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王愣了愣，指着一只兔子道：“所以你只用木箭，伤及皮毛？那怕是有不少猎物从你手下逃脱。”
江颂安抿唇，道：“属下无所谓，能拿多少是多少。”
禹王便笑了：“有意思，当兵的讲究杀伐果断，你倒是个仁慈的，看你也是个武将，什么职位？”
江颂安没说话，一旁的彭文博道：“回殿下，这是守备营都司，正五品，江颂安。”
禹王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五品武将，在战场上也是拿过人头的。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春猎是朝廷所办，本王所办，你的意思是本王杀生，不仁慈？”
禹王这话明显就有几分怒气了，彭文博悄悄给江颂安递眼色，旁边还有一些武将则是在看笑话。
江颂安爬到今日这个位置，上次又在军中公然惩罚成向明，说是没有得罪人，那是绝无可能。
有人当然在幸灾乐祸，小声嘀咕：“装什么，反正这些东西都是要吃的，故意吸引人注意。”
江颂安并不畏惧，只是顿了顿，片刻道：“回殿下，属下并无此意，只是属下因为家中内子生产双胎时曾在佛前求过，不杀生行好事，给内子和孩子积福。”
此话一出，禹王一愣，脸上的怒意也淡了几分。
江颂安继续道：“属下并非伪善，小时候因为饥饿上山打猎无数，时过境迁，属下只感激朝廷让属下能安身立命，并无任何冒犯之意。”
禹王的怒意完全消了。
不仅消了，还忽然笑了笑。
不过他并未再说什么，而是大步转身离开。
军中其余人都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
这就是皇室贵族，都这般喜怒无晴的吗？
第155章 辣子锅盔
第一日就算这么结束了。
禹王回帐内后, 彭文博片刻后也跟了进来，他显然有些拿不准上头的意思，只是站在一边不说话。
禹王身边的太监名叫吕福宝, 吕福宝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小声提醒：“将军呐，主子可不是那位。”
彭文博恍然大悟，给禹王行了个礼：“属下明白。”
说完，就转身出去了。
将士们自由活动后，孙茂水有些担忧走到江颂安身边：“你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生气了？”
江颂安摇头：“我也不知, 若是真动怒当场就罚我了，应该没有。”
孙茂水：“我看着也不像, 要是生气可能就当场发作了, 算了, 既然没有你就别管了，走, 吃饭去！”
既然在雁鸣山上安营扎寨，伙头营也做了晚饭，只是将士们今日都期待开荤, 这会儿看着自己的猎物眼巴巴的。
此时，彭文博忽然从帐内走了出来, 大声宣布：“今日猎得的猎物，轻伤放生, 其余你们就自己处理了吧！”
此话一出, 士兵们都怔愣片刻。
放生……
他们自然看向江颂安，江颂安似乎并不惊讶这个结果, 他今日猎得都是轻伤，便也顺理成章的就放生了。
孙茂水同他一起, 苦笑道：“今日定有更多的人记恨你了，那明显就是禹王的意思，倒不是想吃那一两块肉，就是可能觉得自己反倒成了尴尬的那一个，现在吃到嘴里的估计都觉得不香了，这账肯定记恨在你头上。”
江颂安：“我问心无愧，随他们便。况且当今圣上在长安城举办春猎的时候就说过，春猎就是意思一下，秋猎再动真格的。”
孙茂水：“圣上真这么说过？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我大哥说的。”
孙茂水懂了：“江大哥说的那肯定是真的了，难怪禹王最后也改主意了，估计想到了？”
江颂安立马示意他小声点，“你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就算了，议论皇亲国戚还有圣人，还是不要张口就来的好。”
孙茂水也立马压低声音：“放心，这一片都没人，我知道了……”
-
接下来两日，士兵们朝雁鸣山深处进发，这一片丛林茂密，野兽也就多了。
有人机智，既然打兔子这些不行，他打黄鼠狼总是可以的，要是运气好真能遇上野狼或者熊，那就真的是赚了。
“老子为民除害！还帮这周围山脚的村民做善事了！总没有那些个花里胡哨乱七八糟的事了吧！”
“你能打到么？这能有狼？”
“肯定行，这还没到老林子，要是去了老林子，肯定有！说不定也有白鹿！”
两个士兵走一路谈：“你说真的有鹿，禹王真的喜欢鹿？”
“真的，你知道禹王府专门有个鹿苑么，里面养了好些，禹王殿下每日都要去喂，当初禹王求娶禹王妃的时候也是，别人都送聘雁，但是殿下送了一对聘鹿，这在长安城可是轰动一时的事呢，多少女子都羡慕极了！
所以说，我觉得你要猎到白鹿，送给殿下，殿下肯定高兴！”
“可……真的能这么做么，这样的话其实也算是巴结禹王，传出去会不会不大好啊？”
“我说你是不是傻啊，这是在庆州，禹王就是天，而且这是春猎，这消息你觉得禹王没听到啊，都没反驳也没下令不准乱传，而是放任大家去，为啥，自然是因为殿下也想要，白鹿可是祥瑞之照，懂吧？”
“懂了懂了。”
两人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干一场。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几日，所有士兵都不好好狩猎了，反而都开始寻找白鹿，明明去的地方越来越多，但是带回来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了。
彭文博自然知道什么，但每次只是淡淡扫过一眼，什么也不说。
而自从第一日后，禹王殿下便连着两日都没出现了。
士兵们好奇的很，却也没那资格打听王爷的事情。
殊不知，禹王这两日下山了。
平安酒肆内，最近杜临常坐的位置倒成了另外一个人，只见禹王正在此处悠哉悠哉地喝着茶，等着今日的美食。
平安酒肆今日的招牌是腌笃鲜，春笋火腿莴苣在一起炖煮的春日限定菜，用的是最嫩最鲜的春笋和莴苣，火腿则是年前腌制好的咸肉，咸火腿和春笋的搭配别有一番趣味，汤汁乳白，火腿咸香，春笋清香脆嫩，每年春日也就只有这一茬可以享用，一经推出，便有不少食客老饕上门一尝为快。
春笋有限，先到先得，除了腌笃鲜，元瑶还自创了一道豆苗炒牛肉，牛肉和豆苗的搭配不是很多，而这豆苗不是从菜农那边收的，而是就在平安酒肆后院自己种的，现炒现摘，这般样出来的豆苗，自然是最新鲜最嫩的。
牛肉大火快烹，保留鲜嫩的口感，豆苗脆嫩新鲜，吃上一口别有一番滋味。豆苗炒牛肉的作料也是元瑶之前做的黄豆酱，不辣，滋味却不必辣菜差，这位禹王殿下明显喜欢这道菜，一连几筷子都停不下来，一边的吕福宝都惊愕了。
这两位已经是熟客了，元瑶自然认得，犹豫片刻，上前道：“二位贵客，今日春菜就只剩下清炒菜薹，看您的口味，似乎吃不得辣？这些日子一直点的都是偏清淡。”
禹王愣了愣，还未开口，吕福宝便道：“我家老爷肠胃不好，那辣有何吃头，不过就是追求舌尖的刺激，对肠胃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元瑶笑道：“您说的是，不过本店有自己培育的青椒，我见您二位还没吃主食，不妨尝尝我家的辣子夹锅盔？庆州地处西北，喜好面食，锅盔是当地的招牌，这青椒只辣嘴不辣心，您尝一点，若是无妨再继续？”
吕福宝正要拒绝，禹王点头：“可。”
吕福宝便不敢说话了。
“好，那您稍等。”
辣子锅盔的辣子主要酱炒辣子，其实辣味不是很足，当然了，喜欢吃辣的也可以多放一点，这一份便没必要了。端上去之前，元瑶又送了一份乌梅汤，开胃解辣。
当元瑶端着一盘切成三角形的锅盔和一盘辣子酱上来时，吕福宝看着就皱眉，但是又碍于禹王的命令不得不从，“老爷，我给您夹。”
说完，吕福宝先是要水仔仔细细地净了手，然后才小心翼翼给对方夹了一个。
而禹王接过之后，学着旁边食客的模样开始咬着吃，吃夹馍的时候，油辣子会从旁边渗出，一不留心就流到了手上，西北汉子粗狂，毫不在意，但这般吃法，倒是令吕福宝好几次皱眉。
羽娘在一边看着好笑，回到后院之后小声道：“真逗，我看那仆从倒是更像主子，比他家主子还讲究。”
元瑶自然也看出来了，小声：“反正不是一般人，小心伺候着就行。”
“诶。”
两人在后厨说话，忽然，禾花急匆匆进来道：“娘子，杜先生来了。”
元瑶赶紧出去，杜临是个直脾气，那位置以前几乎就是他的专属座位，老客们都有默契，元瑶除了特殊情况也基本都给他留着，可最近几日这贵客她也不敢怠慢，这人的身份元瑶心里有个猜想，可不敢确认，这会儿杜临来了，她真害怕杜临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又得罪人了，于是干脆出去看看。
杜临此刻的确在，元瑶看到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大堂内，正准备上前招呼他去二楼，却发现杜临正怔愣在原地。
“杜先生？”
元瑶喊了一声，却发现他怔愣在原地，正看着自己常坐的桌子。
元瑶见他神色不对，瞬间明白他怕是认识此人，于是又提醒了一句：“杜先生？”
杜临这才回过神来。
元瑶小声：“要不去二楼？”
杜临表情微妙：“好……”
他定了定心神，然后便跟着元瑶去了二楼，走到楼梯时，吕福宝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是一愣。
禹王这顿饭吃得很爽。
正喊吕福宝递帕子，吕福宝这才回过神，赶紧伺候着人净了手，禹王吃完了夹馍再来一瓶乌梅汁，浑身都畅快不少。
人一畅快，一个“赏”字就脱口而出。
好在声音不大，只有几个人听见，疑惑回头，吕福宝连忙咳嗽着掩饰过去，禹王也意识到了，不过没再说什么，转身就出了店门。
元瑶走下二楼的时候吕福宝正在笑眯眯等她，见到人，从袖兜里就取出一个秀气的东西：“掌柜的，你有福呢，恭喜了。”
说完递给了元瑶之后也扬长而去，元瑶低头一看，一个金灿灿的小金锭，闪闪的，元瑶也不是没见过金子，但这样漂亮的金元宝真是令人心动。
元瑶屏住呼吸。
-
回去的一路上，元瑶都在猜想此人的身份。
她想问杜临来着，但是杜临今日明显心不在焉，在二楼匆匆坐了一会儿之后就走了。
她也不好再去打扰。
而卓翼那边把她要的曼陀罗花已经送到了，元瑶也要抓紧时间赶制须曼那华。
她刚到家，谁料家中忽然来客，许久不见的柳娘正在屋内等她。
“瑶瑶，好久不见。”
元瑶大惊，惊喜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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