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
屋子里面顿时安静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的见。
宋西楼坐在床上, 头被他捏住只能的朝上面半仰着, 那双眼睛因为睁的太大, 不知是太累还是旁的什么原因, 已经开始渐渐泛红。
她那双眼睛太过于好看, 以至于眼圈微微的泛着红, 泪水从中间渐渐散开。像是一团迷雾, 又像是最清澈的琉璃珠子。
胤禛就站在她面前,要半低着头才能看见她脸上的表情,那双捏着的手指已经放松了力, 只余下指尖还在上面摩擦着。
沉默了好长一会,还是放开了手。
“没什么事,不要出去了。”
他转头往后走着, 到了门口扶住门框的手才停下, 身后的女人还是没出声留他,让他从心底里伸出一股无力感来。
是什么时候两人之间开始变成了这样, 这段放手太疼, 不放又伤的感情, 让他第一次有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扶着门框站了好长一段时间, 等嗓子里的声音正常之后他才朝身后扔下狠狠的一句:“记住, 再也不要让我在你的嘴里说出别人的名字。”
说罢,放开手往屋外走去。
他一路走到书房, 苏培盛不在,上前伺候的人感受到他全身冷冷的气压, 吓的腿肚子都是打着抖。
胤禛一进来就狠狠的灌了好几杯的热茶, 不管烫不烫嘴就那样狠狠的灌进去,幸好奉茶的太监看的懂他的脸色,送上来的茶都是温的。
胤禛狠狠的灌了自己,但是胸口那股气压还是放不下去。
正好,这时候上前伺候的小太监卖乖,弯着腰问:“贝勒爷要不是洗漱一下?”说着小心谨慎的看着贝勒爷的表情。
他见胤禛没摇头,看了看脸色就知道这贝勒爷是允许的了,便招手让身后的小太监端上来。
随后,一个全身都在抖的小小太监端着脸盆颤巍巍的走上来,那脸盆不小里面还有冒着气的热水,他一路走来双手已经被脸盆烫的通红。
一抬头见到胤禛那张板起来的脸,吓的手一抖,那一盆热水没拿稳当,顷刻间便往身上倒下去,浇了个浑身透彻。
小太监先是懵了,等那股劲儿缓和后才胆颤心惊的抬起头,一眼就看见被水花溅的衣襟都湿透的贝勒爷正看着他,眉目之间格外的凉。
他不顾自己身上被烫的红肿,跪下来接二连三的磕着头,“贝勒爷,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请贝勒爷绕小人一命。”
他怕的要死,自己这下犯了这般大不敬之罪,贝勒爷取他的小命只是一句话的事。
刚刚还招手让他来的那个太监也是慌张的跪下来,两人一同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那害怕的表情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他想发火,却怵然间有些无力,想到刚刚宋西楼看见自己的那个表情,就跟现在这两人没什么不同。
“没有什么不同。”
他咬着她说出这两个字,看着跪在他脚底的两个人,他一句话就能掌控他们的生死,于是他们对自己也便只有本能的惧怕。
“滚下去。”
他控制住开口,只是双手还是紧紧的捏着,跪在地上的两人赶忙的退了下去。
苏培盛却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上前端着杯子道:“爷,要不要喝点茶消消气?”
胤禛一转头,露出那双满是红色血丝的眼睛,大手一用力往他那一挥:“滚,都给爷滚出去。”
屋子里余下的奴才,吓的慌忙站起往门口跑。
苏培盛也随着他们一起,被关到了屋子外面,刚刚他被福晋叫去了,还是书房的奴才特意来叫他的。
小太监道:“贝勒爷看着心情不好,这没人劝的住,还是得要苏爷爷来才行。”
他便又从正院慌不择乱的跑来,找他过来的小太监一个劲儿的拍他马屁,说什么贝勒爷只听您苏公公的话。
奴才们不敢上前,还请苏公公救奴才一命。
这些类似的话,不要钱的说出来,苏培盛承认他的心确实是飘了一会,没打听什么事就上前强出头了。
出来这一打听才知道,贝勒爷这是从完颜侧福晋的院子里出来,看样子又是这位祖宗闹了矛盾,出了事。
“也是,能让贝勒爷失控的人,整个府中也便只有那位祖宗了。”他说着叹口气,恨恨的在自己头上打着。
“真是白活了——”
他刚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下了脸,但却一点都不怨贝勒爷,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始终只相信一个真理。
贝勒爷有你,只是多了个趁手的奴才,可要是没有贝勒爷,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
等人都走后,胤禛才把自己重重的砸到椅子上。
他用手撑着额头,黑沉的眼睛里风雨欲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还能想什么,左右不过是宋西楼躺在床上说的话罢了,都说日有所思也有所梦,那宋西楼呢?
她躺在床上,接二连三的喊着九阿哥的名字,可知那一声胤禟说出来简直是在往他心窝子上捅。
他不觉想到那个场景。
他生怕她出什么意外,一回去什么都没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的守在她旁边,大夫都说没有事了,可他还是没走。
这一守,外面的太阳都下了山,床上的人也终于有了反应,嘴里时不时的在呢喃着,他赶忙的凑上去。
走到她床榻边上,才听见她喊出的那一声:“胤禟——”
他像是从头到尾被人浇了盘凉水,寒冷的天里全身上下连着那块跳动的地方都是凉的。
脚步控制不住的往后退,直到碰到身后的椅子才一屁股坐下来,那一瞬间他想的却是:“幸好这屋子里面没点灯。”
没人能看的见他慌张的脸上带着的狼狈。
***
“苏培盛——”
不知过了过久,直到屋子里的蜡烛都点灭了,胤禛一手摩擦着手腕上的佛祖一边朝外头喊着。
这已经接近深夜,府里个个院子的灯都熄灭了,就书房还点着灯。
苏培盛一直在这等着,夜里凉气重,底下的小太监们送来的大衣他楞是没穿,就站在门口缩着脖子等着,贝勒爷朝外面一喊他便立刻就能听见。
胤禛朝外面喊了一句,苏培盛便顶这风进来了,屋子里面可比外面暖和多了,他进来先是缩了缩脖子,再跪了下来。
“贝勒爷,奴才该死。”
苏培盛往地上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后就见额头开始一片红肿,“贝勒爷吩咐,不管是什么奴才一定领命就办的妥妥的。”
“将这个交给年羹尧。”
胤禛从案几的隔间中抽出一封信,意外的看见最里面的你抹红色,手中的信封放在了桌子上,他把那一身红衣的木雕女子拿了出来。
“林文轩——”
他把玩着手中的木雕,眼底稍众即逝的暗了下来,苏培盛也是第一次见爷这个表情,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等也回过神,才颤抖的上前将那封信收进了袖口。
“奴才告退?”他想着,赶忙把这封信送出去,贝勒爷现在这么着急。
可还没等他出门,就听见贝勒爷喊:“慢着。”
“把赵文轩给我带来。”
胤禛坐在椅子上,背后的阴影遮住了脸上的表情,接着说了一句:“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苏培盛听的眉心一跳,出去了。
***
第二天一早,胤禛就去了乌拉那拉氏的院子,过了好久才出来。
之后,正院的大门被关上,胤禛亲手接管了后院的事,钥匙,对牌,账单,都被送到了书房。
全府这才知道,乌拉那拉氏这是被禁足了,并且还夺了权。现在的正院就像是个躯壳,什么都没有,连门都没不能打开。
贝勒府的院子出了这么大的事,第一个得到消息的是德妃,胤禛上完早朝刚出来,就见到德妃的贴身宫女在那等着。
“贝勒爷吉祥,娘娘叫贝勒爷过去一趟。”
胤禛知道的额娘要说的什么,谈了口气还是跟了上去,才一进门就被一只茶杯砸中,湿了他的马褂,胸口上还沾了一团茶叶。
胤禛沉默的看着自己的胸前,抿了抿嘴一点一点的把胸前的茶叶扫去,整个人看着面无表情,让德妃心中又是一阵气闷。
“为什么要关乌拉那拉氏禁足?”
“你知不知道,因为这件事现在整个后宫的人都在笑话我呢。”她咬牙切齿,想到昨天宜妃那个老妖精说出来的时候,她又有多恨。
恨不得就当从来没生养过这个儿子。
想到这,她随手拿着杯子往那人的脸上恨恨的砸过去。
胤禛看着朝他飞过来的杯子,眉毛一侧开身子躲了出去,杯子没砸到人身上,啪唧一声碎到了地上。
德妃气的手都在抖:“你居然,你居然敢躲?”她气的嘴唇都是抖着的。
没成想,胤禛抬起头,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太多的东西,高傲权势还有那目空一切身为一个主宰者的霸气,让她不自然的退后两步,坚持不住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额娘——”
胤禛行了个礼,“见您没什么再说的了,儿子告退了。”
这一次,没等德妃点头,他立刻转头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