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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狗【一更】

  萧鱼与萧家女眷说完话后, 才单独和萧起州说话。
  今日萧起州告假在家, 穿了件交领湖蓝直缀, 他一向喜欢清爽利落, 腰间除却一块佩玉, 别无它饰。而这块玉佩, 是生母顾氏留给他的。继母罗氏虽待他们视若己出, 可总归不是亲母,因失去母亲的关系,他们兄妹的感情是越发牢固。
  并无外人, 说话自然不受拘束,萧起州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道:“年年, 他对你可好?”
  不想称呼他为帝王, 又不好直呼薛贼。
  萧起州想起那日他曾随御驾去往骊山,那帝王身强力壮, 魁梧高大, 那狩猎之术更是极为出色, 矫健、敏锐, 似乎根本没有猎物能逃出他的掌心。最后赤手空拳打死豹子那一幕, 更是看得萧起州心惊肉跳……觉着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普通的乡野村夫,更像是个擅长在山中捕兽生存茹毛饮血的蛮人。
  又见面前妹妹模样娇娇, 与那薛贼朝夕相处,他是愈发担忧。
  他道:“若是他敢欺负你, 你定要告诉兄长!”
  适才就见兄长欲言又止, 皱着眉头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原来是觉得她会被薛战欺负。萧鱼想,欺负的确是有的,可他那人,也并没有那么难相处……除却床笫间受点罪,旁的倒是并未有不如意的地方。知兄长担忧,萧鱼说道:“大哥放心,我在宫中一切都好,他私下对我,也很是体贴。”
  萧起州有些不大相信,觉得那样一个人,哪来的体贴?
  萧鱼接着说道:“大哥你是知道我的,若是不如意,如何会不与你们讲?那蛮汉虽是粗人,却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现下我总说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不会对我如何。”
  兄长心中所担忧的,她也是明白的。毕竟起初她心里也这么想过,甚至是抱着受辱之心入宫的。不过……想到了什么,萧鱼问道,“大哥是因为这个,才称病告假的吗?”
  区区风寒,往常萧起州是不放在眼里的。
  萧起州知妹妹心中所想,晓得自己护国公府嫡长子,决计不能太过冲动。毕竟那日唐氏的一番话,也是打动他的。事到如今,他只能继续往前。他开口说道:“近日我心中有些乱,便想歇一歇。”
  那日与那薛贼射箭,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事后他才捏了一把冷汗。若当时他真的那么做了,便是真的杀了那薛贼,他们萧家也会跟着一并陪葬。没有完整的计划,他绝对不能冲动行事。
  萧鱼笑着点头,想到那日渐显怀的唐氏,说:“这样也好,嫂嫂正怀着孕,你刚好可以多陪陪她。”
  萧起州却目光坚定的说:“年年你放心,终有一日,我定会带你出宫。”
  萧鱼的目光一凛,想到那蛮汉的模样,看着面前对那蛮汉恨之入骨的兄长,稍稍有些恍惚,最后低了低头,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
  这日萧鱼在护国公府过夜。澄溪院外专程有从宫里来的侍卫把手。萧鱼散着发坐在窗前,元嬷嬷拿着玉梳替她悉心打理,开着窗,能闻到院中的阵阵花香……这般悠闲,似是回到了当初闺阁时光。
  而后萧鱼上了榻睡觉,侧着身子看着外侧。
  若是这会儿在宫中,那薛战定时随意冲个澡便抱着她说话,跟个上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怎么都不撒手,哪里都要亲要摸。想到那蛮汉略显憨然的笑意,萧鱼便有些想笑……不过下一刻便止住了笑容,将锦被一扯盖在头上,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闻着帐中好闻的熏香,萧鱼很快就睡着了。
  她还梦到了小时候……烈日炎炎下,父亲正在教她大哥和卫樘练武,少年郎英姿勃勃,她父亲威严苛刻,却将他们训得汗流浃背也不收手。他们口干舌燥扎着马步,她却晃着俩腿坐在树下纳凉,手边还有一盘冰镇的新鲜荔枝。等父亲临时走开一会儿,她便朝着他们跑去,快速将剥好的两颗荔枝塞到他们口中,然后再笑盈盈的回到原处。等父亲回来的时候,他们三人对视,会心一笑,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那样无忧无虑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萧鱼醒来的时候,静静看着帐顶,侧过头,亦是空空如也。
  ……
  萧玉枝一大早就被柳氏从榻上拉了起来,梳妆打扮后,便来了萧鱼的澄溪院。她穿了件桃红色蝴蝶穿花妆花褙子,戴珊瑚绿松石蜜蜡的珠花,紫萝色蝴蝶钗,红宝石镶金耳坠,红红绿绿,像只花枝招展的蝴蝶,再怎么年轻美貌,也架不住她这般金山银山的往身上堆。
  不过萧鱼想到昨日她得主动是好,觉她与萧玉枝的关系似是有些缓和。
  她本就不是真的要与萧玉枝作对的,只是平日在府中吵吵闹闹,还是挺有趣的。
  萧玉枝见她让自己坐,便一屁`股爽快的坐下来,见萧鱼容貌娇丽,白皙的皮肤泛着浅浅的粉,那衣裙衬得她腰肢纤细……既是针对之人,萧玉枝自问对萧鱼甚是了解,这会儿看她,见她的胸脯都比刚出阁的时候饱满翘挺了许多。
  萧玉枝心下犯疑。
  她并不是那种内敛极容易害羞的女孩儿,提到自己的身子就脸红,有些还因胸大而自卑,反倒觉得这萧鱼胸脯鼓鼓,穿衣服也更好看了,不晓得摸上去是怎么样的。
  昨日就见萧玉枝奇奇怪怪的了,这会儿萧鱼见萧玉枝一个劲儿的看着她的胸脯看,更是觉得这萧玉枝的脑袋莫不是给门夹了吧!
  她轻咳一声,开口道:“五姐姐。”
  哦。萧玉枝回过神,看着萧鱼的脸,想到母亲要她与萧鱼好好说话,可是她习惯了和萧鱼作对,这好好说话,倒是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她接过春晓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才慢慢放到面前,一双手捧着茶盏,下意识的摩挲,不自在的说道:“那个……上回在宫里,多谢你了。”
  最后四个字说得含糊不清。
  萧鱼虽然后知后觉的听明白了,可还是觉得有趣。她笑着看向萧玉枝,说:“五姐姐说什么?”
  她没说清楚吗?萧玉枝抬头,见萧鱼蹙着眉一副真的没听清楚的样子,觉得也没大不了的,就又道:“我是说,多谢你了。”
  她目光直直的看着萧鱼,觉得和她说这话虽有些别扭,却也没有那么的难以启齿。这话说出口了,那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萧玉枝想起那郭素宜。
  就好心提醒道,“还有……那郭尚书的妹妹郭素宜,你可得小心点儿,会咬人的狗不叫,看着乖乖巧巧温顺之人,其实心眼儿最坏了。”
  萧鱼与那郭素宜也是有些接触的,也觉得郭素宜并不是一个真的温婉贤淑之人,至少头一回和她一并用膳时,那刻意的示威,就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这萧玉枝又是怎么知道的?
  萧鱼就点头:“多谢五姐姐提醒。”
  看到萧鱼感谢自己,萧玉枝觉得自己说的话对她来说管用,心中隐隐有些自豪。不过那宫廷之事,她也略有耳闻,据说那日郭老夫人有意让郭素宜入宫侍君,最后却被皇上赶了出去。真是自作自受!萧玉枝见过那帝王英俊伟岸的模样,那样好看的男子,自然不是个瞎的。
  哪有放着娇滴滴的皇后不要,去纳一个乡野出来的村姑啊!
  下午的时候,有丫鬟进来,说是又是要见萧鱼。萧鱼堂堂皇后,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不过看到丫鬟呈上来的信物,萧鱼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长宁长公主赵婳的玉簪。
  若是旁的,她自然不会认得,可这只玉簪她却是极眼熟的,当初原本是赵煜专程赠与她的,谁料这赵婳看着也很喜欢,就嚷嚷的问赵煜要。堂堂公主,何愁没有首饰戴?不过是觉得赵煜对她好,她心里看着不舒服罢了。后来赵煜就想法子,给她弄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她才消停。
  上回听薛战所言,这赵婳不是赏赐给了神机营的贺茂贺大人了吗?
  怎么来找她了?
  赵婳的性子可比萧玉枝还要难弄,她能来找她,可是头一回。萧鱼便应允了,让下人将赵婳从后门带进来。
  元嬷嬷刚端了热茶上来,那春晓就已经进来了,低声说道:“娘娘,人带来了。”
  萧鱼抬头去看,见赵婳穿了一身碧绿衣衫 ,并无半点落魄模样。那贺茂是个年轻善良的男子,想必没有苛待赵婳。
  而这赵婳一进来,看到萧鱼坐在上首,梳着妇人发髻,戴着凤冠,非常的光艳动人。赵婳的胸腔登时就燃起怒火来,道:“想来皇嫂深得新帝宠爱……”
  赵婳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得亏这屋中只有他们二人,连春晓春茗都守到外头去了。萧鱼淡淡说道:“你究竟有何事?”
  赵婳上前看着她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可还记得我皇兄,可还记得我母后?他们之前对你这么好,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丝丝的愧疚吗?就这么嫁给了那个逆贼?”
  依着赵婳所言,叛军攻破城门那日,她就该殉国。
  她的确不像姑母那般忠烈……
  赵婳性子偏激,更何况经历了国破家亡,亲人接连逝去,她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再继续说她,只道:“若你心里还念着一丝他们曾对你的好,就不该如此委身于那薛贼。”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轻轻的搁在萧鱼身旁的几上,“以你现在的身份,做这些是最容易的,只要将这药放进那薛贼的食物中让他吃下,不出三日,便会没命,而且连御医都查不出来。到时候你是皇后,便能重新扶持泓儿上位,光复大魏。”
  萧鱼的眼睛忽的睁大。
  她是疯了吗!
  就算她真的要了薛战的命,如今已改朝换代,她一个妇人,如何能将赵泓扶持上位。
  ……
  贺茂正在护国公府的后门处等着赵婳,见赵婳迟迟不出来,心下有些焦急。
  他是糊涂了,怎么就答应了她来护国公府找皇后娘娘,她那样激烈的性子,莫要做出什么对皇后娘娘不利的事情才好。
  是以等赵婳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贺茂才匆匆迎了上去,一把拉着她的手腕道:“随我回去,日后莫要再出来了。”
  赵婳欲用力将贺茂的手甩开,可这男人力气大,她摔了几下根本就甩不开,这才气急败坏的道:“你放开我!”
  到底是男女有别,贺茂顿时松了手。可还是不放心,对这赵婳道:“今日你找皇后娘娘,真的只是想见她一面而已?”
  赵婳揉了揉疼痛的手腕,道:“不然我能对她做什么?”
  如此贺茂才稍稍有些放心,他侧目看着赵婳的模样,说道:“你一个姑娘家,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倒不如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等下回我立了功,便向皇上请旨,放你自由。”
  郁郁葱葱的大树下,年轻英气的男子样貌俊俏,身上并不是她昔日见过的贵族公子的放荡乖张,看着就是个老实人。这段日子漂泊不定,赵婳的心是没有一刻真正放松下来的,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要害她、抓她……她神情微微一滞,而后想起兄长、母后,眼神才渐渐变得冰冷,说了一句:“要你管。”
  然后自顾自的朝着马车走去。
  贺茂抬手摸了摸鼻子,也跟了上去。
  ……
  元嬷嬷进来,看着萧鱼手边的瓷瓶,小声的问:“娘娘,这……”
  萧鱼想都未想,让元嬷嬷赶紧将这瓷瓶给处理了。那赵婳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跟个疯子似的,可她不能跟着疯。
  这回萧鱼在护国公府待了三日。回到宫中时,已经傍晚了。薛战在养心殿与大臣们商量事情,萧鱼就回了凤藻宫,将一身繁重的凤袍脱了下来。
  她站在屏风后,脱得只剩下一身中衣时,才听得外头一阵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匆匆而来。待萧鱼刚欲开口问,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一下子自她的身后牢牢将她抱住,他的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萧鱼身形不稳,觉得差点都要被他给扑倒了。
  见着来人,春晓和春茗赶紧退了下去。
  萧鱼低头,看着横在自己胸前的双手,又见他将脸贴了上来,紧紧挨着她的侧脸轻轻的蹭,像只热情的大狗。
  萧鱼忍不住笑了笑,没说话,只缓缓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他却是将她扳了了过来,与他面对面,急促的吻登时就落了下来,然后一弯腰,将她凌空抱起,火急火燎的朝着床榻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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