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五章 不可宽恕
第三五五章 不可宽恕
雅琳娜被韩进叫醒了，从她释放的透视之眼中，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支漫无边际的大军从沼泽区走出来，接着象潮水一般涌过山谷。
在空中飞行的，确实是大群的雷鸟，它们在低空中不断盘旋着，一道道敏锐的视线覆盖着整片大地，哪怕是一只老鼠从干草丛中跑过，也会立即吸引住成片雷鸟的注意力。
数以万计的兽人战士们骑着疾风狼冲上山谷之后，立即向四面八方散开，搜索着一切可疑的痕迹，他们甚至发现了独角兽留在雪原上的蹄印，不过当他们顺着痕迹寻过来时，却发现蹄印延伸到一座土堆下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再想到别的地方找找，从后面赶过来的同伴已经把雪地踩得乱糟糟的，反正不是大批人马留下的蹄印，他们也就放弃了，转过身继续向前方搜去。
兽人战士们走过之后，大批的、靠双腿赶路的兽人踏上了山谷，再后面是成群的萨满，也正是他们控制着在天空中盘旋的雷鸟。
韩进和雅琳娜躲在封山阵中，静静的观察着，雅琳娜看起来有些紧张，而韩进的神色始终都很平淡，就算被发现也不算什么，带着雅琳娜往地下一钻，谁也奈何不得他们，不过，雅琳娜的独角兽只能牺牲了。
看到兽人的大军，韩进和雅琳娜第一个印象是一样的，穷！实在是太穷了！只有少数骑着疾风狼的兽人战士拥有弯刀，而大部分兽人战士的武器显得五花八门，有骑士枪，有长剑，有链锤，还有的兽人战士只拎着一面盾牌，难道在战场上，他要靠着盾牌去砸人？那些步行的兽人们更是惨不忍睹，在白茫茫的雪原上，竟然是衣不蔽体，扛在肩膀上的武器也很滑稽，大都是长短不一的木棒，甚至有的兽人只攥着一截不知名魔兽的骸骨，这到底是一群野人、还是文明社会的军队？！
韩进有些想笑，不过心里有些佩服，从雅琳娜与盖尔总管的口中，他知道由所罗门大公爵直接指挥的魔法师们组成了大陆超一流的魔法军团，那是一支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军队，法脱城的弗萨领主只靠着这些困窘不堪的兽人，竟然能与所罗门大公爵抗衡，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说起来快，但实际上时间却过得很慢，等到那些萨满和兽人们走过山谷时，已经到后半夜了，接下来出现在透视之眼中的，是一群身材高达四、五米左右的巨汉，他们的穿着倒是整齐一些，有的还披挂着铠甲，和前面的兽人战士们相比，真的难能可贵了。但奇怪的是，大部分巨汉肩膀上都扛着一块形状不一的巨石，韩进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扛着石头行军，诧异之余，猛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那个巨汉，两者差不多，都显得憨憨的、傻头傻脑的。
又过了半晌，几只犹如巨型猩猩般的魔兽走进了他们的视野，它们缩着肩膀、蜷着腿走路，但身高也在二、三十米左右，随便找出两只往那里一蹲，如小山般的身体便能把谷口堵得严严实实，走起路来，把地面震得微微发抖，幸好它们迈步的频率很杂乱，如果它们能做到行动统一，说不定会引起一场剧烈的共振效应。那在呼吸间张开的血盆大口，犹如深深的无底洞，每一根参差的獠牙，都比那些兽人高，不要说普通人类，这一口咬下去，估计连巨龙也无法承受。
韩进的神色略微有些变化，伸手抓住了雅琳娜，他的封山阵可不一定能承受得起这种巨兽的践踏，一脚下来，他的封山阵连同雅琳娜的魔法护罩，都有可能全部崩塌。
很庆幸，那几只巨型猩猩并没有接近他们，两三步，便跨上了山顶，接着直接跳到谷中，溅起的雪块和沙石向四处乱射，撞在附近的十几个兽人身上，竟然把他们齐齐掀倒在地，有的干脆被打得头破血流，很明显，那几只巨型猩猩并没有把兽人当成自己的同伴，至少他们之间的地位绝对不平等，其中一只巨型猩猩又故意用脚踏动着地面，口中还发出闷雷般的笑声。
兽人的军队在巨型猩猩之后，便告中断了，过了好半晌，数千个骑着疾风狼的兽人战士簇拥着一座巨型车架赶了过来，那不是马车，而是由七、八十头大象般的魔兽拉动的一座小型宫殿，长度还无法辨析，但宽度绝对在二十米以上，这种巨车当然无法翻越山谷，兽人战士们簇拥着车架很老实的向谷口绕去。
小型宫殿里有什么，雅琳娜看不到，但她发现宫殿上方好像有人，便改变了透视之眼的角度，接着，一个沉睡的兽人跳入大家的眼帘。那兽人靠在一张躺椅上，看起来睡得很香甜，他脸上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从嘴里伸出来的獠牙，獠牙很长，呈弧形向内缩去，獠牙的尖几乎能刺入他自己的脸颊，如果他能再活上十几年，也许不用等别人动手，那尖利的獠牙就能在自己的脸上刺出个血洞了。
在透视之眼转移到那兽人身上的瞬间，韩进心中突生警兆，急忙抓住雅琳娜的手，把雅琳娜拉向一边，透视之眼中的画面立即消失了，与此同时，那兽人睁开惺忪的眼睛，向四下张望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又合拢双目，继续睡他的大觉。
“怎么可能？弗萨连比蒙巨兽都出动了，他到底要做什么？！”雅琳娜惊疑交加。
“还能做什么？”韩进轻声道：“雅琳娜，还记得我们以前遇到的那些兽人战士么？”
“记得啊。”
“兽人族应该和精灵族联盟了。”韩进缓缓说道：“这支军队，是去攻打圣冠城的。”
“那我们……回去？”雅琳娜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父亲的病不能不治，圣冠城也不能不管，她该何去何从？
“不回去。”韩进摇了摇头：“只是我们要加快速度了。”
“你不怕圣冠城会被兽人和精灵攻陷吗？”雅琳娜只觉得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在她胸膛中弥漫着，韩进不顾圣冠城的危险，要去医治她的父亲，这固然让她欣喜，但她又怕自己承受不起韩进对她的好。
“我和格瓦拉谈到过遇见兽人战士的事情，他应该有准备了，现在，战神号已经改装完毕，斯蒂尔伯格也能勉强操控战神号，圣冠城可不是那么好打的。何况……我们还有法师塔，别忘了，圣晶也在圣冠城，兽人族和精灵族根本占不到便宜。”韩进笑了笑：“而危险往往会和机遇并存，雅琳娜，你说说看，我们的机会在哪里？”
“机会？”雅琳娜皱着眉头思索着。
“弗萨敢出兵帮助精灵族，是因为知道你父亲有严重的哮喘，在这个季节根本没办法发动战争，而我们到了元素之都，又治好了你父亲的病……”韩进微笑着提醒道，对他来说，这是一场典型的围魏救赵。
“对呀！”雅琳娜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然后父亲带领军队大举进攻，肯定能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弗萨只能把自己的军队撤回去，解救法脱城！”
“然后呢？”
“然后？”雅琳娜愣了愣：“然后……最让父亲忌惮的，就是那些比蒙巨兽，凭弗萨现在剩下的兵力，绝对不是父亲的对手，或者父亲会在这支军队回援的路上设下圈套，全歼他们，然后……攻占法脱城！”
“你父亲击败了弗萨，再派一支军队进攻精灵族的后方，接着呢？”韩进道。
“精灵族是打不过我们的！”雅琳娜变得喜笑颜开了。韩进这边的优势在于强者众多，而她父亲拥有一支强大的百战之师，双方正可以相互弥补不足。
“当然了，只是想想，事情未必会按照我们希望的发展，但我们一定要努力。”
“会的，一定会的！”雅琳娜娇声道：“拉斐尔！”
“嗯？”
“你真聪明！”雅琳娜缓缓靠在韩进怀中。
“我还算聪明？”韩进有些无奈，也许，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能清晰的认识自己，单纯比智商，他倒是未必会比别人差多少，但比起阅历、经验等等，他和格瓦拉等人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他一直把大部分精力用在修炼上，本末决不能倒置！
“嗯。”雅琳娜用力点了点头。
“好了，就这么休息一会吧，估计不会发生什么事了。”韩进笑道：“等天亮之后，就要开始拼命赶路了。”
韩进没有想到，一直到天亮，兽人的军队依然源源不断的从沼泽地区赶了出来，只是换成大批推着小车的辎重部队了，这让他很心惊，弗萨到底派出了多少兽人？
等到日上三竿，兽人们才算是绝迹了，在原本洁白的雪原上留下了满目苍夷，韩进耐心的等到中午，确认兽人军队完全过去之后，这才召回哈雷，跨上独角兽，闯入了沼泽区。
虽然兽人军队让他耽误了一段时间，但也减少了很多麻烦，沼泽中的路变得很清楚了，按照兽人留下的脚印往前跑就是。
一口气跑到天黑，韩进还是没有停步，说他一点不担心圣冠城，那不可能，他要尽一切努力，争取早日赶回去。
雅琳娜虽然出身高贵，也没怎么吃过苦，但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坚持，当独角兽在暗夜中飞驰时，因为前一夜就没有睡安稳，她已经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不过，她不叫苦、不叫累，干脆不说话，只默默的忍耐着。
星云流转，熬到了黎明时分，雅琳娜是再也受不了了，随着独角兽奔跑的节奏，在韩进的怀抱中摇来晃去，如果韩进松开手，雅琳娜可能立即就会栽倒。
独角兽奔跑的速度要比马儿快得多，大概估计了一下，韩进感觉这一口气差不多跑出了三、四百里，已经进入沼泽区域的中心地带，不过，雅琳娜所说的地精是一个没看到，盗贼团也没有，兽人大军经过，应该是把他们吓得远远躲起来了。
独角兽虽然被灵兽祭物料改造过，但在长途奔跑中也丧失了大量体力，速度越来越慢，再看雅琳娜的睡态，韩进知道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了，借着黯淡的夜色，看到左前方有一处比较高的平丘，便往平丘处拐了过去。
“雅琳娜？”韩进低声叫道。
雅琳娜依然靠在他怀中，双眼紧闭，根本没有反应，她真是渴睡到了极点，否则也不可能在飞驰的独角兽身上进入这种深度睡眠状态。
韩进只得把雅琳娜横抱在胸前，纵身跳下独角兽，大步向平丘上走去，哈雷也显出原型，抢先一步飘上平丘。
平丘上一片乱七八糟，还有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坑，显然，有一支兽人队伍曾经在这里休息过。
哈雷向里面飘去，他路过一个深坑，身形陡然愣在那里，由烟气组成的嘴张得老大，眼中的红光飞快闪烁着。
韩进嗅到一股腐烂的臭味，越往里面走，臭味越强烈，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选错了位置，犹豫一下，便转过身向回走去：“哈雷！”
哈雷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整个傻掉了。
“哈雷？”韩进提高了声音。
“啊……主人！”哈雷急忙转身，向韩进飘来。
“你看到什么了？”韩进感应到哈雷心中的惊悸。
“主人，他们……”哈雷注意观察了一下雅琳娜，见雅琳娜依然睡得很熟，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您知道他们的食物是什么吗？他们……他们吃人！”
“吃人？？”韩进深吸一口气，又急忙控制住自己，空气中那种浊臭的味道实在太强烈了，他退出了十几步，在平丘的边上停下来，用脚轻轻踢了下独角兽，独角兽很听话的跪卧在地上。
韩进把雅琳娜放在独角兽的身侧，接着对哈雷说道：“你留下来。”说完，他屏住呼吸，大步向里面走去。
那大大小小的坑里，都堆满了骸骨，其中有兽骨、也有类人形的骨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几乎找不到完整的骨头，每一根骨头被某种东西硬生生砸开了，韩进弯下腰，拾起一块骨片观察着，里面的骨髓都空了，那些各种各样的骷髅头，也全部被残忍的砸开，里面空空如也。兽人吃的是活的生物还是尸体，他没有看到，不好评断，但他很清楚，里面确实有人类！
韩进跳出大坑，又继续向前走去，他看到了一处处相同的画面，而他的眉头也越皱越紧，当他第一次看到兽人时，仅仅觉得兽人的面目很丑陋，但丑陋并没有什么，兽人也是一种智慧生命，只不过双方处于敌对角度而已。
可他现在看到的场景，却让他无法接受，以深渊种族的残忍、凶恶，也不会把人类当成食物！
绝不可宽恕！！韩进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憎恶之情。
其实绝大多数智慧生命，都有着一种社会性，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正是这个道理，就象在另一个群雄林立的世界，人们总是愿意为自己的祖国效力，至少能或多或少的帮一把，一个生下来就极度仇恨自己祖国的人是不存在的，除非在他成长的时候经历了什么。而他韩进蓦然来到异世界，原来的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这里只有种族的区别，如果看到一个人类与另一个其他种族的生物做殊死搏杀，他韩进必须要去帮一个，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他会帮谁？肯定是前者，这就是社会性的体现。
所以，此刻的韩进很愤怒！
转了半圈，韩进控制着情绪，转身向外走去，就在这时，一株生长在石头中的青草吸引了他的注意，他猛然想起了以前仙妮尔和他说过的话。
韩进大步走过去，仔细观察着那株小草，没错，小草是从石头中长出来的，没有石缝！
韩进回想着仙妮尔的话，随后顺着小草所指的方向寻了过去，那株小草一共有三片草叶，那应该是三十米左右了，估测着距离，韩进停下脚步，但这里什么都没有，他左右扫视了一圈，又蹲下去仔细观察着地面，除了一些零碎的骨片外，还是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痕迹。
难道被毁掉了？韩进站了起来，沉吟片刻，迈步向雅琳娜的方向走去，突然一块破碎的皮甲跳入他的眼帘，韩进大步走到碎块前，把那碎块拎了起来，碎块的正面什么都没有，但背面有几行黑色的小字，前面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清最后几句话。
“我们是和平的使者，但他们却要吃掉我们，优雅的自然女神啊，您知道吗？您看到了吗？？”
优雅的自然女神？信奉自然女神的，当然是精灵了，精灵被兽人吃掉，他本应该很痛快才对，可他却感觉到悲哀，那些精灵，他们真的明白自己在和什么样的生命合作吗？！
“拉斐尔！”雅琳娜的声音传了过来，不知道是因为臭气实在无法忍受，还是因为离开了韩进温暖的怀抱，她从睡梦中醒转，站起身向韩进这个方向靠近着。
就在雅琳娜的视线将要移到坑中时，突然发现眼前一花，韩进在她身前，并把她的头按在胸口上：“不要看。”
“拉斐尔……怎么了？”雅琳娜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