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韩嘉宜瞬间困意全无, 她猛地睁开眼睛, 坐直了身体, 看向正朝她一步一步走来的陆晋。
  桌上的龙凤喜烛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给洞房增添了一些暧昧旖旎之色。
  韩嘉宜能清楚地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心跳。她定了定神, 轻声道:“我方才……好像睡着了。”
  一身红色喜服的陆晋几步走到她跟前, 笑道:“睡着了?不嫌硌得慌么?”
  他心说, 看来她是真的累了,不过现下看起来,倒还精神。
  “你是说桂圆红枣么?”韩嘉宜往旁边让了让, “雪竹帮我收拾了一下,没硌到我。”
  陆晋细细打量烛光下的她,粉面微红, 星眸璀璨。她正抬眸看着他, 黝黑的瞳中尽是他的身影。也许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他只觉得全身热热的。他低头, 吻上了她的眼睛。
  眼皮上湿热的触感让韩嘉宜心头一跳, 两只手不知往何处安放, 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的吻慢慢向下, 从眼睛到脸颊, 再到唇上。原本只是蜻蜓点水般的轻触,可是甫一接触到她柔软的唇, 他似是上瘾了一般,竟不舍得分开。
  韩嘉宜被他吻得晕晕乎乎, 脸颊脸颊越来越烫, 呼吸也越来越紧促。
  陆晋终于松开了她的唇,略一向下,绵密的吻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
  韩嘉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等等,先沐浴,你去沐浴。”她轻推他坚硬的胸膛,却没能推动。
  这声音娇软得似是要滴出水来。
  陆晋心中一荡,低笑出声:“好。”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她白皙莹润的耳垂,大步离去。
  韩嘉宜不久前已经换下喜服沐浴过了,陆晋刚一离去,她就匆忙取出了母亲昨晚交给她的册子,自己时而翻看,时而合上,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看下去,或者拿给他看。
  他应该是懂的吧?不用她特意教吧?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也没注意到沐浴过后的陆晋已经回来了。她猛一抬头,见他正似笑非笑望着自己,她下意识就把册子一合,往枕头下塞,还试着解释:“我娘给我的,我就随便看看。”
  “是么?”陆晋忍着笑意,一本正经,“我和你一起看。”他顺势坐下,长臂一伸,将她松松揽在了怀里,越过她去拿那本被她压在鸳鸯枕下的册子。
  韩嘉宜有点急了,直接按住了他的手:“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虽然娘告诉她,这是很正常的。而且如果他不会,她还要跟他一起看,或许还要教他。可她还是觉得感到和不自在啊。两人一起学习研究是一回事,她自己在他之前偷偷摸摸地看,是另外一回事。
  陆晋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怀中,声音低沉而暧昧:“行,那就先不看。”
  不知他怎么使力的,地转天旋,韩嘉宜人已躺在床榻上了。
  鸳鸯枕上移,册子的磨着她的柔嫩的后颈,她低呼一声。陆晋已经轻抬她的脑袋,抽出了那本册子。
  韩嘉宜回过神来,待要伸手去夺回来,而他自己则轻笑一声,翻看起来。
  陆晋在锦衣卫,先前曾听属下们说过荤话,前两日还有人特意给他献了绝版十八式。男女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大致知道一些。
  今天他们成亲,洞房花烛夜,陆晋心里不是没有紧张。但是看见比平日更显娇羞的她,他那些紧张逐渐被欢喜所取代。
  夜还长着呢,逗一逗她,未尝不是一种情趣。太紧张、太紧绷了可不行。
  一听到他的轻笑声,韩嘉宜不免羞恼,抬脚在他腿上踢了一下。
  硬邦邦的,非但没有踢痛他,自己反倒疼得脚趾蜷缩起来。她羞恼而又委屈,玉足已被陆晋握住。
  陆晋轻叹一声,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他轻轻揉了揉她的脚,问道:“疼么?”
  疼自然是疼的,不过疼痛的时间很短。韩嘉宜庆幸自己方才并未真正太大的力。她闷声道:“不疼。”
  “这才成亲第一天,你就开始踢我了。这家规立得有点太早了吧?”陆晋笑了笑,他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纤足,洁白莹润。他方才只想为她缓解疼痛,心无旁骛。这会儿得知并不疼,他眸色渐深,手也渐渐移向了足踝。
  韩嘉宜脚一缩,没能收回来,却瞧见了被他放在一旁的册子。她身体前倾,将册子捞了回来。捞得太急了一些,夹在册子里的薄纸也跟着掉落出来。
  陆晋眼疾手快,已然接住:“这是什么?”
  韩嘉宜眸光轻闪,对陆晋道:“你先松手,我有笔旧账要跟你算。”
  她轻咳一声,心说,这是件严肃的事情,应当郑重地来讲。此刻两人姿势暧昧,浑然不是说这话的时候。但是事情赶着人走,那封信都拿出来了。这会儿不说,什么时候说呢?
  反正夜还长着呢,时间也充裕。
  “什么旧账?”陆晋轻笑,心里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低头,打开了那张折叠起来的纸。
  韩嘉宜端正坐好,面容严肃:“呶,就是这个,你同我说一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想起来,她就生气而委屈。
  陆晋只瞧了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所写,是何时所写。他眸中闪过讶然之色,这东西,怎么会到了她的手里?
  “你去晋城之前,明明都已经跟我好了,还给了我承诺。为什么又要说,咱们是兄妹之情。万一你回不来,让我……”韩嘉宜眼睛微红,“你把之前的一切都抹杀,回来后还能当成没事人一样……”
  其实她也知道,他当初任务凶险,不想拖累她,他有他的考量。可是一想到他在可能有危险时,直接将她推得远远的,她就气闷而难受。
  “关于这一点,我想我应该能解释一下。”片刻的慌乱过后,陆晋恢复了镇定,“咱们现在是夫妻,我也不骗你。最开始,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你还年轻,如果我回不来,你不要伤心难过,继续好好过日子……”
  韩嘉宜听得心头蹭蹭直冒火,越发委屈了。
  陆晋摇了摇头,继续道:“可是,后来,我改主意了。这信还没给你,我就改主意了。我对自己说,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晋城之行再凶险又怎样?我一定要活着,我要留着命,回来娶你,和你过一辈子。”
  韩嘉宜怔怔地望着他,没有说话。是这样么?
  “你的幸福,必须由我来给。”陆晋直视着她,一字一字说道,缓慢而清晰,“也只有我能给。”
  大红色的纱幔轻轻飘动,他目光坚定,掷地有声。
  韩嘉宜怔了好一会儿,对于他的这番解释,她细想之后,并没有太多怀疑。因为这封信的确是她偶然看到的,而且他回京后也从未同她提起此事,就像是忘了它的存在一般。虽然她曾为这封信而生气难过,但并非不能接受他的解释。
  他的那番话,倒也说得通。但是她耿耿于怀了许久的事情,就这么被轻轻揭过,她又觉得有些太便宜他了。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什么只有你能给?我自己就不行么?”
  陆晋轻笑着将她揽进了怀里:“当然可以啊,我的幸福可不就要你来给么?”
  “那以后呢?以后你是不是还会这样?”韩嘉宜瞪了他一眼。只可惜在这样的场景下,她这一眼,非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比平时多了一些娇媚。她故意道:“你要是再这样,那我就去……”
  陆晋掩了她的口:“以前都不会,更不要说以后了。咱们是夫妻,我会一直守着你,护着你,绝对不会给你离开的机会。”
  韩嘉宜没说话,她当然知道他们是夫妻,知道他们是要过一辈子的。
  陆晋笑笑:“好了,这件事说清楚了,咱们是不是该做些别的了?”
  “什么?”韩嘉宜下意识问道。
  “你说呢?”陆晋轻笑,手上稍一用力,使她躺在了床榻上。
  韩嘉宜一惊,还未低呼出声,唇已被倾身覆在她身上的陆晋堵住,鼻端尽是他的气息。韩嘉宜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陆晋没给她太多的机会。
  陆晋抬手放下了床幔。
  桌上的龙凤喜烛还在燃着,而那本册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到了地上。
  等一切风平浪静后,韩嘉宜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她回想着母亲昨夜说的话,心说,哪里是不懂?哪里用她教啊?只差没把她拆吃入腹了。还好他甚是温存,知道顾忌她的感受,虽然折腾的时间长,但也没有太难受。疼痛比她想象中要轻不少。
  她身体懒懒的,动也不想动,任陆晋抱着去屏风后的净房沐浴。
  她几乎要睁不开眼睛,任由他给清洗了抱回床上。
  意识朦胧之际,韩嘉宜还在想着,他精神头可真好,都这么久了,还神采奕奕,精神十足,也不觉得困么?
  陆晋还真没感到困,如果不是念及她是初次,身子娇弱,不敢折腾,他都想把那十八式,全都给试一遍了。
  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
  韩嘉宜次日醒过来时,天已经亮了。
  她一睁眼,就看到了陆晋放大的俊颜。不知道他醒了多久,他斜躺在她身侧,手撑着头,正凝视着她。
  韩嘉宜给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直接偏过了头。然而过了一瞬后,她忽的清醒过来,转过脸扯一扯他的胳膊:“是不是睡迟了?你怎么不叫我啊?”
  “什么睡迟了?你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又不用向谁立规矩。多睡一会儿又何妨?”陆晋摇头,甚是笃定的模样,“不迟,一点都不迟。你昨晚累着了,再睡一会儿吧。”
  他不提昨夜还好,他这一提起,韩嘉宜不由地想起昨夜的种种情态,她脸颊发烫,悄声道:“别说了!”她定了定神:“我也不睡了,天都亮了。你让一让,我要穿衣了。”
  陆晋眸色幽深:“我看你穿。”
  “不要。”韩嘉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陆晋笑了笑:“那你等会儿,等我穿好了帮你穿。”
  他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韩嘉宜一眼看到了他肩膀上的抓痕,颇为心虚地移开了视线。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短而整齐,竟也能抓成这样,不容易。
  陆晋那句帮她穿,不是随便说说的。他自己穿好了衣裳后,果真要来帮她穿衣。
  韩嘉宜哪里肯依?她匆匆穿好了衣服。
  陆晋心中遗憾,自我安慰说,以后日子还长,机会多的是。
  两人洗漱收拾好后,共进早餐。
  之前在长宁侯府,他们一起用饭的次数并不少。但是两人单独用餐,还是头一遭。尤其是这会儿他们的关系跟以往大不相同。
  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
  陆晋帮韩嘉宜布菜,自然而又周到。
  韩嘉宜心想,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
  “吃了饭你先歇一歇,进宫谢恩或者祭拜先人都不急在这一刻。”陆晋温声说道。
  她昨晚累得很了,后来如泣如诉,是该好好歇一歇,补一补。
  韩嘉宜“嗯”了一声,她想了想,又道:“或许我应该熟悉一下家务。”
  陆晋失笑,心说,很好,这已经自动把这里当成家了,是他们的家。
  定国公府主子少,下人也不多。管家甚至是从长宁侯府过来的熟人。
  成婚第二天,韩嘉宜要熟悉家务,也只是简单认了认人,接管账簿。
  宁管家恭恭敬敬:“夫人,这是此次婚事的礼单,请夫人过目。”
  韩嘉宜眼皮一跳,忽略心里涌上来的怪异感。前不久还叫她姑娘,这就唤她夫人了,改口改得很顺嘛。
  她接过来匆匆浏览,心中颇觉惊讶。他们成婚,送礼的人还真不少。不过也是,陆晋新封为国公,似乎比以前更得圣宠。他娶妻,自然有不少人借机相交。
  忽然,她视线微凝,秀眉不自觉轻蹙。
  明月郡主,屏风一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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