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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十九 章

  高煦这次“病卧”时间颇长, 纪婉青能有足够的时间足不出户, 调整好心态。
  她经历了这事后, 更显沉静, 十六岁的妙龄女子, 面容犹带稚嫩, 但气质已完全蜕变。
  两者迥异, 却又完美结合在一起,交织成一种动魄惊心的美丽,一垂眸, 一抬首,让人移不开视线。
  “青儿。”
  夫妻敦伦,榻上风浪渐趋急促之时, 她经受不住, 星眸半阖,秀眉微蹙。高煦俯身, 轻吻了吻她眼睛, 声音暗哑, “睁开眼睛看着孤。”
  长而挺翘的羽睫微微颤动, 她睁开眼睑, 一双瞳仁黑亮如点漆,覆盖了一层晶莹水雾, 满满当当的,仿佛随时就要满溢。
  她定定看他, 轻唤一声, “殿下。”
  高煦心中一紧,动作越发急促,那两汪晶莹一荡,终于溢出些许,顺着她白皙如冰玉的肌肤,往枕畔落下。
  他垂首一一吻去,细细亲吻一番,最后寻到两瓣樱唇,衔住深入嬉戏。
  最后一波疾风骤雨过后,高煦立即翻身而下,将她抱在怀里,大掌徐徐摩挲着美背,耐心安抚。
  小夫妻偎依在一起许久,纪婉青呼吸终于恢复平静,她抬臂回抱他。
  纪婉青俏面犹带红晕,沾了一缕墨色发丝,高煦抬手,替她拨到耳后。
  “青儿,大约再过大半个月,我们便会随驾出宫避暑,你有何惯用之物,可开始命人收拾起来,以免届时忙乱。”
  皇宫四四方方,为了皇家威仪,更为了安全起见,宫墙建造得十分高大,而皇宫之内又有内墙繁多,不通风,因此每到夏季,总是酷热难耐。
  皇帝不爱为难自己,每年四月入夏之前,总是早早跑到行宫避暑,等到八.九月天气凉快了,方再折返。
  昌平帝尤为甚也,他嫌弃郊外行宫太过接近,没有新奇感,每天总要往承德跑一趟,既凉快也多乐子,闲暇时还能出宫打打猎。
  承德毗邻不少森林,有些被被划为皇家猎场,平民不许涉足,可比京郊那个人工痕迹浓重的猎场有趣味太多。
  按照以往惯例,昌平帝三月下旬便会出发,如今慢慢收拾起来,也差不多了。
  “嗯,我知道了。”春装可以收拾起来,夏装装进衣箱带过去,还有各种用惯物品,林林总总,古代贵妇贵女出门,可不是提脚就能走的。
  她搂着高煦脖子,笑道:“殿下,我平日下午有闲暇,给你做套夏衣呗。”
  夫妻感情渐入佳境,但也需要好生维护经营,纪婉青女红颇为不错,给他做套衣裳,还是不难的。
  “好。”
  高煦薄唇微弯,微笑应了一声,末了,他又嘱咐道:“你慢慢做即可,莫要伤了眼睛。”
  纪婉青蹭了蹭他的下巴,娇娇应了,接着又说:“殿下也要记得,勿要操劳太过,不然这一个月,就白养了。”
  高煦要“病愈”了,重新投入朝务的他,肯定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实际上,在皇太子“病情”渐见起色之时,他在榻上便已开始处理政务了。
  纪婉青帮不上忙,也不会说什么公务放一边的蠢话,只低低叮咛着,让他劳碌之余,勿忘适当休憩。
  “器欲尽其用,必先得其法。”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妻子殷殷关切很让人窝心,高煦声音很温和,“好,孤会注意休憩的。”
  他确实很忙碌,除了台面上政务需要忙碌,还有暗地里的事情需要处理。
  一个多月前,皇后便开始在寻找东宫破绽,试图反击。高煦干脆配合,他示意手下一要员露出些许漏洞,让对方拿住。
  这位要员姓莫,官职不小,负责协助今年春闱。春闱乃朝廷选拔官员的大事,皇后拿住这不大不小的把柄,大喜过望,觉得足以给予东宫一击。
  实际上,莫大人家中老父已重病在床,药石无灵,眼看就这一两月的事了。若父亲一去世,他便要回府丁忧,官职当然得卸下。
  莫大人在东宫麾下位置不低,当然知道太子如今筹谋之事,他禀告父亲,征得同意后,便将父亲病情按下,秘而不宣,然后悄悄呈报太子。
  高煦与莫大人几个斟酌一番,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错处,让莫大人届时暂卸了官职,闭门候查。
  后面,莫大人会恢复清白,不过他由于离职太久,要紧位置不能缺人,官位早提拔人上来坐了。
  如此一来,不论莫大人是否有错,皇后的目的都达到了。
  高煦的目的也达到了,他顺势便能蛰伏下来。
  至于卸下官职的莫大人,他正要丁忧为父守孝,三年过后,朝中有皇太子,起复并非难事。
  这件事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接下来半个月,便能收尾。
  高煦知道妻子聪颖,朝务军事都能听懂,便简单说了几句,好让她放心。
  “青儿,睡吧。”
  激烈情.事过后,被温柔安抚了一番,纪婉青眼皮子开始打架,高煦爱怜,抚了抚她的粉颊,顺手掖了掖被角,“夜色已深,我们早些歇息。”
  她嗔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能这么晚吗?
  高煦微笑不语,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纪婉青埋脸在他肩窝蹭了蹭,轻咬了他一记,小小报复一番,便阖美眸,很快陷入沉睡。
  *
  高煦“大病痊愈”,立即开始早出晚归的生活,比从前还要更甚几分。而纪婉青,就恢复了每日前往坤宁宫请安的日子。
  一大清早睁眼,她与高煦一同起床,随意披了件家常衣裳,伺候他更衣梳洗,二人再携手用了早膳。
  小夫妻感情日深,纪婉青其实已不需要像刚大婚时般谨慎,不过她却很乐意通过这些琐碎小事,加深夫妻感情。
  反正屋里伺候的人那么多,她也就是递递帕子,系系腰带罢了,根本一点不繁琐劳累。
  她这么做,效果是有的。高煦虽常嘱咐妻子多睡片刻,晚些再起,但她坚持这般,看着她认真专注的模样,他还是很愉悦的。
  小夫妻说了几句话,高煦便匆匆出了门,送罢了他,纪婉青便拾掇一番,出门登舆,往坤宁宫方向而起。
  她微微撩起绣了精致凤纹的软缎帘子,远方坤宁宫依旧巍峨耸立,黄色琉璃瓦在晨辉中闪烁着金光,异常刺目。
  纪婉青宽袖下的纤手紧攒成拳,修剪圆润的指甲扎进掌心,一阵微微刺痛,她垂眸,放下帘子。
  虽然没有证据,虽然理性一再告诫自己,杀父杀兄大仇不应粗暴下判断,但她依旧直觉,跟纪皇后脱不了干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上位者该沉得住气,按捺住情绪。
  这话是高煦说的,半劝慰半教导,纪婉青闭目默念几遍,再睁开眼时,一片沉静。
  不多久,一行人便进了坤宁宫大门,纪婉青时隔一个月,再次踏足西暖阁,她表面一如往昔,只规矩请了安。
  “太子这次病了足有一月出头,倒也辛苦你了。”
  因梁振轩一案带来的颓势已经止住,并渐渐回暖,接着又成功撸下莫大人,打击东宫进行得如火如荼,皇后这一个多月以来,可谓过得顺风顺水。
  她心情不错,神情闲适,随意起了话头,接着便问道:“太子这次病情如何?”
  皇后很了解自己的宿敌,皇太子装温润毫无破绽,即使他不喜欢太子妃,也不会拒绝对方到前殿伺候,最多就不让近前罢了。
  听消息说太子这次旧疾复发病,病得非常重,现在既有了纪婉青,皇后当然得多多了解一番。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子殿下这病确实厉害。”纪婉青回忆时,秀眉微微蹙起,似对那一个月的日子颇为不喜,又像是认为太子的病确实重。
  “起先七八日,殿下根本无法起榻,面白如纸,语难成句,一天大半时间皆在昏睡。后来……”
  这个问题,纪婉青早就料到皇后会问,她来之前已经打好腹稿,就将高煦伪装的病情说出来即可,细节也不少描述,更显逼真。
  “皇太子近些年来,这病情似乎一次比一次重啊。”皇后细细听罢,末了,说了意味不明的一句。
  其实,昌平帝才四旬出头,很容易就再活个十来年,按这个趋势下去,皇太子或许真走在前头也不一定。
  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假设太令人兴奋,皇后眸中光芒闪动,甚至觉得自己应该琢磨着,如何加大力度打击下面渐次长大的小皇子们。
  若太子真没了,坤宁宫一枝独秀,届时皇帝年纪也不小了,要再扶起一个与她相抗衡,恐怕时间上赶不及了。
  最理想的状态,是太子能多撑几年,最好能熬到昌平帝风烛之年。
  皇后精神一振,纪婉青则一直冷眼旁观,对方的心思,她能猜到几分,心下不禁哂笑。
  其实高煦的用意,她能了然。随着东宫深深扎根,并逐渐渗透出去,现在已俨然是一股庞大的力量,皇帝疑心病重,为了避免反弹,这都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她暗哼一声,她男人身体好的很。
  *
  请安完毕,纪婉青轿舆折返清宁宫,正沿着宫墙拐了个弯,她无意中一回头,却见另一个方向,远远有一顶小肩舆抬向坤宁宫。
  肩舆没有遮挡,一个身穿淡紫色衣裳的年轻女子坐于其上,她眼尖,一眼就将人认出来了。
  “娘娘,这是英国公府二姑娘呢。”紧跟在轿舆一侧梨花也认出来了,见状愤愤不平。
  对比起父兄战死真相,秦采蓝一事真不算什么,纪婉青此刻已无感,只收回视线,淡淡道:“皇后要见未来儿媳妇,是人家的事,与我们无干。”
  是的,现在秦采蓝已是未来的魏王继妃了。
  数日前,昌平帝圣旨下,将英国公府嫡出二姑娘赐婚于魏王,命钦天监择选吉日,让二人完婚。
  兜兜转转,纪婉青与秦采蓝终非同路人,既然命运如此,无需强求。
  她返回清宁宫,打理了内务以后,午膳后小睡片刻,便开始为高煦制作夏衣。
  纪婉青没打算为难自己,选料都是有暗纹的,只需再在领口镶边处加点刺绣,就可以了。
  夏衣单薄,专心致志数日,便好了。
  她喜滋滋给高煦展示一番,又伺候他换上,大小正好合适,仰脸看着他含笑的黑眸,她眼巴巴等待夸奖。
  高煦确实相当愉悦,皇太子殿下一贯奖罚分明,于是,他先口头表扬一番,再用“实际行动”表示大力嘉奖。
  隔天,纪婉青困得睁不开眼睛,嘟囔着嗔怒几句,他只含笑不语。
  小夫妻乐也融融,皇后也暂时没出幺蛾子,这小日子过得不错。
  过得几日,皇帝下旨,三月二十二是吉日,届时銮驾启程出京,前往承德行宫避暑。
  皇太子夫妻,皇后以及一众妃嫔,还有魏王陈王和下面年纪偏大的皇子们,还有朝中文武,勋贵宗室,都是随驾人员。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倒了三月二十二,皇帝带领前朝后宫,出宫避暑的正日子。
  纪婉青早已准备妥当了,与高煦分别登舆,紧跟着昌平帝銮驾出了京城,浩浩荡荡,往承德行宫而去。
  困在宫墙之内的人偶尔出门,一般难免兴奋,只是纪婉青却例外。父兄之事毫无头绪,她虽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情绪难免不高,并无放风的喜悦。
  只是柳暗花明,没想到就因这回出门,她遇上了一个久违的故人,东川侯府世子王劼。二人浅谈间,她竟是发现,她那位王伯父王泽德,似乎有些许违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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