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
富丽堂皇的大厅, 屋脊被挑得极高, 每一处的装饰都彰显了主人的财力。大皇子徐舟此刻正坐在正堂上, 他的眉眼与徐延三分相似, 悠悠然喝着茶, 不动声色的看着面前宾位上的人。
有半柱香的时间, 厅内无一人说话, 一旁做陪客的柳泉脑门上不住出汗,他小心的拿帕子擦拭,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若不是柳尚书亲自来找本王说, 本王还不敢相信傅公公要来做客。”徐舟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没想到本王还有得公公青眼的这一日。”
傅明礼眉眼不动:“卑职不过是一个奴才, 大皇子若是想见卑职, 随时遣人去叫便是。”
“你是奴才?可本王怎么觉着,你比我们这些皇子还像主子?“徐舟聊了两句, 眼底带着几分不明显的厌恶。
他的母亲是当今皇后, 外家是兵马大元帅, 皇储之争上本不会有任何人能与他较量, 可这个傅明礼硬生生将那个徐延从被皇上遗忘的角落带了出来, 成为最威胁他的存在。
傅明礼仿佛没看到他的排斥,平静道:“大皇子言重了, 卑职可担不起大皇子这句话。卑职今日来您府上,是为了对闻花楼一事道谢。”
“傅公公想谢谢本王没将你去青楼的事透露给皇上?若只是想道谢, 派人捎一句便是, 又何必亲自跑一趟。”徐舟道。
傅明礼看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淡淡道:“若非主动来道谢,又怎知大皇子如此以礼相待。”
徐舟笑了起来:“公公为东厂督主,自然要以礼相待。”
皇上病重多年,他们这些皇子早过了建府的年纪,却还一直留在宫里,没有得到出宫建府的旨意。但朝堂上的事若整日在宫中商议,恐怕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耳朵,因此都各自在宫外偷偷置下宅子,为的就是平日能方便与人议政。
这些产业每个成年皇子都有,除了心腹能来,其他人都被瞒得死死的,若不是傅明礼此人对朝政有太重的影响,他也不会第一次在宫外见面,就安排在私宅中。
“若人人都像大皇子这般,卑职也就不用如此辛苦了。”傅明礼抿了一口杯中清茶。
徐舟心下一动,腰杆又微微直了些,不动声色的问:“怎么,有人惹傅公公不高兴了?”
“鸟儿养大了,便有些不听话,”傅明礼垂眸,“所以不想养了。”
徐舟挑眉,据他所知,被傅明礼豢养的鸟儿可不多。
“哦?若是这样,那本王与公公能聊的话可就多了,”徐舟脸上的颜色好看了些,“毕竟有些人,也着实是不听话了些。”
傅明礼唇角微勾,慢慢的和徐舟说话,徐舟纵是不喜欢他,但为了面上过得去,也将态度放好了许多。
他们聊得很是融洽,徐舟仿佛没有三番两次派人去刺杀,傅明礼仿佛从未将尸体送进大皇子宫里的住处。
柳泉的脸色越来越惨白,他可是十分清楚东厂这些人有多睚眦必报,自己上次对傅明礼不敬,若是他这时来了大皇子阵营,难保徐舟不会为了讨他欢心杀了自己。
正在他脸色差到徐舟都皱起眉头时,刘成从外面匆匆进来,向大皇子行完礼后在傅明礼耳边说了几句话。
傅明礼脸色一沉,身上的气压猛地低了下来。徐舟好奇的看着他,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自己还从未见过他有这种外露的情绪。
“大皇子,卑职恐怕得先走了。”傅明礼站起拱手。
徐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是干什么?哪有来做客做到一半就要离开的,可是有什么事?”
傅明礼满面坦然:“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近日得了个小玩意儿煞是喜欢,半个时辰前却被淑妃娘娘擅自带走了,所以想过去讨回来。”
“哦?淑妃娘娘还干夺人所好的事?那本王可要跟去看看了。”徐舟眼底闪过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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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偏的客厅,不甚干净的桌椅,夏幼幼嫌弃的打量一圈后,直接坐在了中堂门口的门槛上,捧着脸对着将黑的天发呆。
一个多时辰之前,那个漂亮女人将自己带到了她的府邸之中,接着便把自己关在这里,说是让她等着尚言来接,话里的意思若是尚言不来,她就别想回去了。
简直就差直接告诉她,她被绑架了。
夏幼幼叹了声气,无聊的晃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的红绳依然明艳,小铃铛叮铃叮铃的发出脆脆的声响。
“喂,你就打算这么坐着?”倚在院中树上的周书郊无聊的问,他打量了这个破院子一圈,埋怨道,“刚刚进来时分明见了许多奢华漂亮的房子,就算是关我们,能不能也找个好点的地方关。”
夏幼幼斜他一眼:“没把咱绑起来就够好了,你还指望她好吃好喝的伺候你啊?”
“那是因为她觉着咱两个‘小姑娘’翻不出什么大浪来,若她知道你我的真实身份,看她不把咱的手脚先剁了。”周书郊不以为然。
夏幼幼耸耸肩,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对他道:“尚言该回家了,你回府一趟吧,看看刘大哥对此事有什么反应,若他反对尚言过来,我便自己溜回去,若他不反对,就说明此事没什么要紧,我留在这里等他接便是。”
她从很早就发现了,刘成考虑事情向来只是从尚言的利弊出发,若是他反对了,便说明来见那女人对尚言不利,若是没反对,想必那女人与他们的关系是友非敌,她在此等着就是。
道理周书郊都明白,只是——
“你怎么不自己回去看?”他十分不满,要知道这里离城外程府可不算近,来回一趟要费不少力气。
夏幼幼白了他一眼:“那你留下应付那女人?”
“不了,跑腿这种事,怎么能交给你一个小女子呢。”周书郊义正言辞道,与其留下可能会跟那女人对上,还不如没事走两步。
夏幼幼满意了,微笑着朝他挥挥手,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墙外后继续捧着脸看天空。
太阳彻底的落下去了,月亮也慢慢爬了上来,天上的星星格外亮,若不是因为她心浮气躁,可能也能好好的欣赏这些夜景。
周书郊走了一时辰有余,以他的脚力早该一个来回了,可此刻迟迟见不到他,一直留在小院的她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不免变得越来越着急。
夏幼幼在小院里来回踱步,走了几圈后一咬牙,从一旁的矮墙上翻了出去。
墙外便是庭园,她仔细的边记路边往前走,以便有什么事时能第一时间回去。周书郊不见踪影,一无所知的她只能先溜出来看看情况。
根据周围的环境,她慢慢走到有流水的别院,还未进门便听到里面“哐当”一声,接着便传来那女人的怒声:“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
“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再劝你,但是母亲,明礼如今是东厂督主,又是父皇最宠信之人,你这般绑了他的人,只会更加激怒他。”另一个男声听起来不甚真切。
淑妃冷哼:“激怒他又如何?只要他活着一天,就必须为我所用!”
“你!算了!你这次必定会后悔的!”
正贴墙角听声的夏幼幼赶紧躲到黑暗中,随后房门被摔了一声,一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屋子里又是一阵摔东西的声音,虽然摔的东西不是她的,但夏幼幼还是肉疼的捂住心口,顺便回味这俩人的对话是什么意思。
又一次听到“傅明礼”三个字,夏幼幼只觉着他们越来越有缘分了,好似每次出事他的大名就会出现在自己周围。
可以说是自己心中排名第一的扫把星了。
夏幼幼忍下接个傅公公单子杀人的冲动,继续思考他们的话,那男的刚刚说他们绑了傅明礼的人,那个人是谁?是她么?应该是吧,尚言现在为傅明礼做事,她又是尚言的夫人,所以也算傅明礼的人。
屋里除了瓷器的碎裂声,再听不出其他的内容,夏幼幼不再留恋,继续往前走去。
这里的庭园设计奇特,饶是她仔细记路了,也忍不住走得乱七八糟起来,直到前方的最大的别院,她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里比刚刚的别院设计还要精致,一眼看过去便知道这里是主人家住的地方。
刚进院子便闻到一阵酒味,她顺着味道的方向看过去,便看到一男子正坐在台阶上独饮。
嗯,这人长得很是眼熟啊。
夏幼幼笑了起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不过她对这人没什么好感,不打算过去打招呼,更何况此人出现在这里,想必跟刚刚那女人也是有关系的。
她转身欲走,却不料脚下踩到一截树枝,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谁?!”正在喝酒的徐延一惊。
夏幼幼立刻不动了,接着便听到他冷声道:“你若是不出来,我便叫人将院子包起来,抓到你只是早晚的事。”
夏幼幼倒不觉得他能把自己抓到,不过若他真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想必那女人的第一反应便是去小院找她,到时候如何解释自己贴身丫鬟失踪的事?
夏幼幼叹了声气,脸上扬起一个大笑脸跳了出去:“是我。”
徐延一怔,看到是她后皱起眉头:“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
“我倒想问问你是什么人,为何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夏幼幼理直气壮的重复他的问题。
她浑灵灵的眼睛大睁,仿佛上次拿东西砸他的人不是她一样,徐延挑眉:“我是这家主人的远房亲戚,你呢?”
“我么,也是这家亲戚。”夏幼幼随口道。
徐延冷笑一声,漠然的看着她:“不要再浪费我的耐心,再不说实话,我便喊人了。”
“你信不信在你喊出声之前,我就打晕你。”夏幼幼眯起眼睛。
徐延后脑勺隐隐作痛,他嗤了一声:“你要赌吗?”若非怕自己招人过来,她又怎会这么轻易的出来。
夏幼幼与他对视半晌,最后叹了声气:“你赢了。”若不是察觉到那些角落里有暗卫,她肯定把这人揍个半死。
“说吧,是谁派你来的?”见她脸上露出吃瘪的表情,徐延不知为何,只觉得心里畅快的很,“你这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应该不是巧合吧?”
“让您失望了,还真是巧合,”夏幼幼索性坐到他旁边去,“你说说,这几次哪次不是你先来惹我的,我根本就不愿意搭理你好么。”
徐延挑眉:“源广寺初见时,可以说是我主动的,青楼那次和今天分明是你找来的,还能怪我?”
“我又不是来找你的,”夏幼幼看他一眼,笑了笑,“也是我倒霉,每次行动都要碰上你。”
“你行什么动?你幕后果然有人指使?”徐延的脸黑了下来。
夏幼幼不以为然:“没人指使,自己自甘堕落想当个贼不行么?哪知道偷几次遇见你几次,你下次要去哪、做什么,干脆说清楚,我以后绕着你走。”
“……你是个贼?”跟自己想象中不同,徐延心里不知为何升腾起一丝窃喜。
夏幼幼奇怪的看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很高兴?”
“咳,你真的只是贼?”徐延正色,“不是什么人派来接近我的?”
“您老人家哪位啊,还专程来接近你,”夏幼幼嗤笑,“想多了啊,若真是这样,这三次见面我能杀你一百遍了。”
徐延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道:“也是,是我多想了。”且不说这三次见面都有些没头没脑,单看这接近方式,也不像朝中那群人的手笔。
“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见他似乎在走神,夏幼幼趁机扭头就走。
“站住。”他悠悠道。
夏幼幼翻了个白眼,回头脸上便挂了笑:“干嘛?”
“你这是准备继续偷还是离开?”徐延问。
看这个庭园的精致程度,这人甭管是什么身份,被好吃好喝的养在这里准没错的,夏幼幼心下动了动,面无表情道:“不偷了,放心吧,我这就走。”
“只是这么走了?上次打伤我那事怎么算?”徐延仰脸看向她。
他的轮廓被月色衬托得十分明朗,夏幼幼这才发觉这人好像勉强算好看,她这一会儿便浪费了不少时间,也不惦记打探消息了,只想尽快去小院看看周书郊回来没有。
只是想摆脱这人的暗卫,恐怕很容易就闹出动静来,夏幼幼深吸一口气,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徐延被她吓了一跳:“我又没骂你,你哭什么?”
夏幼幼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要不是你突然扰乱我的计划,我也不会打你,大不了你打回来好了。”
“好啊。”
“……”她这么刻意的装可怜,想的便是这人或许会大度些放过她,听到他的话夏幼幼懵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啥?”
徐延坦然的看着她,一双眸子清澈见底:“让我打回来,我就放过你。”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眨了眨眼睛问:“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过来。”徐延笑着看她。
夏幼幼忍下拿暗器射他的冲动,假笑着走到他身旁:“先说好,你打回来之后,就放我走。”
“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徐延道。
夏幼幼淡淡的横他一言,咬牙道:“打吧。”她的手已经握成拳,若是徐延下死手,那她定然要在他动手之前先发制人。
徐延看她一脸的苦大仇深,先前因为淑妃产生的郁闷一扫而空,好笑的扬起手。夏幼幼眉头皱起,眼看着他的手伸到自己面前,然后食指拇指相扣,给她了个脑瓜崩。
“……”虽然不疼,可总觉得比直接挨揍还让人憋屈,夏幼幼深吸一口气,“行了吧?我可以走了吧?”
徐延正要说什么,庭院外突然有小厮求见,他的眉头皱起,为了不在夏幼幼面前暴露身份,立刻打断了小厮问安的话,看了一眼夏幼幼道:“先站在这里,哪都不准去。”
说完便去了门外:“何事?”
“大皇子和傅公公来了。”
傅明礼会来他是知道的,只是怎么徐舟也来了?徐延心下一沉:“知道了,我这便过去。”
他说完便要走,突然想到庭院里的某人,犹豫一下又折了回去,只是一进院子,便发现那人已经溜了,想必就是知道那些暗卫没有命令,不会擅自去追捕她。
“人精。”徐延好笑之余又有些惆怅,见面三次,似乎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
夏幼幼往小院跑时,突然看到这里的丫鬟小厮神色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听几个小丫头的嘀咕声,仿佛有什么重要人物来了。
她心下一顿,跑回关押她的小院子看了一眼,确定周书郊还没回来后便扭头去了主厅。
主厅中,淑妃神色淡然的看着面前两个人,徐舟把玩着手中的扇子,在主厅巡视一圈,遗憾道:“二皇弟的宅子有些过于素净了,不如儿臣过几日派两个工匠来,好好帮二皇弟休整一番。”
“多谢大皇子美意,不过本宫不喜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还是不必费心了。”淑妃冷眼看着傅明礼。她本意是想让他来解释一下近日不作为一事,现在看来不必解释了。
徐舟也不在意,挑眉转移了话题:“儿臣记得娘娘今日是与父皇一起用膳的,怎么又出宫来了?”
皇上近日宠爱新进的嫔妃,虽然常要她陪着用膳,却几乎没有在她那里歇息了。淑妃不信徐舟不知道这件事,他此刻提出来,不过是暗示自己失宠了而已。
“大皇子与其担心本宫,还不如得空去陪陪皇后娘娘,毕竟皇上已经半个月没去她宫里,想必她也是无聊的紧了。”淑妃温和的笑。
徐舟的脸猛地沉下来,似笑非笑道:“儿臣的母后自有儿臣和外家操心,就不劳驾娘娘了。”
淑妃轻笑一声:“不知大皇子这么晚过来所为何事?”
“儿臣没什么事,只是正与傅公公饮宴时听闻他要来,一时好奇便跟过来了。”徐舟垂眸看自己的扇子,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将方才私聚的事说出来。
淑妃的眼睛眯了一下,克制许久才压住怒气:“不知傅公公有何指教?”
“将我的人还我。”傅明礼淡淡道。
淑妃笑了:“本宫不过是邀她过府一聚,公公何至于如此紧张,也不知此人是何方人物,竟让公公不惜请大皇子一起前来讨人。”
傅明礼娶妻一事瞒的很紧,外人里只有淑妃和徐延知道此事,她此刻有意无意的在徐舟面前透露夏幼幼身份不一般的事,不过是想逼傅明礼让徐舟离开。
徐舟玩味的看向傅明礼,傅明礼轻笑一声,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棵草一朵花,也不是谁都能随意从我府上带走的。”
“放肆!”没想到当着徐舟的面,他竟敢这么跟她说话,淑妃登时怒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也敢这么跟我说话?!”
“娘娘!”徐延进来打断她,蹙眉朝徐舟拱了拱手,接着看向傅明礼,“你的人应该在青叙阁,我叫管家带你去找。”
“本宫同意了吗?!你敢自作主张?”淑妃冷着脸道。
徐延无奈的看她一眼:“娘娘,天色已晚,还是让他们尽快回去吧。”
“是啊娘娘,莫耽误我与傅公公继续宴饮才是。”徐舟接了一句。
淑妃看了看眼前的三人,一时只觉着胸口都气得发疼了,她面色发白的朝后退了一步,徐延慌忙去扶,被她一巴掌甩开。
“娘娘这是怎么了,傅公公来接他的人不是应该的么,怎么好像显得公公欺负您了一样?”徐舟看热闹似的道,虽然不觉得傅明礼会与徐延一系因为此事生分,但没事火上浇些油也挺有趣的。
“明礼……”徐延在淑妃和傅明礼之间纠结起来,既不想让淑妃继续气下去,又不想让徐舟看了热闹。
淑妃的本意是想通过夏幼幼将傅明礼逼出来,然后让他对这些日子的疏忽道歉并缓和关系,任她如何想也想不到,傅明礼会带着大皇子一起来徐延的私宅,他这一行为仿佛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一向被傅明礼忍让的她,此时只觉得又羞又恼。
傅明礼平静的看着她:“娘娘,我的人呢。”他并未将徐延放人的话听进耳中,只是冷淡的看着淑妃,似坚持要她对自己妥协。
许多年没有如此狼狈的淑妃怨恨瞪向他,在和他的眼神触碰后突然怔了一瞬,平白生出一些惶恐不安来。这种感觉在他把大皇子带来时还不显,可对上他这个眼神,突然有种自己和徐延要被放弃的恐惧。
这么多年来,淑妃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恐惧,第一次清楚的认知到,眼前这个人纵使与她有千重羁绊,也不会对自己无限的忍耐,若自己再这样进犯他的底线,终有一日会付出代价。
“本宫说了,不过是请她过府一聚,既然你来了,便将她接走吧。”淑妃不屑的轻嗤一声,仿佛内心翻涌的恐惧不存在。
傅明礼看了一眼刘成,刘成立刻跟着府内小厮出去了,淑妃脸上的淡然装不下去了,可又不想在这两人面前示弱,正在僵持之时徐延挡在她面前,勉强笑道:“明礼,你去接人吧。”
傅明礼脚下未动,一直留守在门外的刘成立刻进来了,徐延看他一眼,便让管家将他带去接人了。
淑妃面色难看的站在那里,傅明礼亦愈发冷清,夹在中间的徐延左右为难,只好先打发一旁凑热闹的徐舟:“大皇兄,我与傅公公有话要说,你可否……”
虽然不觉得傅明礼因为这点小事就放弃徐延,但总归是生了嫌隙的,自己也不必急在一时,徐舟一摇折扇,愉快的出门去了。
徐舟一走,淑妃也冷着脸要离开,被徐延给挡了下来。
“做什么?”淑妃厌恶道。
徐延顿了一下,勉强笑道:“母亲,此事是您错了,跟明礼道个歉吧。”
淑妃也知道此时道歉是最能挽回关系的方式,只是她高高在上惯了,一时拉不下面子。
眼见她不说话了,徐延不欲她过多为难,讪笑着看向傅明礼:“明礼,我代娘娘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傅明礼指尖在袖中轻轻的敲着,半晌道:“你以何身份向我道歉?我又以何身份回应?”
徐延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傅明礼轻笑一声,平静道:“你是我要捧上皇位的人,若你以后也像这几次一般顺着淑妃,没有一丝自己的主见,那我可要好好考虑一番,你适不适合做皇帝了。”
“你什么意思?!”淑妃厉声道。
傅明礼冷冷的看向她:“我已非当年的罪臣之子,你若再想如此拿捏我,我会教你知道,什么叫永世不得翻身。”
淑妃的脸白了白,不可置信的看向他:“你竟对我说下如此重话,你知不知道我是……”
“正是因为知道,您才能平安活到现在,您不妨睁开眼睛看看,皇宫中得罪过傅明礼的人”傅明礼冷然的看她一眼,“除您之外还有几个活着的。”
淑妃的手猛地捂住胸口,徐延立刻紧张的过去搀扶,祈求的看着傅明礼:“明礼,这件事是母亲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你怎么报复都没关系,我们改日再说好不好?”
淑妃抓住徐延的手,阻止他再说求饶的话:“扶我回去……”
傅明礼看着他们二人从自己面前离开,血缘和亲情在他们身上围起一个天然的屏障,傅明礼被挡在外面,表情不喜不怒,仿佛对这一切都已经麻木了。
他独自站了一会儿,便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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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跟着这里的人去了小院,看到破旧的大门后眉头皱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悦的蔑笑。
带他来的人抖了一下,颤声道:“刘公公,那位姑娘就在里面。”
“知道了,你滚吧。”刘成冷声道,那人立刻屁滚尿流的滚了,当周围只剩下刘成一人时,他才叹了声气,上前将门锁一掌震断。
不等他去开门,夏幼幼便从里面将门打开了,一张哭唧唧的脸委屈道:“刘大哥,你来接我了么?”
“老爷就在前院,奴才先带你回马车上。”刘成见她好端端的,面色便放松下来。
夏幼幼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外走,趁他背对自己时默默松了口气。她刚刚从一到主厅外沿的墙上,便看到傅明礼在里面与那些人说话了,只不过碍于前方暗卫似乎更多了,也就没有凑近去听,只是小心的注意傅明礼周围。
之后就看到那女人似乎很激动,然后青楼猥琐男便进去了,几人说了几句话后刘成便跟着人出来了。她直觉这是去寻自己了,便立刻撒丫子狂跑,中间因为着急还走错过一次,幸好在刘成赶来之前回到了小院。
夏幼幼想到还没回来的周书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默默祈祷他们不要问起周书郊。
他们两人很快到了府外,刘成看到马车前方正在说话的傅明礼和徐舟后,低声对夏幼幼道:“夫人,你上马车时动作轻些,莫要前面的人发现你。”
夏幼幼奇怪的看了前方一眼,没有多说便上马车了。刘成松了口气,走去傅明礼身后行礼:“大皇子,督主。”
“你们督主的心爱之人已经找到了?”徐舟玩笑似的道,“叫出来给本王看看,长成什么样子了才叫傅公公如此喜爱。”
刘成为难了,傅明礼平静道:“卑职执意将她带回去,并非是因为喜爱,而是厌恶旁人随意触碰卑职的东西。”
说完,他淡淡的看向徐舟,又补充一句:“不过大皇子若是真想看,不如卑职将人送给您,您带回家仔细看。”
徐舟脸色一僵,被这等阉人亵玩过的人,又岂能入他的眼,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试探傅明礼,看此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如何。
看来并不如何。如此一来又少了一个可做文章的把柄,徐舟心中淡淡失望,面上仍带着笑意:“还是免了,君子岂可夺人所好,时辰不早了,本王先行离开。”
傅明礼微微弯腰,等他离开后面色猛地一沉,板着脸便往马车上去了。夏幼幼一见他进来,立刻眼睛亮亮的看向他:“尚言,你来接我啦?”
傅明礼看她一眼,不与她说话,夏幼幼敏锐的察觉到他好似在生气,于是试探的看向刘成,刘成立刻干咳一声:“奴才去外面驾车。”
……驾什么车啊喂,又不是没有车夫!夏幼幼忍下腹诽,讨好的朝傅明礼笑笑:“你生气了?为什么呀?”
傅明礼板着脸,一直到马车在自家府邸前停下,都不曾与夏幼幼说一句话。直到进了院子,他才淡淡道:“家中可有戒尺?”
“回老爷,没有。”刘成答道,家中又没教书先生又没幼童,何来戒尺。
“有的有的,厨娘那就有,”夏幼幼抓到机会急忙接话,得到傅明礼赏赐的眼神后立刻自告奋勇,“你等着,我去给你借过来。”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刘成看着她的背影,总觉得他家夫人是在自掘坟墓。
傅明礼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才冷声嘱咐:“让夫人拿着戒尺来书房找我。”
“……”看吧,他就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刘成一边同情跑出去的傻蛋,一边朝傅明礼点头。
一刻钟后,夏幼幼得到了傅明礼要她伸手的命令,接着看着他手中相当结实相当粗/壮的戒尺,懵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