觊觎
眼看要到中秋节, 卫国公府已经提前忙碌起来。
每当这时候, 杨老太君便免了卫国公夫人和周氏的晨昏定省, 从不在这些礼节上计较。可这一大早, 杨老太君便叫了卫国公夫妇、世子夫妇去她院中。
“知道你们这几日忙, 把你们叫过来, 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杨老太君让他们坐下后, 方才缓缓的道:“我想把原先给馨姐儿备的那份嫁妆,给了惜娘。”
高门贵女几乎从出生起,就要开始为她们攒嫁妆。等到成亲时, 才能撑起十里红妆的体面。虽说一百二十抬嫁妆不难,难的是每一抬嫁妆里满满当当的各色物件,非十数年不能细致的备齐。
齐馨被害的时候已经十二岁, 那时齐馥待嫁, 嫁妆已经准备妥当。杨老太君也趁势准备了齐馨的,虽说没有完全备好, 也差不多了。
等她被害之后, 先卫国公怕杨老太君触景伤情, 便把那些都封了起来, 至今也没人动过。
“我的陪嫁, 该给馥娘的已经都给了。余下的这些,百年后便都是你们的。”杨老太君叹了口气, 道:“你们也说说罢。”
卫国公夫妇对视一眼,便由卫国公夫人开口道:“娘, 前些日子我和国公爷也商量过, 要把这些给外甥女送过去。她是馨姐儿的独女,这些本就是该给惜娘的。馨姐儿吃了那么些苦,是咱们府上亏欠她的,岂能是这些钱物能弥补的?”
杨老太君眼底闪过一抹欣慰之色。
“我和国公爷还商量着,我们做哥嫂的,该给馨姐儿的添妆要补上,还有该给惜娘的,一齐都送过去。”卫国公夫人笑道:“这些日子我们没提,是还没准备全。如今都差不多了,您看哪日好,咱们就给惜娘送过去。”
周氏和世子齐桉私下里亦是商量过,那日在辅国公府沈惜救了元哥儿,原本他们夫妇就是最承沈惜情的人,这种事自然不甘落后。周氏是辅国公府的嫡长孙女,自是也不在乎这些东西。
“祖母,我和大爷也给惜妹妹备好了些礼物,虽然不厚,不过是我们一番心意罢了。”周氏在婆婆之后爽朗的道:“不若一起放到您这儿,给惜妹妹送过去的好。”
杨老太君甚是欣慰的看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媳,眼眶也微微发涩。
她的儿女都是好的,便是她此刻闭了眼,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原本她还怕有人觉得,她这是抢了给儿子、孙子的东西,去贴补外孙女。
只是她不会再说些生啊死啊的话,让小辈们听了伤心。故此太夫人只是笑了笑,道:“那便这样商议定了,过两日丹娘两口子陪我去趟永宁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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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这几日正在埋头苦练绣技。
虽是她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要绣好一件东西可真不容易,并不是一上手就会的。是以她也不嚷嚷着闷了,除了在院子里散散步,就是琢磨着给乔湛绣帕子。
这日乔漪去跟先生上课,沈惜才放下手中的针线准备歇歇眼睛,突然有人通报说卫国公府来人了。
沈惜赶紧让腊梅帮她整理好发鬓和衣裳,对着镜子瞧了瞧,无任何不妥后,才扶着丫鬟迎了出去。
“是杨老太君和世子夫妇。”白芍再次进来,脆生生的通报道。
沈惜忙道:“赶紧松涛院看看,若是侯爷不忙,请侯爷过来一趟。”今日乔湛把公务仍旧带回了府中,有下属上门来商议事务,这才去了松涛院。
还没等她出了院门,只见杨老太君身边,跟着周氏夫妇。
“外祖母、大哥、嫂子。”沈惜还没见礼,便被周氏给拉住了,笑盈盈的道:“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快别在乎这些虚礼。”
杨老太君也连声赞同道:“你嫂子说的是。”
沈惜面色微红,和周氏一起,扶着太夫人进去。齐桉则是跟在媳妇身边,问道:“我那妹夫呢?下衙时我可瞧见他是头一个出来的,如今怎么不见人影?”
自从发现两府的关系后,齐桉则是乐此不疲的叫乔湛妹夫。原本乔湛还长他一岁,他的资历又是诸家长辈教子的典型,俗称别人家的孩子。先前齐桉客客气气的称呼他一声乔兄,如今齐桉自觉压了乔湛一头,只叫他“妹夫”,心中自是畅快。
沈惜听出表哥话中的得意,不由忍俊。
他倒是和齐珏的性子有几分投契,还是同出一姓,定能聊到一起去。
“侯爷他——”沈惜话音未落,便乔湛急匆匆的赶来,给杨老太君行了礼,齐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拿眼得意的看着乔湛。“妹夫,见了大哥怎么不说话?”
乔湛此时和沈惜有同感,护国将军府和卫国公府真的没什么亲缘关系么?怎么养出来的人,都是一个性子?
明明老将军和卫国公都是极稳重威严之人。
碍于在媳妇娘家人面前,为了博个好印象,乔侯爷很识时务的叫了声“大哥”。
齐桉凤眸中闪过一抹得色。
“过了中秋后我要在一品楼宴客,还请大哥作陪。”乔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想好了反击的法子。他对杨老太君恭恭敬敬的道道:“外祖母,您看如何?”
杨老太君没留意到两人暗暗较劲儿,见他们亲近,心中也乐意,毫不犹豫的替齐桉答应了下来。
“多谢外祖母!”乔湛在杨老太君看不见的地方,对着齐桉挑了挑眉。
齐桉则在心中暗叫不好。
到了荣宁堂后,杨老太君在主位坐定,沈惜和周氏陪坐在一旁,乔湛则是陪着齐桉去了书房。
一时丫鬟上了热茶,沈惜亲自替杨老太君奉了茶。杨老太君问了沈惜几句身体情况,才说明了今日的来意。
“那些嫁妆本就是你娘的,如今也该给你。”杨老太君看着沈惜,似乎恍惚间也看到了自己的馨姐儿。“你舅舅舅母、大哥嫂子都另外有添妆给你,你且都收着。”
沈惜以为今日杨老太君过来,只是像往常一样来看她罢了,没想到竟要给她送嫁妆?
她的头一个反应便是婉拒。
“外祖母,我这儿什么都不缺。”沈惜虽是和原主自愿交换了生死,可卫国公府对她越好,她终究觉得有愧。“实不相瞒,当初我从承恩伯府出嫁时,侯爷已经为了置办了一套嫁妆,您不必怕我委屈,永宁侯府也没人敢瞧不起我。”
杨老太君和周氏闻言,眼底俱是闪过一抹愕然。
当初乔湛娶沈惜的聘礼已是极厚重了,竟还给她另外置办了嫁妆?
承恩伯府自是不会为沈惜多筹谋什么,而乔湛能有这份心,足以说明他对沈惜,还是很尊重和宠爱的。杨老太君心中一松,对乔湛的好感更添了不少。
“乔湛倒是有心了。”杨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却仍是坚持道:“惜娘,乔湛的心意我不管,但是咱们家的姑娘,自该带着咱们家的嫁妆。如今你也是要做娘的人了,也得替孩子考虑。”
“惜妹妹,这些都是姑母的东西,不给你给谁?”周氏也忙劝道:“你快收下,也好让祖母、让娘放心。”
沈惜仍是觉得有愧,正欲说些什么,只听丫鬟通报说太夫人和乔四夫人过来了。
“老姐姐,您来了。”太夫人似乎忘掉了那些不愉快,笑容满面的进来道:“恕我未曾远迎。”
杨老太君虽是不喜太夫人,可眼下沈惜在永宁侯府也避不开她,见她还算识趣,杨老太君也不打算一直给她冷脸。是以杨老太君神色说不上亲近,也终究不是冷漠。
“劳您过来。”杨老太君不咸不淡的道:“我来给惜娘送些东西,没什么大事,没敢惊动您。”
沈惜和周氏给太夫人、乔四夫人见了礼,彼此坐下后,周氏得了杨老太君的示意,给身边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
还没等太夫人想说些话套近乎,只听见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着个箱子进来,放到了众人面前。
太夫人以为这是给沈惜的补品,便笑道:“这些日子我也让厨房变着口味给惜娘做吃食,幸而她害喜好了些,能多吃了东西了。”她也没忘了恭维杨老太君:“尤其是您送来的燕窝,惜娘吃着很好。”
沈惜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如今饮食一贯都是小厨房经手,大厨房送来的饭,她几乎不动筷子,都给底下的人分了。
杨老太君面上总算见了些笑模样,“难为你有心了。只是这回我送的不是补品,打开罢。”
周氏拿了钥匙开了箱子后,便郑重的把钥匙交给沈惜,不容她拒绝的道:“惜娘,你好好收着罢。”
太夫人更加好奇了,什么东西还要沈惜自己收着钥匙。
等她看清箱子里的东西时,不由愣住了。
里头整整齐齐的码着两摞册子,出了上头几本是新的,底下的很有些年头了,纸张已经有些发旧。
“惜娘,这是卫国公府补给你的嫁妆。”正巧乔湛和齐桉听说太夫人来了,正进屋时,便听到了杨老太君的话。见他来,杨老太君又道:“往后你和湛哥儿就好好的过日子。”
太夫人听罢,两眼几乎黏在了那箱子册子上。
这是多厚的一份嫁妆,卫国公府竟然随意就给了沈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