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见

  霎时间亭子中一片死寂, 便是针掉下也落地可闻。
  “三姐。”许久, 安然才深吸一口气, 缓缓的道:“既是你今日把话说到这儿, 我便也实说了罢。从始至终, 我都没想过要做劳什子贵妾。”
  “您该知道, 我才从扬州回来没多久, 在侯府中,有哪件事是我能做主的?”
  安然眼眶微微泛红,她用力的眨了眨眼,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三姐,我知道您跟姐夫恩爱。我并不愿意掺和进来,请您相信我!”
  其实三娘的话才出口, 她便有些后悔了。
  这些日子来, 安然小心谨慎的避嫌她是看在眼中的,且安然不遗余力的帮着她对付李氏, 全心全意的替她考虑, 她没想到的, 安然都替她想周全了。
  她这么说话, 着实伤了九娘的心。
  “三姐,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您不能中了圈套。”安然定了定神, 试图掩盖掉声音中的一丝哽咽。“这其中绝对有问题。”
  三娘闻言,面庞上立刻寒霜遍布。
  “云诜欺人太甚!”三娘恨得几乎咬碎一口牙:“李氏进门没说话, 这回他又要故技重施, 想要逼得我同意?我再不肯让他如愿的!”
  安然叹气。
  依她看,故态复萌的是三娘,倒不是云诜。
  “三姐,您请我说一句。”安然掷地有声的道:“今儿的事实在太古怪了!您和姐夫夫妻这些年,恐怕最了解对方的就是彼此了吧!我说句难听的,姐夫知道您会为此勃然大怒,今儿又是东哥儿的满月,他找哪天带人回来不好,偏要找今日?”
  “纵然您不闹起来,让旁人瞧见了,毅郡王府脸上就会有光彩吗?”安然细细的分析道:“已经有李氏的事在前头,好歹遮掩了过去。再来一回,在众目睽睽之下,怎么糊弄过去?”
  “姐夫会做这样的事吗?”
  三娘听了她的话,皱着眉,没有出声。
  “更何况,事实的真相是怎样,您还并不清楚!”安然见她似乎冷静了些,便软语劝道:“万一是有人故意挑拨呢?您想一想,一旦您跟姐夫闹起来,得益的是谁?还不是李姨娘和那两个通房!”
  “就算这府里头再进来人,您是世子原配嫡妻,您的地位无人能撼动。若是真的有这么一日,该着急的也是李氏她们!您犯不着跟她们比着,反而堕了自己的身份。”安然殷殷的道:“她们身家性命俱在您手里掌握着呢,您看李氏就该知道,您辖制她们,太容易了!”
  安然说的嗓子快要冒烟儿了,好歹三娘有了些触动。
  “你说的有道理。”三娘脸色缓和了些许,她自嘲的笑了笑:“是我太莽撞了。”
  “三姐,您是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只是太在乎姐夫,一时间看不清罢了。”安然忙出言安抚道:“换了谁,心里都要生气的。”
  那个嫡妻能真心为丈夫左一个右一个的小妾抬进门而高兴呢?只不过有些人看开了,自然表现得大度贤惠;有些人还没看开,陷入其中自己痛苦又落得个恶名。
  真不值得。
  安然上一世便陷入后宅的妻妾斗争中,皇商豪富,嫡庶上的规矩不如世家严格,那些个得宠的妾室哪个不是压到了她的头上。再加上被婆母丁氏不喜,她很快表凋零在陈谦的后院。
  “如果今日的事是真的,您也要欢欢喜喜的把人迎进来。”安然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前点破了。“人进门,只会让李氏她们最苦恼,不过都是妾,就让她们几个互相斗去罢,您只做壁上观便是。”
  “如此一来,才能让姐夫觉得愧疚、让郡王妃多疼您些。”安然苦口婆心的劝她:“您千万要持住了。”
  三娘胡乱点了点头。
  “贵客们还都在听戏呢,您不宜出来太久!”安然见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松了口气道:“您快些回去罢。”
  画屏和银屏见状,忙过来重新帮三娘整理了衣裳、首饰。
  “九娘,谢谢你。”三娘深深的看了安然一眼。
  安然翘了翘唇角,笑道:“三姐若是这么说,可就外道了。咱们一道回去未免有人会问,还是您先行一步,我等等就去。”
  三娘闻言点了点头,带着银屏和画屏离开了。
  安然笑着朝她们摆了摆手,见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小路,才后退了几步,像是被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跌坐在了亭子中的石凳上。
  她真的有些累了!
  像个物品一样、被别人决定去向,精疲力竭的帮三娘筹划,可是三娘却总是时不时就怀疑她、疑心她藏奸。
  说不上怪三娘,毕竟前世她也曾这样的糊涂过。只是,她也有些累了。
  安然勾了勾嘴角,却发现只能露出一抹苦笑来。她起身欲走,突然听到了一些响动。她抬眼望去时,却不期然又撞入一双漆黑如墨、深邃如古潭的眼眸中。
  这双眼睛……
  安然惊得几乎要跳起来。
  ******
  陆明修借着不胜酒力的缘由,推了众人的敬酒,由云诜的小厮引路,到了这处僻静的小院歇着。
  原本毅郡王府和平远侯府的交往不算多,云诜也仅是因为皇命和陆明修共事过,私下里交情并不多。陆明修作为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为人却十分低调,许多人像是想攀附,也找不到途径。
  上回在朱雀大街上,安然被陆明修出手相救,因为安然是来郡王府的路上出的事,作为姐夫的云诜亲自去京兆府问了,又遇上了陆明修亲自解释,自然要对陆明修表示感谢。
  第二日云诜便提着礼物去了平远侯府。
  等到东哥儿满月时,云诜又亲自去邀陆明修,这才到了郡王府。
  他不喜欢吵闹的环境,本想歇一会儿,等到这轮酒席结束后就告辞离开的,却不承想这僻静的小院后头的一处小园子,竟然突然来了人。
  在来人之处,他本想趁着人声嘈杂,快些离开的。可是他却从琉璃的雕花窗户中,看到了那日被自己搭救的小姑娘。
  今日的她可不太适合被称为小姑娘。
  头两次见她,都是把头发梳成了双丫髻,未免显得有些稚气。今日她把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红宝石的头面、明蓝色的衣裳,更衬得她肤如凝脂、如白玉一般。
  用心妆扮起来的她,多了几分妩媚,更漂亮了,有种勾人心魂的美。
  陆明修不由一怔。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这近似偷听的行为不妥,才想着要离开,突然听到了三娘那句“世子贵妾”的话。
  不由自主的,他竟没离开,而是把姐妹二人的话都听了下来。
  毅郡王府的事,陆明修多少知道一些。这些内宅手段他也清楚,妾室生了庶长子,作为世子妃的娘家南安侯府肯定有所动作。原来那日安九娘来毅郡王府,是为了这事。
  见安然侃侃而谈、语重心长,那份成熟稳重,决计不像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竟把世子妃安三娘给劝住了,从来时的愤怒,到后来心平气和的离开,算是有几分手腕。
  陆明修望向她的目光不由变得复杂。
  原本以为她是个天真无邪的娇娇女,却没想竟有颗七窍玲珑的心。
  她的冷静自持让陆明修在心底不由暗自称赞一声。
  安三娘离开时,陆明修本可以趁着有动静一同离开的,可是他在转身要走的一瞬间,看到了安然脸上疲惫的笑容,见她失神的跌坐在石凳上,陆明修的心中竟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说到底,她还是个小姑娘啊。
  陆明修眼中掠过一抹暗芒,他攥了攥拳,修长的手指竟有些无措。
  安然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陆明修却想着若是一会儿有人来寻他,肯定要吓到她。他干脆把手边的茶盏碰撞出声音来,以此警示安然。
  果然,一双盛满惊慌失措的大眼睛映入了他的眼帘。
  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陆明修有些后悔了,或许他可以动作轻再一些悄悄的离开为好……不该吓到她。
  这是第三回见了,小姑娘总是被吓到的样子。
  四目相对,陆明修竟少见的有一种卡壳的感觉。虽说他面冷话少,却不等于不善言。
  “见过平远侯。”还是安然先缓过神来,她笑容得体,落落大方敛衽屈膝。
  虽然面上镇定,安然心中却是七上八下的。今日和三娘的这一番话,不知道平远侯听去了多少。最好就是装作没事一般,免得彼此尴尬。她对平远侯很有信心,就算是他尽数都听了去,也不是乱嚼舌根之人,断不会从他口中传出流言。
  “九姑娘不必多礼。”陆明修有些懊恼,竟让个小姑娘抢了先。只是他嗓音是一贯的冷清,让人听不出来情绪罢了。
  安然朝着他笑了笑。
  “多谢您的救命之恩。”安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她柔声道:“上回没认出您来,是我不对,请您不要怪罪。”
  陆明修微微颔首,他冷清低沉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就如同那一日,握住她手的大手一般。“举手之劳,九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安然福了福身。
  “在下还有事,先行一步。”陆明修绝佳的听力已经察觉到院外有人来了,便先出声告辞。
  安然没说话,只是再度曲膝行礼。
  直到望着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窗棂后,安然才长长出了口气,强作淡定的脸垮了下来。
  她和三娘在这里说话,竟然撞上了平远侯!安然心中全慌了,或许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吧!
  得到这个认知,没有由来的,安然心中竟有些难过。
  突然,她自嘲的笑了笑。
  这有什么呢?安然自暴自弃的想着,她在郡王府再住下去,京中世家间肯定会有流言蜚语。无非是她要过来给云诜做妾,只是一时间没挑明罢了。
  枉担了虚名而已,她不在乎。
  只有好好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安然伸手揉了揉脸,用力的笑了笑,确保自己状态一如往常,这才缓步走出了凉亭。
  花园中戏已经唱了一半。
  等到她回去时,三娘已经又在郡王妃、太夫人等诰命夫人间服侍,时不时妙语连珠说些笑话,引得长辈们开怀,丝毫不见在凉亭中的气急败坏和愤怒。
  安然心中紧绷的弦松了松。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回到位子上,时不时跟嘉娘低声交流几句。
  一个时辰后,戏总算告一段落,贵客们便纷纷告辞了。
  显然太夫人和赵氏也留意到了三娘的变化,她脸上的那点小情绪可瞒不过她们,谁知在安然跟出去后,三娘竟神色如常的回来了。
  肯定郡王府中又出了什么事,只是今日人多眼杂,不方便问。太夫人和赵氏倒是觉得,让安然来是个正确的决定。
  三娘这回沉住了气,等到礼数周全把所有客人都送走,才关起门来追究这件事。
  “金枝,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三娘叫上了安然,一起审传了消息的金枝。“是李姨娘院中的人吗?”
  她们倒不是怀疑金枝的忠心,不是怕金枝年纪轻,经历的事少,恐怕被人利用了。
  金枝见状,不由慌了神道:“不是。我去园子给画屏姐姐送东西,在东面莲池的拐角处,听到了几个小丫鬟议论这件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我心中着急,没多想便告诉了世子妃。”金枝不安的道:“我对世子妃绝无二心!若是说错了,还请世子妃责罚!”
  三娘和安然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了然。
  无论云诜是不是真有其事,这就是专门给三娘布的局。
  “你还记得她们都是哪里的小丫鬟吗?”安然态度和蔼可亲的问道:“别着急,慢慢想。”
  金枝想了会儿,还是摇头道:“我没见到她们的脸,听声音却都不是很熟。”她苦思冥想道:“不是咱们院的,也不是郡王妃院中的姐妹……李姨娘院子里就那么几个人,也不是……”
  “没关系,你想起来以后,再告诉画屏就好。”安然并不勉强她,温和的道:“你先下去罢。”
  金枝忙答应着下去了。
  听了她的话虽然不能确定捣乱的是谁,却也在无形中减少了目标。
  往后留心观察,一定能发现其中的蹊跷。安然没有吱声,只等着三娘把这件事交代给了画屏。
  见三娘分派事情,安然差了个小丫鬟,让她去找青杏拿东西。青杏都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安然使人去取。
  “三姐,我有事跟您说。”等到把盒子拿了过来,安然心里似乎也有了底气。
  三娘猜到了一些,便把一众服侍的丫鬟,包括银屏和画屏在内都清了出去。
  “这个镯子,我该物归原主了。”安然打开手中的锦盒,递到了三娘面前。
  三娘望过去时,只见里头赫然放着自己当初送安然的那支镯子。她皱了皱眉,想推回去。送出手的东西,哪有还拿回来的?
  “三姐,您听我说。”安然干脆把盒子合上,强行塞到了三娘手中。“不是为了敷衍您,虽然我从侯府出来时,祖母和母亲都没点明,让我来郡王府的目的,可是满侯府的谣言都传遍了,我便也知道了。”
  看到三娘犹自有些戒备的目光,安然微微笑了笑。
  “没错,我即便心知肚明也没有任何反抗,还是顺从的过来了。我知道自己没能力反抗祖母和母亲,只能先过来再做打算。可这打算里,绝对没想过要插足您和姐夫之间!”她眼底不觉掠过一抹苦涩,道:“就像几个月前,并没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就把我带回了侯府。”
  三娘听罢心中顿时有所触动。可她还是没忍住疑惑道:“回到侯府有什么不好吗?”
  “自然不是不好。”安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只会抱怨的怨妇一样,她忙道:“只是我已经在乡下生活了十三年,早就习惯那里的生活了,如今骤然换了地方,不适应罢了。”
  “跟您实说了罢,我实在是不习惯这世家贵族的生活,对我来说,真的不如让我回到扬州去自在。”
  不习惯?虽说安然的语气真诚,可是三娘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这些日子来,自己没想到的,她全都替自己想到了。那份沉着稳重,淡定从容的模样,实在不是个普通的乡下小姑娘。
  对上三娘的目光,安然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话说服力有些不足。她面上微微泛红,强作镇定道:“论起学问、才艺、女红来,我是样样不如家中的姐妹,只得处处小心、谨慎,落个听话懂事的名声罢了。”
  三娘默然。
  她确实听自己母亲说过,九娘就是一张脸蛋生得漂亮,脑子里空空无物,至多是个漂亮的花瓶儿。
  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却觉得安然不止于如此。
  “三姐,我虽然不出色,却有自知之明。”安然诚恳的对三娘道:“京中这深宅中的生活不适合我,扬州乡下那种自在的日子,才是最适合我的。”
  “如今在侯府中经历了富贵,我才明白原来乡下那种平淡自在的生活,才是我最该珍惜的。”安然弯了弯嘴角,两世的灵魂在同时发出声音,呐喊着。
  安然起身,给三娘深深行了一礼。
  “还请姐姐帮我。”
  三娘眼底忍不住流露出一抹错愕来。“你竟想回去?”
  “没错。从眼下看,能帮我的只有姐姐您。”安然望着三娘,一脸期待的道:“祖母是头一个不会同意的。可您是郡王世子妃,未来的郡王妃,您的话在家中是最有分量的。如果您能开口,想来祖母不会拒绝。”
  这就是她心甘情愿来了毅郡王府的原因。
  帮三娘坐稳了世子妃的位置,这才是对南安侯府最重要的。且三娘不愿意有别人插足她和云诜之间,这也是自己能脱身的机会。
  果然三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的道:“你可知道,你在郡王府中停留的时候越久,你的名声就不好了。往后怎么许人家?”
  谁愿意娶一个曾经在嫡姐府中盘桓许久,预备给姐夫做妾的姑娘呢?
  安然却是不以为意的张口就来:“反正我是要回到扬州的,离这儿山高皇帝远,有什么关系呢?”
  她这幅不假思索的模样打动了三娘。
  如果九娘想要留下的话,以她的容貌、临水楼台的机会,未必不会有跟云诜单独接触的机会,可是她却谨守规矩,大多数时候全是待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还有眼下的这支镯子。
  三娘重新打开手中的盒子,手指轻轻的拂过莹润通透的翡翠镯子。
  这便是个很好的由头,让云诜注意到她。可在九娘的手腕上,却没从见过这支镯子。还有……三娘抬眸看了一眼今日盛装的安然,此刻的她不像是个天真稚气的小姑娘,反而多添了几分娇柔妩媚。
  今日满月宴的来客不少,多少人见了九娘,眼底都是闪过惊艳之色。
  只不过平日里在郡王府住着,安然一日都没有这么妆扮过。稚气的双丫髻,清淡素净的衣裳,让人只把她当孩子看。
  事实就摆在眼前,说她没有非分之想,由不得三娘不信。
  “让你受委屈了。”三娘并非不知好歹的人,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拉住安然的手道:“倒是我拖累了你。”
  安然心中一喜。
  “姐姐千万别这么说,我还要好好谢谢您呢!”安然眉目间郁结的神色都舒展了,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俏皮的道:“若是姐姐觉得我好,到时候姐姐送我几亩水田也就罢了。”
  看她毫无芥蒂、心直口快的模样,三娘也觉得喜欢。“你倒是会打算。放心罢,我自会替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安然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跟三娘道谢。
  姐妹二人的心结既已解开,三娘看安然愈发顺眼,比素日来更亲密几分。
  “姐姐,我觉得今日的事,多半跟李氏、李侧妃她们脱不开干系。”想要得偿所愿,首先是要让三娘坐稳了世子妃的位置,安然分析道:“该好好查一查她们才是。”
  三娘此时更加信任安然,她问道:“你觉得还有李侧妃掺和在其中?”
  安然点头,她才要说话时,只听廊庑下传来小丫鬟的通传声,是云诜回来了。
  三娘脸色立刻一冷。
  “姐姐,我跟姐夫打个招呼就先走了。”安然匆忙间嘱咐了三娘一句。“您千万记得,耐心些让姐夫把话说完。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您呢,您可一定不能冲动。”
  说话间云诜已经撩了帘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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