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

  穆老夫人果不其然与穆语蓉说了遍跟着嬷嬷学规矩的事情,除此之外,也特地提起了冯琳琅的生辰,更主动让穆语蓉再去置办几身新衣裳,走公中的帐。穆语蓉一一应是,瞧着只有顺从和更顺从。
  只是,从紫荆园出来以后,穆语蓉发觉自己似乎刚回到穆国公府就忙个不停,见了这个,又要见那个。因为,她回到南秋院的时候,穆三夫人竟然在等她。虽则关系本就疏离,后来更是到了交恶的地步,但如今穆语蓉能够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便能够平静对待她。
  事实上,撇开亲弟弟穆立昂,再除去了穆老爷子和穆老夫人,穆国公府的其他二房以及三房的人,于穆语蓉而言,仅仅是尚且有利用价值却迟早会有个了断的人物。唯一的差别,或许便是有的人利用价值大些,有的人利用价值小些而已。
  穆语蓉请了穆三夫人进来厅子里面坐,命了丫鬟奉茶,见穆三夫人欲言又止便主动询问她有什么事情。即使是嫡庶有别,可穆国公府这样的地位,庶出的三房亦从不曾被苛待,即使日子过得并不如二房滋润,也从来不愁吃、不愁穿。但要论通身气度,穆三夫人比起穆二夫人来,终究是差上一截,且不止如此。
  “蓉儿,你在朱府住了那许久,身体可是好透了?”穆三夫人似乎是觉着不好直接表明自己的目的,因而首先关心起了穆语蓉的身体。
  “劳三婶记挂,我的身子已经好了,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先前你落水,朱老夫人当日就接走你去了朱家,三婶也没来得及看看你。现今没有事,也没有落下病根,那就最好了。却不要像我那可怜的侄女一样,已经好阵子吃不下睡不着,现今整个人都瘦了几圈,这么看着真是叫人心疼得不行。”
  本是说得动情,看穆语蓉面露疑惑,穆三夫人反应过来她或许还不知道那么一回事情,不得不先解释。
  “蓉儿,你这阵子不在府里头,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三婶我那远房侄女到临安来投奔我,初来乍到,规矩没学明白便闯了回祸。其实又有多大的事情呢?不过是不小心碰了语妍一下,语妍没站稳,可不就跌了一跤。明明什么也没有,可我那侄女,还是挨了好一通的罚。”
  穆三夫人说一句,就得叹上三口气,唯恐穆语蓉体会不到她的心酸无奈。
  “罚就罚了,到底是我那侄女儿有错在先又确实不懂什么规矩。可是……却也是狠心,对着这么位穆国公府的客人,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竟就关了三天三夜只给两口稀粥喝。这就罢了,那两个嬷嬷,不知是有何厉害的手段,使了什么厉害的招数,活活闹得我那侄女儿被放出来以后……”
  “蓉儿,你说,三婶要是连个侄女都照顾不好,叫她这样一天比一天消瘦,心里头哪儿能安心呢?我这阵子因为这个事,也是愁得脑仁疼。好不容易盼着你回府了,也算是有了个活路。三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过几日,冯大小姐生辰那日,能不能将我那侄女也带出去散散心?许是瞧见了些个好风景,心情就爽利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天天愁眉苦脸,三婶也能够宽心许多。”
  说了那么样半天,到头来,还是为了同样的一桩事情。冯琳琅虽然是穆老夫人嫡亲的外孙女,但和穆语妍并不亲,穆家的许多孩子里头,冯琳琅只与她穆语蓉一个关系很不错。世子府来往的多为王公贵胄,今天这样一个一个找她说道,也不是什么不可提前预见的情况。
  撇开这层,相比于养娘同她说的那些,穆语蓉从穆三夫人的话里头对那位所谓的表小姐闯的祸有了更加到位的了解。
  不小心碰了一下穆语妍?只是跌了一跤?要真的是这样,那才好笑了。但是,养娘却没有打听到这些,足可见,对于穆国公府的掌握,他们还十分不到位。
  穆语蓉想着这些,又觉得穆余氏着实是好笑。她的一个不知道什么的远房侄女,还当是穆国公府的正经亲戚了不成?口口声声说是穆国公府的客人,这话她倒是敢在穆老夫人面前说。既他们打一开始就没安个老实的心,若非碍着脸面,穆老夫人哪儿会这么就作罢。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看热闹不嫌事大,今天便许给穆余氏一点甜头,日后总能够从她那里好好讨回来。
  不一会儿,穆三夫人高高兴兴离开了南秋院。晚上的时候,还差人送了两盅人参炖乳鸽过来,穆语蓉没有碰,直接赏给了底下的人。
  如是这般,待到了冯琳琅生辰那一天,穆家众人乘着马车去往世子府。六辆马车坐人,一辆马车载礼,亦算得上是浩浩荡荡。
  今天冯琳琅是小寿星,也是主人,客人来得多,招待起来自然忙个不停。便是穆语蓉等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们到了,也只说了小会儿话再让丫鬟将他们带到女眷们喝茶的花厅去。
  穆语妍、以及穆三夫人的两个女儿,穆雅柔和穆雅秀,再并着她们那个远房表姐皆都与穆语蓉一道。直到今日,穆语蓉才见到这个所谓的远房表姐,哪里有穆余氏说的憔悴样子,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一颗激动欢喜的心只怕没从身子里头冲出来,叫所有人都瞧见。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使蠢了些,可想为自己多谋划的心并无任何错。
  花厅中,各家的小姐们或坐或站,或喝茶或赏花,亦或是一面听着戏曲一面闲聊,总归相熟的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穆语妍往常便有自己交好的朋友,自去了玩闹,穆雅柔和穆雅秀也很快就走开了。唯独是这位余家表小姐,没有跟着自己的表妹们去,反而是贴着穆语蓉。
  穆语蓉自不管她,视线在花厅里头环上一圈,便注意到自己的闺中密友还未到场,因而只是去寻了个地方先坐着喝茶。原以为穆语蓉会忙着应酬的余家表小姐,见此番情形,却是摸不准头脑,可一样跟着穆语蓉坐了下来,倒是不喝茶,也不吃点心,端坐得很好。
  余家表小姐坐上好一会,脖子都开始觉得酸了,也没见穆语蓉有起身去找谁的意思。眼见穆语妍与许多人家的小姐们凑在一起说笑得很是开心,余家表小姐到底坐不住,瞧着穆语蓉的神色,就说,“穆家妹妹,你就这么坐在这儿,也不去同别个人说说话么?”
  “穆国公府的嫡长女,何曾有个姐姐了,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要真是姐姐,那倒也罢了,要是乱攀关系,非要叫人暗地里好一番笑话不可。”
  “语蓉,你是早就到了吗?”
  顾明珠笑着走近,方才恰好听到了余家表小姐的话,看到穆语蓉也不说什么,便帮她说了两嘴。却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村姑,偏好意思自称是穆国公府嫡长女的姐姐,还有半分眼力见么?
  “明珠,我可是等了你好半天了。”穆语蓉笑着起身,拉着她到近前,好心同余家表小姐介绍,“这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顾家的大小姐。”
  临安城的荣国公府,如今风头正盛,也不过三个月之前,顾明珠的三哥刚成为了福安公主的驸马。顾明珠虽是荣国公府的嫡长女,但却是荣国公府最小的那一个,更是被荣国公府的上上下下宠在手心。穆语蓉与她的交情,要论起来,怕是得从两岁的时候说起才行。
  原是被顾明珠两三句话噎得脸都涨到了通红,听到穆语蓉介绍,晓得对方是这样了不得的身份,余家表小姐唯有讪讪打一声招呼。顾明珠压根儿没将她当作一回事,并不问是谁,坐下之后便同穆语蓉唠起了小姑娘的琐事。余家表小姐这么在旁边,插不上一句话,也不知道她们说的都是什么,好不尴尬。
  坐了一会,顾明珠觉得有个人在旁边这么杵着很是招烦,干脆拉着穆语蓉去了赏花,也不管余家表小姐是怎么样。穆语蓉无所谓,也就随着顾明珠走。余家表小姐这回总算是自觉,没有再跟上来。
  顾明珠倒是眼尖,别人赏花是专心赏花,她偏偏一眼瞧见了隔壁院子有两棵大枣树,上头结的枣子个头大又瞧着已经熟了,当下便觉得自己很是能干,得意洋洋对穆语蓉说,“穆家大小姐,我同你说,你今天可是有口福,要不是我厉害,怕你吃不上世子府这新鲜的大枣呀。”
  “是是是,你最厉害。怕是你只是想打枣玩,偏说得好像我多想吃。”穆语蓉无奈又好笑,就算是世子府里头的大枣,她也不会馋好么?
  顾明珠轻声哼哼,斜眼儿瞧穆语蓉,抱怨,“看破,不说破。这是美德,懂不懂?没得你这样拆穿的。”便吩咐自己的大丫鬟去询问打枣的事情。
  还没等到顾明珠的丫鬟回来,顾明珠和穆语蓉便听到花厅里有些混乱声响,等往回了一段后,就听到了诸如“猫”、“抓伤”、“九皇子”这样的字眼。
  九皇子,章珣。
  穆语蓉没想到,在世子府竟然又碰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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