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6
商夏跟出地道发现他们将出口开在一个五金店里, 店面不大而且很杂乱, 里面略有些狭长。没有开灯的白天里, 因为是阴天光线不太好的缘故, 再加上货架的遮挡, 店里很是昏暗。
而且空气中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商夏从地道里爬出来, 有点灰头土脸的——因为地道挖得比较狭窄, 里面也全都是湿润的土，她着急往前追，没空去讲究卫生不能弄脏自己。
有一段路大概因为上面有大石头不好挖, 所以挖得特别低，人从那里经过只能爬行。
出了地道后商夏也顾不上拍拍身上的尘土，顺手抄起货架上一把防盗锁侧着身体顺着货架往外轻手轻脚地走动——
虽然在银行里的时候她耽误了一下, 但追下狭窄逼仄的地道后她身形比男人要灵活许多, 跑得很快。
商夏在追出地道的三分钟前听见了劫匪们离开地道的声音。
这里距离银行肯定没多远，银行里发生了抢劫案, 又是年底的时候, 估计这一条街都有警察。
那些抢劫犯如果没有安排人接应的话, 他们一定不会贸然冲出去。
商夏却一点儿也没有耽搁, 也无需顾忌。
有枪的两个都留在银行里现在估计已经被抓住了, 她追的这几个都是没有热武器的。
这些抢劫犯的身手跟当初人贩子里那个头还有差距，何况商夏现在手里也有武器, 她压根不虚。
很快商夏就看见了右前方的黑色布袋。
她屏住呼吸，侧耳听了听——
“砰！”
后方铁棍狠狠砸下激起一阵风声！
商夏扭身避过同时右手防盗锁迎上去。
“哐”地一声, 铁棍和防盗锁撞在一起震得两个人手都是一麻。
右侧又有人挥舞着铁棍追过来。
很快店里不知道是客人还是老板发现这里有人打架, 也尖叫着往外冲。
商夏听着跟自己对打的人口中骂着粗话，着急地想往外跑，但却被她缠住跑不掉。
她顿时就打得更轻松了。
既然这个店没有被这些人控制，那她也不需要把人全都擒获，只需要等着这里的动静被警方发现就好了。
这些人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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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的老板娘都惊呆了——
她家店里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人的？！她这个店是那种狭长狭长的，里面可以进去挺深，最里头还用木板隔出了一个小隔间来让人有地方休息烧开水喝的。
她就在店的最前方临街的地方放了一张桌子当做收银台。
进了店里的客人都不需要跟着，也不需要监控，平时老板娘只需要坐在门口收银台就把店里都守着了，要出来只能经过门口。
她今天也是像以前一样坐在收银台这里玩手机的。
接近年底了所有的店生意都不错，但他们这里位置很偏僻，最近也只是好了一点点而已，今天又是刮风又是大阴天，这一块街上根本没有什么人，老板娘一看就知道今天肯定也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她就坐在那里用手机看小说，隔壁那乌拉乌拉的警报声都没有惊动她——反正年底了，经常都会有消防车、救护车、警车乌拉乌拉到处跑，她都要习惯了。
没想到看着手机突然就听见乒里乓啷的声音，原本她还以为是听错了。
声音是从街上哪儿冒出来的吧？
结果听着听着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啊！
有人在她店里头骂脏话？砸东西？
老板娘犹犹豫豫地站起来往里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楚，她顺手拿起旁边货架上的探照灯往里面一照，恰好就看见一个套着头套只露出俩眼珠子的男的铁棍往一个女孩头上砸。
这砸下去还不得死人啊！
老板娘就扯着嗓子尖叫起来：“杀人啦！快来人救命啊！”
她一边叫一边要往外跑，行动间看见那个女孩一抬手就是她家卖的那种防盗锁，直接把铁棍挡了回去，反弹到那男人脑门上砸了一下。
旁边居然又冒出来两个戴着头套的大男人一起动手。
老板娘慌里慌张地拿出手机就要报警，嘴里还在不停地叫救命。
手里抖抖索索的手机都有些拿不稳，眼睛一边看手机屏幕一边还注意着店里面那几个大男人和那年轻女孩的动静。
她的店空间实在很小，再加上摆着货架，几个人侧着身体都施展不开双手。
只看着那女孩儿行动十分灵活而且动作很利索，抬腿就踹倒一个人撞在墙上，旋身一拳一脚就将另外两个攻击她的人打出去了。
这是在拍电影？
老板娘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的报警电话还没拨出去，街上就冲过来一大堆全副武装的警察，吓了老板娘一跳。
今天这到底什么日子？
警察一到就把老板娘给拉出去保护起来了，他们枪口对着店里面慢慢往里进。
她站在后面就感觉跟拍电影一样，看着这些警察拿着长长短短的枪，还有拿盾牌的呢……
后来那女孩先跟警方的人一起出来来，老板娘有点恍惚地想，这姑娘虽然戴着帽子还有头发遮了大部分的脸，但露出来那眼睛鼻子嘴巴都挺好看的。
真是拍电影的？
后面就是几个看起来就像是影视剧里的抢劫犯一样的人被反戴着手铐压出来了。
虽然自己只是受到了点惊吓，这些人出现的快，很快就又消失不见了。但重新坐在店里的老板娘总觉得有点恍惚，好像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直到这边人行道的人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数都在讨论距离五金店不到五百米的地方的抢劫案。
“过年了连这些犯罪分子都要干一票大的回家过个肥年啊！”
“可不是，听说有枪呢，银行里好几个人都被枪给打了！要不是里头有人跟抢劫犯打起来，警察还没那么快冲进去。那些中枪的人可就危险了。”
“在里头取钱的人还有银行的工作人员都是人质啊，要不是有人先在里头跟劫匪打起来，这么多人质在手，抢劫犯也不怕警察的。”
“对啊，没打起来的时候抢劫犯不是都准备要开始杀人威胁警察放他们走嘛……”
“银行里的保安跟劫匪打起来了吗？”
“听说不是保安，是去银行办事的客人。哎哟这回遇到抢劫的人可是走运了，里面刚好有个厉害的，要不他们就危险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是啊是啊……”
“真是吓死人，建安这样的地方都有抢劫案……”
“谁让咱们这儿是建安最偏的地方呢，这都快出市区啦！”
“那个跟抢劫犯动手的人是干啥的？真厉害，可救了不少人。”
“听里面出来的人说是个女孩？还是个长得明星一样的男人？”
“到底啥人？”
“我哪儿知道啊我又不在里头，还不是听银行里出来的人说的，不知道说的哪句是真的。”
“我听说是个年轻女孩啊，可厉害了，有两个抢劫犯拿着枪她都直接夺枪打人了！要不是她在里头突然出手打死俩拿枪的，警察为了人质的安全也不敢冲进去的！”
“真的假的？干什么的啊？女孩子也那么厉害？”
“听说警察冲进去她还去帮忙追跑掉的抢劫犯了呢，所以我在外头没看到人。”
……
老板娘坐在那儿恍惚地听着，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出现幻觉了。不过……她好像看见那个女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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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夏从警局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把姜执给忘了……
所以看见他双手插在衣兜里等在冷风中的时候，她楞了一下。
然后她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衣服裤子上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蹭的泥土。
想到在地道里她好几次碰到头，商夏又抬手摸摸头顶，果然也有不少的泥土渣滓……
她还在想怎么办，忽然姜执就走过来，向着她伸出一只手。
掌中放着一块叠好的手帕。
商夏迟疑着接了过去：“谢谢。”
姜执小心地将她发丝上缠着的一根草屑拿掉，对着她笑微微地说道：“不用。”
商夏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姜执指间刚刚从自己头上拿下来的东西，想到之前见到他的几次，她忽然笑起来：“哎呀，在你面前一点形象都没有了，算了，也不用再担心自己出丑啦。”
姜执也轻笑着，语气很温和地说道：“没有，小夏你是女英雄啊。”
“呃？”商夏楞了一下。
“很厉害，马老师挑弟子的眼光真好。”姜执语气温柔充满肯定地说道，“警方的人告诉你了吧？如果不是你在里面出手及时，双方配合，其中一个中枪的人可能等不到急救。更不要说当时在银行的其他六十三个人，他们都可能成为劫匪的人质。”
商夏还没有这样被人当面夸奖过，她有点脸热：“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不，你做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情。”姜执认真说道，“很棒。”
两个人慢慢往前走。
姜执忽然拿出一个毛茸茸的鹅黄色的耳帽来递给商夏：“戴上吧？你的耳朵冻得有点红了。”
“谢谢。”商夏一看那颜色就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带的，她就接了过来带上。
这一身的内搭外套加上围巾耳帽，走在街上颜色简直点亮整个沉闷单调的冬天……
不过这一次的耳帽、还有夏天时的那把伞和那杯水……商夏还没有来得及问，就听到姜执说道：“你还记得姜止戈吗？”
“嗯？”
姜执笑得有点无奈：“听他自己说的，在y城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商夏更意外了：“你们都姓姜？”她才注意到这个，“他是？”
“我弟弟。他性子跳脱，从小就立志要做个警察。当时你出少管所因为吴爱华被警方注意到后，他就翻过你当年的卷宗。”
商夏轻轻地“啊”了一声。
“他很敬佩你，觉得你的经历、还有那种坚持的精神，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当时他每天追你的直播，常常找我聊天跟我夸你，说小姑娘非常厉害，不仅身手好性格好，人品更好，是个只在电影里存在的那种超级英雄。看着你他就觉得这些年的坚持的梦想都没有错，充满了动力，对人生充满了希望。”
商夏可以听出来姜执说的不是假话，不过……
从来没有人这么当面用这样的词汇夸过她，商夏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同时也觉得很不自在。
她赶紧咳了咳转移话题：“呃，姜止戈是你弟弟啊。”
“嗯，我听他说起过很多次你，当初也在网上看过你的访谈。”
“那你……”
“在你没有来建安前，我就认识你了。”
明明姜执的这句话说的语气很寻常，就跟他之前说话的语气一样温和，认真，而又专注。
但商夏就是莫名地觉得，他的话里好像含着其它的意思。
她低头看着脚下：“啊，我们现在去哪儿？”
“不是回研究院吗？啊对，你没有取到钱，我们要再找一家银行吗？”
话题变得正常后，商夏就感觉自在许多：“好啊。”
这一回两个人都顺利去取到了新币。
商夏原本觉得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去见师父不合适，打算改天再去研究院里，没想到取了钱就接到电话。
马老爷子在电话里咆哮，旁边背景音里还有个人在哈哈大笑。
商夏：“……”
她就老老实实跟着姜执一起回研究院。
两个人研究了一下线路，上了一辆可以直达的公交车，但因为不是起点，再加上过年期间，公交车上人也特别多。
姜执上了车十分有绅士风度地撑开一只手臂将商夏护在一个角落里，免得她被人挤到碰到。
商夏站在靠窗的地方抓着吊环，因为姜执的动作，虽然车上已经是人挤人的状态，但她却没有挨到任何人。他的背后四面八方都挤着人，她可以看到有的人已经被挤得脚都要离地了。
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在路上。
商夏眼看着姜执被撞了好几下，她有点后悔了：“早知道就打车了。师兄你会开车吗？”
“会啊。”正在被人挤人的姜执脸上还带着从容不迫的笑容，“如果不是急事，我出门一向不习惯开车。”
商夏正要问为什么，就听到他低低的声音语气平常地说道：“节能环保不是口号。地球已经伤痕累累，一些资源每天都在减少。”
商夏还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她不喜欢开车打车纯粹是习惯步行而已。
听到他的话，居然有点感动。
公交车慢慢行驶往终点站的方向，车上的乘客渐渐也没有那么多了。
然后就有年轻人注意到相貌气质都十分出众的姜执了。
商夏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就在那儿看着一开始是有年轻女孩大着胆子上前来问他要联系方式或者直接自我介绍的，都被姜执微笑着摇头拒绝了。
过了一会儿居然连中年阿姨都有人上来了，一般开头是这样的：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岁数？有女朋友了吗？阿姨知道一个女孩子很不错……”
姜执一脸无奈。
商夏在旁边忍俊不禁起来。
在又一次拒绝了一行三个女孩子求联系方式的请求、又一次好不容易摆脱一个阿姨的追问后，商夏开始有点同情他了——她就从来没有过这种烦恼。
难道是因为接近年底了，年轻人都开始面临长辈催婚、长辈们都开始催着小辈们带对象回家、商量什么时候结婚的原因？
商夏一边思索着一边问道：“师兄，你出门经常这样吗？”
姜执正要说话，就看到商夏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了一只手，她盯着他身后那只手的主人：“阿姨，你做什么？”
那个胖胖的一手拎着蔬菜的阿姨尴尬了一下，想收回手却没能成功：“呃，我这不是看这小伙子长得好看嘛！”
“长得好看你伸手要做什么？”商夏皱着眉头。
胖阿姨有点不高兴了：“关你什么事啊人家小伙子都没说话，要你多事？你是他女朋友啊把人看得牢牢的？”
“不是。但是阿姨您这样往陌生人身上伸手，不是想偷东西吗？”
“哎哟我偷什么东西啦！”胖阿姨注意到车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她大声囔囔道，“人家说好看的男人一般都中看不中用啊！我看这小伙子长得跟明星似的，不是想摸摸他的腰看看够不够有力嘛！”她朝着商夏挤挤眼，有点得意地说，“阿姨可是有看家本事的，只要一摸男人的腰就知道他在床/上行不行！”
商夏：“……”
猝不及防的姜执一下子耳朵尖爆红。
胖阿姨这才用力收回了自己的手，然后继续得意洋洋地说道：“你们年轻人就不懂了吧！男人光好看那叫绣花枕头，要中看又中用才行知道不？小丫头别光看着你这男朋友长得好，得多跟我们这些阿姨学学才知道啥最重要。”
商夏呛咳了两声：“阿姨，不管怎么样，您这样朝着陌生人伸手都不合适。”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不知道好歹呢！我都说了是想帮你看看你男朋友是不是中看不中用了！你怎么不识好人心呢你……”
胖阿姨不服输地继续嚷嚷着。
姜执和商夏都十分尴尬，偏偏胖阿姨又一直不下车，他们一看快到地方了，赶紧在下一站抢着下车了。
外面的冷空气一吹，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然后都闭着嘴巴往前走。
这样一直沉默地进了研究院里——
听到陈俞阳奇怪地说：“你们两个怎么了？姜执你跟着我小师妹来我们这儿干嘛？走错门了？你这脸色怎么怪怪的？”他想也不想就看向商夏，很八卦地盯着她问道，“小师妹你欺负人家啦？”
商夏想到车上差点吃了某人豆腐的胖阿姨，又想到她的话，差点跳起来：“师兄你别瞎说！”
“咦？”看出她态度不对，陈俞阳更是凑近了去看她，“你不是一直很淡定的吗？”
他看看后面的姜执——以往不管什么时候看到这人脸上都带着笑，今天居然没有，好像还有点紧张？
小师妹居然也不淡定了……他说什么啦？
这两个人有什么古怪？
“啪！”
陈俞阳的头上挨了一下。
他跳起来：“哎哟！”转头一看，“师父你打我干嘛！”
“你给老子赶紧滚蛋！看见你在我眼前晃悠就烦知道不？”
“我干什么啦！我教你也不行，你看看你那水平……”陈俞阳揉着脑袋十分不服气。
马老爷子更生气了：“你给我闭嘴吧你！老子不让你教！我这不是叫小夏来了吗，我们俩——”
“哈哈哈！老头子你在逗我吗？你都跟小师妹一起打游戏多少天了！也没见你们有啥进步，还不是进去就被人虐？还要跟她一起打，哈哈哈！那你叫她过来干啥，就让她在家，你继续跟她双排嘛！”
马老爷子气得干瞪眼：“你你你！给我滚！”
陈俞阳躲得离他远远的嘀咕着：“我滚了我看谁教你们，两个菜鸟……”
“我！”马老爷子一指姜执，“我和小夏让姜执教，你赶紧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吧你！”
商夏和被点名的姜执都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