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
等到沈惜睁开眼时, 发现乔湛正坐在拔步床边的绣墩上, 目光专注又温柔的看着她。
她纤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 隐约记得乔湛昨日回来时便是这一身衣裳, 这会儿竟还是这身衣裳没换。难道他这一夜都没有睡?
“惜惜, 你醒了。”乔湛见她醒来, 忙叫人拿了温水过来。“饿不饿?要吃些东西么?我让人做些清淡的汤水和粥送过来。”
沈惜摇了摇头, 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得厉害,一时竟没发出声音来。想来是昨日她用嗓子过度了, 想到自己昨日的失态,沈惜微红了脸。
乔湛小心翼翼的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中, 拿着盛了温水的甜白瓷杯子喂了她喝了些水。
“侯爷, 您一夜没睡?”沈惜润了润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来,紧接着她便迫不及待的问起了孩子。“孩子呢?他好不好?”
乔湛十分受用媳妇先问了自己, 他扶着沈惜躺好, 才柔声道:“我才去看过, 奶娘才喂过他, 他这会儿睡得正香呢。若是你想看他, 我让人抱来便是。”
听说孩子正睡着,沈惜便没忍心让他被折腾, 只得忍耐道:“既是如此便罢了,等他醒了再说。侯爷, 往后还是让他留在里屋睡罢, 也好照应。”
她知道乔湛怕孩子哭闹打扰她,便不让孩子留在里屋。
乔湛心疼她,却又怕她难过,还是答应下来。
“侯爷,儿子的名字您想好了吗?”沈惜侧过来脸看着乔湛,“您把女儿的大名小名儿都想好些个,如今算是用不上了,劳烦您再费心想一回。”
乔湛顿时语塞。
他想先要个像沈惜一样漂亮乖巧的女儿,女儿的名字引经据典的想了不少。儿子的名字——他倒还真没想好。
嫡长子的名字不能轻忽,乔湛也曾想过几个,如今想来都不够合适。
好在奶娘回话说哥儿醒了,好歹让乔侯爷不再尴尬。沈惜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忙让奶娘把孩子抱进来。
怀中抱着她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沈惜望着那张仍是有些发红的小脸儿,整颗心早就柔软成一汪水,她顾不得身下的伤口,抱着孩子就不肯撒手。
“哥儿这眼睛像夫人,鼻子和嘴倒是像侯爷多些。”张嬷嬷在一旁凑趣道:“哥儿虽是还没长开,足以见往后的俊朗模样。”
沈惜一颗心都扑在儿子身上,一时没留意张嬷嬷口中称呼的变化。
她怎么都看不够,轻轻的摸了摸他软软的小手,见他无意识的攥住自己的手指,高兴极了,惊喜又得意的抬眼看向乔湛。
“您看,他抓我的手指呢!”沈惜语气中透着轻快,即便半靠着的姿势让她腰隐隐作痛,也强撑着逗儿子玩儿,甚至舍不得把孩子交给奶娘。
还是乔湛看出了她的疲惫之色,从她怀中把孩子抱走,让她好生养着伤口。
“伤口裂开可不是闹着玩的。”乔湛见沈惜还是恋恋不舍的盯着孩子转不开目光,只得半是严肃的提醒道:“你早些好了,就把他接到咱们屋里来。若是迟迟不好利索,你怎么抱着他下地走?”
沈惜听罢,只得撒了手。
乔侯爷还不知道自己要为他随口的一句话付出怎样的代价,那些和儿子争风吃醋的日子,直到沈惜后来又生了女儿时才好些。
此时乔湛让奶娘抱着孩子离开,待到丫鬟们拿了要给沈惜换药的布巾和药粉进来时,他本想亲自帮忙,却被沈惜给坚决制止了。
“有兰草她们在就好了。”沈惜哪里好意思让乔湛看到她的伤口,红着脸道:“侯爷不是还有公务,快去忙罢!”
见沈惜坚决不同意,乔湛也没有再坚持,又叮嘱了几句,便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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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一面提心吊胆等着乔湛来追究柔娘和沈惜摔倒早产的关系,一面对胡有德下手了。
以防万一,她花大笔银子雇人去解决胡有德,却不承想弄巧成拙,胡有德十分机敏,她派出去的人一时失手,让他逃脱。不知怎的到了顺天府,胡有德竟有胆子把当初的事都吐露了出来。
说她谋害妾室,拈酸吃醋打掉了妾室腹中的胎儿。
幸而刘氏娘家的表哥在顺天府,把这消息提早的透给了她。
刘氏又惊又怒,她不敢想象,若是被张通知道了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反应。
“夫人,这事情着实古怪!”刘氏身边的心腹卫妈妈提醒道:“咱们得早些压下去才是,万不可能被伯爷知道了。”
刘氏有些慌乱的点了点头。
若是旁的事,她还可以求张通帮忙。
唯独这件事她非但无法开口,还得死死的瞒住张通!就算张通能为了承恩伯府的面子去保住她,往后夫妻二人的情分也就彻底完了。
刘氏心怀侥幸的让卫妈妈找人去买通关系,托了刘氏娘家的嫂子,好歹寻了由头,把这胡有德狠狠收拾了一顿,好歹让他闭了嘴。
这两日没了动静,刘氏才要松口气,又给了卫妈妈五千两银票,让她拿出去帮自己答谢自己娘家嫂子。
她细细的叮嘱了卫妈妈一番,最后又不放心的嘱咐道:“这件事千万要瞒住伯爷——”
刘氏的话音才落,只见门帘的帘子被撩了起来,一道隐隐透着怒气的男声顿时传来,“什么事竟要瞒着我?”
好巧不巧的竟是张通来了。
刘氏给卫妈妈使了个眼色,强笑着迎了上去,“妾身说了您别生气,前两日柔娘偷偷溜出门去玩,妾身想着并不是什么大事,便没让人告诉您!”
卫妈妈趁机曲膝行礼,就要往外走去。
“你站住。”张通进来时便是阴沉着一张脸,他看着刘氏,寒声道:“夫人可要跟我解释解释,这一纸诉状是怎么回事?”
说着,张通便从袖中掷出一张诉状,丢到了刘氏面前。
刘氏不明所以,她亲自捡起了那张诉状,才看了没两眼,本就僵硬的笑容立刻便凝固在了脸上。
胡有德好大的胆子,被关在牢里还不安生,竟敢写了诉状告她!
“伯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刘氏感觉自己的手指几乎攥不住那张薄薄的纸,她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样污蔑妾身的话,您也信?”
夫妻二十余载,张通岂会看不出刘氏的心虚来。他对这张顺天府送来的诉状,心中便有些相信。
他信任刘氏,后院的家务也都交到了刘氏的手上。却没想到,刘氏竟敢谋害他的子嗣。
“她肚子里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不会影响到仲哥儿兄弟两个,你竟容不下他!”张通气得浑身发抖,他从未觉得刘氏是如此歹毒之人。
张通越想越气,不由抓过手边的茶盏狠狠掷到地上,茶水溅起弄脏了刘氏的裙子,刘氏却连躲都没躲。
可刘氏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伯爷!您就为了这么个骗子所说的瞎话,就混乱定妾身的罪!”刘氏立刻拿帕子揉眼,她放声哭嚎道:“他这样的人,为了银子什么话说不出口!分明是有人想要咱们伯府里内乱起来,您怎么能中了计!”
能和张通生活到现在,刘氏对张通也是了解的。她一声比一声高,哭道:“您也知道,害了那孩子对妾身有什么好处?妾身有儿有女,眼看儿子要娶媳妇、女儿要嫁人了,妾身会自毁名声?”
被她这么一哭,张通也不由变得心烦意乱起来。
刘氏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见张通似乎有所动摇,刘氏自觉有了希望,她声音愈发高了起来,只哭诉自己命苦,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操持家务云云。
卫妈妈见状,正要暗暗松口气,拿银子出门让胡有德想法子改口时,却听到外头有人通报说是永宁侯来了。
刘氏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沈惜生了个儿子。她自是恨得咬牙切齿,若是这一胎是女儿,沈惜终究都有些底气不足。
这样的时候,乔湛怎么还回来承恩伯府?
听到乔湛过来,张通暂时放下对刘氏的逼问,起身就要先迎乔湛。往日乔湛便是来承恩伯府也是在书房中的时候多些,今日竟直接来了正院。
刘氏在见到乔湛的一瞬间,心便突突跳得厉害。
“伯爷,夫人。”乔湛进来后,面上的神色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刘氏还以为他是为了昨日的事兴师问罪,才要抢着替柔娘辩解,殊不知他却只字不提。
“今日前来,是有件事要向夫人求证。”乔湛淡淡的望了刘氏一样,道:“惜娘五月末在伯府修养时,给她看病的是谁?”
乔湛怎会想起问这件事?
刘氏忽然想起了胡有德的诉状,心里隐约猜到了些,却仍嘴硬。“那会儿惜娘病得厉害,我心中焦急,能请到的御医都替她请了,外头有名的大夫也想法子请了来——幸而上天庇佑,惜娘身子好了起来。”
“那有没有一位叫胡有德的大夫?”乔湛不跟她绕圈子,目光锐利的直视她。“他犯了事被顺天府抓了起来,昨夜被审出曾经给惜娘开过致命的方子——”
刘氏听罢,心里咯噔一声。
这胡有德好大的胆子,竟敢把这等机密的事情捅到了乔湛面前!
她不由十分懊悔,若是她不动胡有德,或许不会这么快被抓住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