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再教育
循声看去,这出声的妇人却正是清晨背后说容鸢是鬼上身的六婶。
这六婶与朱氏关系极好,两人都是村里有名的闲散懒人。朱氏本就时不时跟她说两句容鸢的不是,那日被吓得尿裤子,半路上便碰了六婶。她不敢编排容鸢,却始终喃喃自语,被六婶听了去,便成了是容鸢身上的脏东西侵染了朱氏。
她一向是爱惹事的,此时便已经铁了心地跟容鸢过不去,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然而,容鸢却没像她想象中那样,露出吃瘪或怯懦的神情,反倒绽出个淡淡的笑来。
“白大爷,您家孙女也快嫁人了,还是多存些银钱的好。”她一面说,一面从钱袋子中取出四文钱,递到白大爷手中,“您家里好事将近,今日我坐您的牛车,也能沾沾喜气,怎么能不给钱呢。”
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向来严肃的白大爷也柔和了神色,将钱收下了。车上剩余几个想看戏的妇人听了,也都带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六婶见众人的态度一下倾向容鸢,撇了撇嘴,一双贼眼珠子转了转,想起别的主意来。
车上再没有别的位置,容鸢纵使心中不愿,也只好坐到六婶边上。这六婶向来是多嘴的,容鸢也不屑与她争执,便闭上眼睛假寐。
牛车走了片刻,几个妇人也都挨着头轻轻说着什么。容鸢跟着车晃晃悠悠的,却觉得这车比现代的交通工具慢了些,但能吹到清新的风,倒也算闲适。
她眼睛一直闭着,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身边一阵热风,头也不回便伸手握住了那摸向自己竹篓中的肥硕胳膊,“六婶,这是做什么?”
那六婶本想偷偷翻看容鸢的竹篓,却被当场握住手臂,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左右看了看,故意提高声量道:“我不过想看看你买了什么,又不是想偷你的东西。怎么,你可是觉得跟我那朱大嫂断绝了关系,就能不尊重我这个长辈了?”
容鸢冷笑一声,“六婶莫要给我头上扣脏盆子,我正睡着觉,你却一声不响摸我的竹篓,我怎能不警觉。我与豆豆孤儿寡母的本就不容易,好容易攒了点钱买点东西,自然要仔细看着些。”
“切,我稀罕看你的东西?”六婶本想恶人先告状抹黑容鸢,却不想被容鸢冷冷几句话挡了回去,便不再说看东西的事,反倒是挑起别的话头来了,“瞅瞅你那个穷样吧,还以为谁都上赶着想拿你的东西?可怜了我的朱大嫂,捡回个孤女养大,结果这女儿不仅偷汉子,还这么抠门,简直是不知廉——”
“砰!”话音未落,容鸢便直接将她踹了下去。
“哎哟!这小泼皮!”恰巧车旁有个小泥潭,那六婶准确无比地滚了进去,满头满脸都是臭泥巴,看着极为狼狈,“竟敢打老娘!你给我下来!”
她爬着肥胖的身躯,伸手上来,竟然想直接拉那容鸢下牛车。
赶车的白大爷却突然打了牛屁股两下,催促那牛快些走。六婶眼看着就能抓到容鸢,却被陡然加速的牛车一超,便又落在了后面。
容鸢冷眼看身后肥硕的妇人追车。她记忆中,六婶没少跟着朱氏一起欺侮容氏,两人在背后说了不少容氏的坏话。她本懒得理会这种蠢妇,却没想到六婶会自己撞上枪口,自然也不可能委屈自己再听她说那些胡话。
其余几个妇人像是才回过神来,才叫白大爷停车等六婶。不等车停稳,容鸢便自己跃到路上。她看也不看气急败坏的六婶,只向白大爷行了一礼,便自己走了记忆中回村的另一条小路。
左右也已经搭了一程,何必要再和那浑身臭泥的六婶挨着坐。
小路有些绕,一路上却都有树荫,容鸢走起来也不算太累。等到了村口,便见六婶像断了腿一样地瘫坐在树下,身旁是刚刚车上的几个妇人。
那六婶一见容鸢,便故意大声道:“看她那个鬼样子,还说不是被鬼附身了?呸,真他娘晦气。改天村里请人做个法事,看她还能得意到几时。”
另几个妇人却对六婶神色淡淡,只叫她别再胡说。看样子,也是懒得理会六婶。
容鸢记住了她们的长相,便自顾自回了院子。
还未走到家,便听了豆豆抽抽搭搭的声音。容鸢眉头一跳,心中腾起些不好的预感来。
上午时明明是把豆豆带到吴氏家里去了,怎的这么早豆豆就自己回来了?
推门进去,却见宋巧儿头发散乱,竟连衣服都被扯坏了些。她焦急地蹲在豆豆身边,口中不住说着些什么,容鸢走近了一听,却是在说“小狐狸没事的”,“姑姑回来就好了”之类的话,便更有些奇怪。
“这是怎么了?”她一手一只放在两个孩子头上,却见宋巧儿浑身一抖,竟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一眼,一向咧着的小嘴此时也紧紧闭上,看样子竟好像是有些心虚。
“娘!”豆豆见了容鸢,两眼中一直包着的眼泪顿时涌了下来,“都怪白家的小胖,呜呜……”
他说着忍不住抽噎,索性将怀里的小狐狸举了起来。小狐狸白色的毛发上多了些脏污,后腿的绷带还没有散开。容鸢检查一番,道:“小狐狸没事,连个伤口都没有。”
“可它一直不动……”
“它不动是因为饿了。”容鸢将小狐狸放到地上,自己进屋查看,果然见那角落里的鱼只被吃了一小半。这小狐狸通人性,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吃鱼,定是还没吃完就被什么人带走了,才会饿肚子。
她再回过头,却是看向宋巧儿,“巧儿,能告诉我是怎么了吗?”
宋巧儿低着头,将今日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原来是两人在玩耍时,见那白小胖抱着只大丑猫过来炫耀。豆豆一时嘴快,便说了自己家有更好看的小狐狸。宋巧儿也看不惯白小胖那个鬼样子,一气之下,就让豆豆带白小胖去家里看狐狸。
可白小胖在家里豪横惯了,见了可爱的小狐狸,便拖了狐狸就跑。宋巧儿拼命去跟白小胖打了一架,这才抢回狐狸来。可狐狸到了豆豆手里,却始终没有精神,两个孩子不懂这些,便以为狐狸是被白小胖打了,才会这样。
说完这些,宋巧儿将头低低垂到胸前,不敢抬头看容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