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夜潜入宫
“你说的?我嫁给你,便没有人敢小瞧我?”容鸢不仅不挣扎了,反而主动贴了上去,“若是还有人小瞧我,你便得给我出头的!”
夏侯御闻得她答应,哪里有不肯的,直是道:“我何时不给你出头的?但凡你说一句,有什么人是我不敢得罪的?”
容鸢直是欢喜起来,有意无意中,扭动的身体又蹭出了夏侯御的火。顿时,又是一番干柴烈火,激情无限。
“容太傅不日便会寻你,为你的身份正名,届时你便以太傅之女的身份嫁给我。”夏侯御说道。
容鸢听到容府的事,心里是不大自在了,然而一件又一件令她失望的事情发生,如今她也不是很在意了,便点了点头:“好。”说罢,便推他走了。
躺在床上思虑一番,便起身穿好衣裳。打开房门,走进院子里,轻声喊道:“无痕?”
话音刚落,便见院中空气仿佛扭曲了下,随即一抹银灰色的身影露了出来,来到容鸢的身前。
容鸢已知夏侯御到底是将无痕给她留了下来,她拗不过他的坚持,便心中甜蜜地接受了。因而叫了无痕出来,说道:“你可否带我进宫?”
桂花节之前,容鸢初次被夏侯熙儿拉进永宁宫做事,无痕曾经夜间给她送过信。并且白天也出现过,用一把啃得湿哒哒的青枣核,教训了试图对她不轨的太子夏侯廉。故而,容鸢便知道,无痕进入皇宫,乃是如入无人之境。
果然,无痕没有拒绝。只不过,他似乎也不是很想同意,竟闭口不答。
容鸢便道:“我有要事同公主商量,说完我便回来,途中听你指挥,绝不自作主张。”
无痕还不想答应,可是仿佛又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勉强同意道:“好。”说着,一手抓了容鸢的后襟,弹身飞起往皇宫的方向行去。
容鸢未料无痕如此不懂怜香惜玉,一路上只被衣领勒得呼吸艰难,尤其无痕的速度太快了,容鸢只觉呼呼的冷风如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直吹得她睁不开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无痕才放她下来。双脚一落地,容鸢便发现了,睁开眼睛打量一番,发现身前正是永宁殿。夜已经深了。
夏侯熙儿仰面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黑沉沉的上方,只听四下里寂静得厉害,仿佛就连血液从血管中冲刷过的声音都能够听到。
宫里便是这样,不允许高声说话,不允许大步走动,就连咳嗽都要用帕子掩着了,以免惊到了高高在上的那几位。更别说虫儿蟋蟀了,便连夏季都四处逮得干净,何况这入了冬,原本是虫儿都休眠的季节。
脸上火辣辣的疼,被贵妃娘娘气急掴了一掌,弯弯尖尖的指套便划破了夏侯熙儿娇嫩的皮肤,留下一道血印子。夏侯熙儿没有上药,此刻躺在空无一人的寂静寝殿,闻着丝丝袅袅的安神香,却一点睡意也无。
身体是活力无限的年轻,然而心脏却已经被苍凉冷漠掏空。夏侯熙儿望着黑洞洞的上空,只觉得浑身发冷。假使她此时死了,明日又有谁会为她伤心?
渐渐的,一股悲哀从心底涌上。倘若她死了的消息传出去,会有几人为她难过?只怕私下里,不知道多少人要说一句:“死得好!”
一时间心中涌起郁忿,双手握成拳头,牙齿咬得紧紧。
她活着这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不知不觉,脑中又浮现出一张灿烂俊逸的面孔,茶褐色的眼睛里满溢着爽朗与快乐,蹲下去叫她爬上他的背。那个人,会屈指敲着她的额头故作生气,会带着她逛遍大街小巷,会在朋友与她起纠纷时拉着她就走。
苏行宴,会为她伤心吗?才仅仅见过三次面的苏行宴,会因为她的死去而伤心吗?夏侯熙儿握起的手掌松了松,不禁想道,苏行宴大概会伤心的吧?可是,他又会记得多久呢?只怕过不几日,他便会忘了吧?
阿鸢呢?她会伤心吗?想到那张柔媚沉静的面孔,望着她时总是十分的温柔,夏侯熙儿的心中终于有一丝暖流。阿鸢大概会气愤吧?气愤她不争气,自己断了自己的生路。手掌攥起又松开,松开又攥起,反复也不知多少次,终于是泪流了满脸。咸涩的眼泪流过伤口,更加火辣辣的疼。
容鸢悄悄潜入夏侯熙儿的寝宫时,本以为夏侯熙儿已经睡下,又怕冒然叫她起来会引起惊动,便一只手捂上夏侯熙儿的嘴巴,准备叫醒她。谁知,手心却触到一片冰凉,不由得惊住。
“熙儿?”容鸢试探地摇了摇夏侯熙儿的肩膀,轻声道:“熙儿,我是阿鸢,你醒了?”
掌心下面的呼吸声微微有些粗重,随即又平复下来,夏侯熙儿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拨开容鸢的手臂,坐了起来:“阿鸢?你怎么来了?”声音有些沙哑,仿佛刚哭过的样子。
容鸢更觉惊诧,便坐到床边,放低声音问道:“熙儿,你怎么了?是做噩梦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夏侯熙儿低头道:“没发生什么,我只是做了噩梦而已。”
容鸢皱了皱眉,又道:“可是,你的嗓子为什么哑了?还有,为什么你的左脸肿了?”
夏侯熙儿听罢,被发现偷偷哭泣的窘迫与羞愧,全都排在惊讶的后面:“你怎么知道?”待脱口而出,才顿时后悔,连忙解释道:“没有,不是肿了,我方才鼓着腮帮子而已。”
一阵沉默之后,却只听容鸢不带丝毫情绪的声音响起:“我本来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既然你不愿与我交心——”
容鸢何其敏感,手掌刚刚捂在夏侯熙儿的脸上,第一感觉是她哭了,第二感觉是她的左脸肿了。但是夏侯熙儿不肯说,容鸢也不好逼问,总归人与人之间是有距离的,夏侯熙儿想要保留一些体面和小秘密,她也不是非要问清楚。便道:“骁骑营的副都统因为丁忧而回乡了,现下这个职位空缺着。”
夏侯熙儿先头听见容鸢埋怨她不肯跟她交心,还以为容鸢不打算跟她说出两个好消息了。谁知下一句,便听容鸢说出来一条,乍听着似与她无关的消息。
下一刻,夏侯熙儿心中震了一下:“阿鸢?”
夏侯熙儿仅仅在心中转了两道弯,便知道容鸢虽然生气,却仍旧将这道消息传给她的意图——阿鸢必然是见她刻苦练武,才猜中她隐隐的心迹,打听了这道消息来给她。
阿鸢素来不爱掺和政事,何以竟知道军中事况?必然是夏侯御告诉她的了。
夏侯御从不曾和她亲近过,因何忽然热心,告诉阿鸢这件事?必然是容鸢对她的关心太明显,就连夏侯御都看出来了。
心念几经转动,夏侯熙儿已然是感动得掉下泪来,抱住容鸢的腰,埋首在她的怀里,低低地道:“阿鸢,你对我真好。”
容鸢抿着嘴唇,推开她站起身:“信儿我已经带到了,就不多留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阿鸢,别走!”夏侯熙儿从后面抱住她的手臂,低声求道:“不要走,好吗?”她不想一个人待在空寂冰冷的寝殿。两只手紧紧抱着容鸢的手臂,感受到层层衣物透出来的温暖之意,如暖风吹散了心中的荒芜。
容鸢还想狠一狠心不管她,却终于是叹了口气,顺着她的力道坐了回去。刚一坐下,便被夏侯熙儿整个扑上来,双手搂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的怀里。
“起来。”容鸢推她,“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夏侯熙儿闷声说道:“没事。”
“抹药了么?留疤怎么办?”容鸢没好气地道。
夏侯熙儿撅嘴道:“反正阿鸢也不会嫌弃我。”
容鸢顿时好气又好笑:“是我跟你过一辈子么?是我天天看着这张脸一辈子么?你是有多狠心,才忍心叫这张绝美的面孔肿胀着不管?”
夏侯熙儿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从她怀里出来:“反正我自个儿看不见。”
容鸢点了点她的额头,下床去点蜡烛。待屋里亮起一丝灯光,容鸢走回来站在床边,伸手抬起夏侯熙儿的下巴。待看清她左脸上的伤痕,不由得沉下脸。
只见那应该光滑娇嫩的脸蛋儿,此刻肿得厉害,尤其一道寸余长的血痕,从颧骨下方一直到嘴角,更破坏了这张如花似玉的绝美面庞。
“是谁打的?”容鸢沉声问道。
在这个宫里,唯一敢打夏侯熙儿的人只有三个,皇帝、皇后、贵妃。夏侯熙儿脸上的这道划痕,显然是被尖锐的东西划过,如此便排除了皇帝的嫌疑了。那么,不是皇后就是贵妃了。贵妃却是夏侯熙儿的生母,必然舍不得如此。那么,便是皇后了?想到此处,容鸢深深拧起眉头。只见夏侯熙儿的眼皮颤了颤,轻轻侧过下巴,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容鸢见她倔强不肯说,也不再逼问,只在心中叹了口气,问道:“有药么,我给你擦一擦。”
夏侯熙儿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柜子:“第三排,第四格。”
容鸢走过去取了一只白瓷瓶,又取了一卷纱布,就着昏暗的光线在桌边倒了杯冷水,将纱布浸湿了,走到床边坐下,开始给夏侯熙儿清理伤口并上药。
冰凉的纱布蘸在肿胀火热的肌肤上,夏侯熙儿忍不住“嘶”的一声,随即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绷着身子再不喊痛。
容鸢本来心情雀跃地而来,谁知到了这里,却是憋了一肚子不开怀。便也不吭声,只动作轻柔地给夏侯熙儿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