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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狗官

  沈云志想要解释,他当时科考在即,分不出心神来做劳动。可是,被容鸢打断,此刻却也只能面色难看地点头:“是。”
  “你买的书,买的笔墨纸砚,身上穿的衣裳,是不是容氏没日没夜做绣活赚来的?”容鸢又问。
  这一回,沈云志的脸色更难看了,然而他忽然灵感一现,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反问道:“你说你不是容氏,可是如果你不是,这些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方才说了,你先回答完我的问题。至于我是否容氏之事,过后再说。”容鸢也不着急,只是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众人大概知道了,容鸢约莫是想叫沈云志露出马脚,做出对她有利的场面来。然而如此奇特的法子,却叫他们看得有些津津有味。
  沈云志抿了抿唇,无奈又点头道:“是。”
  “你进京赶考,前后所花费的银钱,大半都是容氏所出。是不是?”容鸢问。
  “是。”沈云志答。
  “至于容氏临产前三日,还在推着磨盘打面,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已经进京考试了,必然不知道,我也就不问了。”容鸢道,“容氏的儿子出生之后,你仍旧在京中考试,是也不是?”
  沈云志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她净说些他不在场无法证明的事情,还偏偏说不问他真假,是什么意思?倘若她不想问,又说出来做什么?分明就是为了给他抹黑,给他爹娘抹黑,好叫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如何苛待容氏的!
  可是,偏偏他还反驳不了,便只是冷着脸道:“是。”
  “那好,我再问你。你高中之时,恰是容氏的儿子摆百日酒时,你命人送来一纸休书,上书容氏不守妇道,生下野种,是也不是?”容鸢的问话开始变得飞快起来,“在这时,你还未见过容氏的儿子,是也不是?”
  沈云志不由得怔住。
  这回,容鸢没有再等他回答,而是飞快说道:“你并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你便下了休书,给容氏和那个孩子定了罪。请问,你见都没见过,又是如何知道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的种?”
  沈云志的脑筋又转不动了,冷汗又开始流了下来。这正是他的软肋,当日他抛弃容氏母子之时,却是不知真相,他只是为了荣华富贵。
  他不出声,旁边却有围观的人问道:“可是沈大人那段时日并未与容氏行房事,故而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血脉?”
  容鸢立刻接话道:“倘若如此,那么他和他的父母,为何一直容忍容氏,直到她产子,直到她产子百日之后,还给那孩子摆了浩荡的喜庆的百日酒?”
  这时,那围观的人便说不出话来了。如果沈云志知道那是野种,他为何容忍容氏养育?如果他不知道,为何休妻?
  “乃是因为,上天有好生之德,容氏既然有了身孕,便是一条生命,我乃读书人,敬畏天地鬼神,不忍叫这小生命尚未问世便离去。”沈云志捏着手心,只觉得头都有些昏昏沉沉,勉强想了这个答案。
  容鸢不由得又勾起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到这时候,还不忘站在道德制高点,沈云志可知道,就是为此,他这次输定了?眼中闪过一抹高深莫测,又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个孩子不是你的种,这回又来找我,想看一看那个孩子,却是为什么?”
  登时,沈云志背上的冷汗就下来了。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又被容鸢带进了沟里!
  “那是因为,因为——”在众人疑惑、恍然、甚至出现一些鄙夷的目光中,沈云志竟是解释不出来。便只能硬着头皮,反问道:“你承认你是容氏了?”
  “我不是容氏。”容鸢干脆地道,“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并不认得你。至于我为何知道那么多,原是一个巧合。我有一次出城玩时,被别人误认成容氏,概因我与容氏生得十分相似,且又姓得一般,便特意打听了一番。”
  这个解释,倒也合理。
  “我早就替容氏不平了,只是苦于商户之身,无缘得见朝廷命官,才一直忍耐着。好巧不巧,你竟找了来,又将我误认为容氏。我撵你不走,便知这是上天替容氏鸣冤的机会,若不揭露你的无耻行径,又如何对得起容氏与我的一番机缘?”容鸢说完,便不等沈云志再答,直接挥起拳头揍了上去。
  一边揍,一边道:“负心汉!丧尽天良!忘恩负义!攀权富贵!抛弃糟糠之妻!你怎么有脸做官?这天下当官的,若都是你这样品性,哪里还有我们老百姓的活路?”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皆是心有所感。又想起沈云志前言不搭后语,连他们都听得出来的矛盾的话,纷纷举拳头喊道:“容夫人干得好!打死这不要脸的狗官!”
  “狗官”二字落入沈云志的耳中,顿时大怒,然而他还没爬起来,便被眼底隐着讥笑的容鸢挥拳打在眼眶上,一时间被揍得头晕眼花,竟是起不来了。
  容鸢狠狠将沈云志打了一顿,直打得对方头晕眼花,多半有些脑震荡了,才冷笑着收手。这才是个开头,离他名声臭不可闻的结局,还有一些距离。
  便收了手,挎起街边的菜篮子,对众人拱了拱手,笑道:“我打了这狗官,只怕再不跑,等这狗官醒来要找我麻烦。这便告辞了,大家也散了吧,别被这狗官记住面孔!”
  说罢,抬脚赶快走了。
  至于其他人,听到容鸢的劝告,也都纷纷准备离去了。只不过,看见沈云志躺在地上,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模样,有几个胆子大的便凑过去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然后捂着脸飞快跑了。
  其他人有学有样,也纷纷捂着脸朝沈云志身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声:“狗官!”
  “大人?大人?”等众人都散了,沈云志原本带来的那名下人才哭丧着脸走过来,蹲下了身子,轻轻摇晃着沈云志。
  沈云志直到良久,才终于自嗡嗡的耳鸣声中,听到一丝呼唤声。他努力聚集精神,勉强吩咐一句,然后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站起来之后,又花了些工夫,才站稳了身子,恢复了些许视线。
  却只见下人根本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不由有些诧异。随即,觉得脸上有什么湿湿的黏黏的,不由得抬袖一擦。顿时,一口痰出现了在视野中,顿时脸色铁青!
  随即,沈云志看见自己的袖子上,衣襟上,衣摆上,好些处都粘了黄黄的黏痰,不由得腹中作呕,猛地推开搀扶着他的下人,弯腰吐了起来!
  可恶,可恨!沈云志直吐得酸水都出来了,却是丝毫不减那恶心的感觉。恼恨地脱掉脏污的外衫,此刻吐得火辣辣的胃部与喉管,刺激着他不甚清明的脑袋。
  随即,回忆起方才被容鸢的一番奚落及痛打。顿时明白,这一回他仍旧是半点便宜也没占,又吃了大亏!而且,竟是连名声都臭了!
  在朝臣面前丢脸,被苏玲珑拒而不见,被苏丞相疏离,这些本已是沈云志解不开的心病。然而方才又遭遇那一场,竟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只见沈云志面色青白,忽然喉头一甜,登时一口鲜血喷出!“夫人!夫人!不好了!”一大清早,花露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进来。
  一边跑着,一边喊道:“秋棠苑剽窃咱们的衣裳样式,开始大卖起来了!而且他们的价格只有五十两,比咱们低许多,从前在咱们门前排队的人,竟然分出一大半去了秋棠苑门口!”
  离桂花节已经过去十几日,这些日子里面,容栩阁的门口,每日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三花等人往往忙到黄昏才能歇一口气。而玉无忧的绣娘也开始一批批地送过来,故而虽然接得单子多,倒也足以供应。
  就在金银滚滚来,赚得盆满钵满之时,同一条街上的商家倒也有不少眼红的。只不过,因着有无忧坊在背后做后盾,且人人都知道容栩阁的东家有些来头,故而捣乱的虽有,闹事的却不多。
  即便是有,也都被陆掌柜下狠手治服了。故而,这些时日以来,也算得上平静顺利。只除了今日,三花刚来到容栩阁的门口,便见门口排起的队伍少了大半,不由吃了一惊。
  打听之下,才知原来秋棠苑今日开卖新衣裳款式,长相风格与曲裾一般无二!且,价格居然比容栩阁低了二十两!
  对比之下,谁肯多花二十两银子,来买容栩阁的衣裳?故而,花露连容栩阁的门也未进,便急急跑回来了,请容鸢拿主意。
  花露跑进来的时候,容鸢正在凝眉构图。闻声,放下笔杆,拂了拂袖子,抬脚走了出去。临走之前,对旁边写大字的豆豆道:“老老实实地写字,不许分心!”
  豆豆乖巧地点了点头:“嗯。”然而,等容鸢转过身后,竟然伸出舌头做了个鬼脸。然后悄悄放下笔,爬到窗前,往院子里看了过去。
  说来奇怪,从前的豆豆是再乖巧也不过的,故而容鸢格外怜惜他,也经常劝他纵着性子玩耍。可是豆豆只是点头,却并不胡闹什么的。
  谁知这阵子夏侯御住了进来,豆豆却渐渐改了性子,竟比之前活泼得多了,常常背后搞小动作。这也就罢了,竟又屡屡捉弄人。陈嫂、魏嫂、三花、无迹、蜻蜓都挨过他的捉弄,甚至容鸢也常常被他使计捉弄。
  也只有夏侯御,不曾被豆豆捉弄过,可是他也不制止,仿佛只要他安排给豆豆的学习任务完成了,不拘着豆豆干什么,他总也不管。甚至每每微笑着,竟有些纵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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