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黑

  第104章心黑
  陆观颐拉着孔彰, 一径往管平波处去。正好是饭点, 管平波见了他们就笑:“有口福了。杨欣使人用我们巴州做酱板鸭的法子, 做了好些鸠鸡, 今天刚送到。又香又辣, 极好下饭的。”说毕, 补充了一句, “当零食吃也好吃。”
  陆观颐笑道:“我又不吃辣子,你偏惹我。”
  管平波道:“怎会忘了你?特特做了不辣的。”又问孔彰,“你要试试辣的么?”
  孔彰无可无不可的道:“都好。”
  三人在饭桌边坐了, 孔彰把两种口味都尝了尝,便道:“辣的更有劲儿。”
  管平波赞道:“有眼光!比你姐姐强,她死活不肯碰一口的。”
  陆观颐没好气的道:“我才去巴州的时候就吃过了, 辣的我嗓子疼了好几日, 我才不受那个罪。”
  管平波调戏道:“是,是, 美人身娇体贵, 哪是我们糙汉子可比的。”
  陆观颐挑眉:“欠抽?”
  管平波陪笑着替她舀了一勺子肉丸鸡蛋汤:“这个清淡, 你吃着顺口。”
  说说笑笑的把饭吃完, 管平波才问:“姜戎单于打发送东西的人呢?安顿在哪处了?”
  孔彰道:“已是走了。”
  管平波笑问:“没说别的?”
  孔彰直直的道:“大抵想让我回去。”
  管平波点头道:“换我也舍不得你。我们相处才几日?他把你养这么大, 更在意了。”说毕,叹道, “你果真放不下那头,也无需瞒着我。想回就回吧, 谁还没个家呢?”
  孔彰用怀疑的眼神看向管平波, 管平波却十分诚挚的道:“还是我之前说的话。英雄该被善待。我不想与你兵戎相见,实在不得已,彼此留一份颜面,也算我们相识一场了。只你得体谅我的难处,果真要走,休弄的人心惶惶。与几个亲信道个别,再叫你姐姐给你收拾些盘缠,便跟着送东西来的人回去吧。省的你一个人上路,你姐姐不放心。”
  陆观颐噗嗤笑道:“将军别强颜欢笑了,都快怄死了,装什么呢?彰哥儿你要想回屋里想,再当着她的面想,她可绷不住要炸毛了。”
  孔彰摇头笑道:“说了不走就不走,将军不必担心。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能摇摆不定?”
  管平波绽出个大大的笑脸,高兴的令人打包了一份酱鸠鸡与孔彰做零食吃。天色不早,孔彰接了吃食,便告辞回房。
  管平波与陆观颐也回了卧室,陆观颐一面拆着头发,一面问:“你就一点也不在意姜戎来的人?”
  管平波嗤笑:“论阴谋诡计洞悉人心,姜戎太嫩了。他们越是如此,美人表弟就越不理会。残杀孔豫和还好说是报仇,一时气急没忍住。如今送东西算什么?他本就是降将,撇清还来不及,姜戎的人还裹乱,孔彰心里怎么想?真儿子不是这般待遇。”
  陆观颐道:“他要真走了,你可就赔了夫人又折兵了。话还是别说太满的好。”
  管平波道:“他今日敢说走,我立刻放夜不收,将他的消息散布出去。姜戎虎视眈眈,老爷子不可能不防,朝廷更是恨之入骨。他是厉害,就算他一个人能打十个,他能打二十个么?何况在船上,老爷子带着火.药的三弓床弩就能射死他。就算老爷子反应不及,叫他出了苍梧,朝廷又肯放过?驸马的身份在民间可是代表着天家的,朝廷哪时哪刻不想杀了他?一旦他身死,我倒好开个灵堂,替他招魂哭上一场,叫李恩会等人对我死心塌地。名将难求,然名将也不是不能替代的。不完备的制度,有多少名将都难救大厦将倾。我稀罕孔彰,也没稀罕到非他不可的程度。他愿留最好,不愿留。”管平波淡淡一笑,“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陆观颐:“……”
  管平波道:“怎么?难以接受?”
  陆观颐道:“不至于。我险些叫你骗了过去。不提这个。如今的朝廷,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也拦不住他,叫他回了姜戎,你又待如何?”
  管平波大笑:“他便是有这般好运,我难道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既然觉得送点东西即可离间,便是心里认可此计。他们会送,我难道不会送?我不送金银珠宝,只送衣裳鞋袜香囊绣帕,一月一封‘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你觉得单于会怎么做?”
  陆观颐瞪着管平波:“你!!”
  管平波滚到床上,笑看陆观颐:“我是女人呐,看上了他有什么稀奇?他不曾给过苏小小正眼,可见不喜娇柔女子。我与迦南夫人一样弓马娴熟,他还是我骑马的师父呢。你说亦师亦友,能产生几多情谊?单于信不信我们的情谊?我不信姜戎王庭一团和气,没有派系之争。我要是他对头家的,借着这一件事就能咬死他。他若没了兵权,就算再娶个单于的女儿,也不过是个小白脸,何足为惧?”
  陆观颐道:“你还能再心黑点么?”
  管平波捏着陆观颐的一缕头发,卷在手里把玩着道:“娘娘,太.祖都是虚伪无耻的。心黑手狠脸皮厚,缺了哪一条都做不了天下共主。古今往来文人常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史上小心眼扣扣索索的帝王太多了。慕容冲那般尖锐偏执,也没妨碍他屠了苻坚的都城。然要脸的,休说帝王,高官富商都做不到。只人呐,惯喜自欺欺人、粉饰太平。我就刻薄一句,倘或此刻有人骂你表弟三姓家奴,他真个就能抹脖子上吊不成?还不是好好的做他的将军。”
  陆观颐道:“你笃定他不会走么?”
  管平波嘴角微勾:“姜戎视他为家奴,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朝廷视他为走狗,且使且防;唯有我拿他当袍泽,衣食住行无不妥帖。他有的选么?就算他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他又能叛逃么?有骑兵营的猛将才是猛将,单打独斗的……”管平波嘲讽一笑,“莽汉耳。”薛仁贵的实际朝堂地位,也不过如此。集团军作战才是朝堂根基,个人英雄什么的,也就是百姓爱听个热闹罢了。
  陆观颐撇嘴道:“果然算计了天下人,才能做得了天子。我还说你今日故意装大度收买人心,却是装的太过,不像了,赶紧给你描补描补。谁料你挖了个那么大坑,等着他去跳。我就这么个表弟了,你也真下得去手。”
  管平波笑道:“他要走,你定要留。你留不住,便是他不在乎你,你又何必在乎他?你们这对表姐弟乃注水猪肉,将来不知怎样,这会子你就真的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不成?”
  陆观颐正欲说话,甘临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不一时就见她炮弹似的冲进屋内,满头大汗,嘴里直嚷热,不知又去哪里折腾了回来。刘奶妈追了进来,领她去洗澡。陆观颐与管平波再不好说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只得拿军中不怕人知道的琐事说话。
  甘临到了夏天嫌热,头发剪的短短的,倒是容易擦干。换了绸子的睡衣,自去打开了窗子通风,就爬上了管平波的床。陆观颐一直是跟管平波睡的,甘临挤了进来,只好睡中间。幸而当时盖房子的时候,床做的够大,不然非得热死了去。
  甘临上了床,就叽叽喳喳的说话。陆观颐拿着把蒲扇替她扇着。苍梧的蒲扇是个好物,又大又轻,极好扇风,就是太粗犷不好看。风徐徐吹过,甘临的短发飞舞,直呼爽快。趴在陆观颐的腿上道:“姑娘最好了。”
  管平波揪住女儿的耳朵道:“妈妈不好?”
  甘临挥开管平波的爪子嫌弃的道:“就不好。”
  管平波哭笑不得:“好端端的,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甘临很不满的道:“你把我师父派出去了,我见不着师父,你说你哪里好了?”
  管平波无奈的解释道:“妈妈没人使啊,除了你师父,我还放心哪一个?你想他的话,就快快长大,骑得好马,我带你去潭州瞧他去。”
  甘临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管平波笑道,“你有那多师父陪你玩,就别只记着谭师父了,别的师父会伤心的。”
  陆观颐抿嘴笑道:“只有她谭师父敢带着她上天入地,孔师父跟莫日根师父恨不能规行矩步,他可不就只惦记着谭师父么?”
  管平波奇道:“张金培居然老实了?没背着我耍滑头?”
  陆观颐道:“他不老实,可他不耐烦教小娃娃,日日上完课就跑,怎么跟谭师父比?”
  甘临抱怨道:“就是么,你就不能把张师父派出去啊?”
  管平波痛苦的道:“你张师父少根筋,我现都不知道怎么使他呢!还派出去……他不给我赔的倾家荡产我都谢谢他了。”
  甘临掉头爬到管平波怀里,撒娇道:“可是我好想师父啊!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瞧他?”
  管平波想了想,十月左右是得去一趟,看看练兵的进度,遂爽快的道:“天凉了就去。”
  “什么时候天凉啊?”
  “就是你穿夹衣的时候。”
  甘临登时大喊:“刘妈妈,把我的夹衣翻出来,我明日要穿!”
  管平波:“……”
  甘临期盼着看着亲妈:“明日就去?”
  管平波单手把甘临摁回床铺,道:“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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