片刻。
最终她什么也没做,只拉上行李箱离开了家。
高考有八门科目,一连考了整整四天。
考完的第二天,她收到了警局的通知。
叫她过去认领尸体。
徐锐的尸体和其他三十几具的尸体摆放在一起,皮肤表面糊着一层厚厚的焦碳,模样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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