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碧簪斜坠

  兰芽强压心内波澜，返回静园。一入月洞门，却迎面看见秦直碧。兰芽此时最不想遇见的人就是他，便侧转了身，想从墙边回廊闪去。
  却不成想，秦直碧这一回反倒主动叫住了兰芽，“你且站下，我有话问你。”
  兰芽心内隐秘一叹，也只能停住脚步，转眸去望秦直碧。碧树清花，一袭宝蓝直裰的男子静立水畔，天光水色印满他衣袂，潋滟照亮男子宁静如玉的面庞。只是他一双眸子，凝望她时，仿佛永远泯不掉轻蔑。他平素对人从不那样，却唯独对她这般，仿佛对她的轻蔑已经入了骨髓，再难剔除。
  兰芽遂只觉司夜染的话好笑。还说什么要将这几个少年钟情的女子扣为人质——且不说冰块，单就秦直碧便不可能钟情于她。相处五年来，秦直碧对她的轻蔑从没从眼中消失过。五年前的误会再难解释，兰芽索性便再也不解释。
  “你从豹坊来？”秦直碧语声清冽，却冷。
  兰芽微微一震，却知道他既然直接说出来了，便是已经有了把握的，瞒是瞒不住。只能点头，“……嗯。”
  “兰公子，果然好手腕！”秦直碧嗓音陡转，凉意刺骨，“当年攀附冯路，如今又攀附上司夜染。兰公子真是左右逢源，小生佩服。”
  就知道他会误会！
  “我没有！”
  兰芽霍地抬头。他对她的敌意究竟为何这般浓重，她到底哪里得罪了他！凭他剔透聪明，却怎么总把她往坏处想！
  “没有？”秦直碧冷笑，“如果不是攀附司夜染，兰公子去豹坊作甚？”
  “画画儿！”兰芽瞪着他眼睛。
  “哦！”秦直碧又是嗤笑，“画什么？豹坊的豹子？还是——”秦直碧缓步走过来，凑在兰芽耳边，“听说圣上最爱去豹坊，实则是在那里与胡姬厮混。胡人女子身份卑微，不可入后宫，便被陛下以养豹人的身份给暗藏在豹坊里。你画的难不成是皇上与那些女子……”
  “放肆！”
  秦直碧的呼吸都喷上了兰芽颈侧，兰芽心慌后退，却抬起头来怒目望他，“在这里私自议论圣上，你有几个脑袋！”
  “那去出卖了我啊！”秦直碧的目光也彻底寒透，“就像当年你出卖过我们一样，再去出卖我们一次好了！你看我怕不怕死？”
  兰芽心气难平，忍不住反唇相讥，“既如此，何不早早死了！你此时面前便有湖水，何不向前！”
  秦直碧也被噎住，狠狠瞪着兰芽。
  兰芽咬牙转身，抬步奔去。既然话不投机，奈何拦住她说了这么些！
  “你上回问我的事，就是为了讨好司大人吧？”秦直碧的话从后头追过来。明知道紫府耳目众多，他竟然似乎是豁出去了的。
  兰芽顿住，用了力才硬生生转过来，“你查着了？”
  兰芽心中有疑问，只是冰块神龙见首不见尾，虎子读书的功底又薄了些，问冯宝他们又痕迹过重……于是兰芽便只能求教于秦直碧。他们四个当中，念书最好的向来是秦直碧。
  “神农时有掌管占卜官员名‘司怪’。于是司便成为他后世子孙姓氏。”秦直碧静静凝望兰芽眼睛，“这可是你想要的答案？”
  吃人家的嘴软，兰芽承情便红了颊软下口气来，“是我要的，却不足够。还有么？”
  秦直碧依旧盯着兰芽妙目，只是目光点点变浅，从怒潮化作清泉，“司反过来写便是‘后’。后乃是历代王朝原配头衔，便如——皇后。”
  兰芽面上猛地涌起一股潮红，却强自克制，只躬身向秦直碧一礼，“多谢你！”
  遂转身，开心小跑而去。秦直碧蓝衣立水畔，遥望兰芽欢跑而去的背影。兰芽自己不曾留意的是，若是少年郎，跑起来的背影不该有那些袅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