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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备7月13日第一更

  第85章 85预备
  绥和元年十二月初七, 辰时。
  长江边旌旗飞舞, 战兵有序登船。盔甲兵器的撞击声与战马偶尔的嘶鸣声, 把虎贲军衬托的更加安静肃穆。驰援淮阳的主将为孔彰, 同时镇抚司长方坚、后勤司长白莲、稽查司长张英亦跟随出征。将官们笔挺的立在江边, 与前来送行的人道别。
  孔彰似笑非笑的看着管平波。大庭广众之下, 管平波显得十分稳重, 并没回应孔彰的耻笑,可心里已是恨的咬牙切齿。昨夜亲卫就在门外,她不至于真的被绑一夜。但是!进来帮她解绳索的亲卫看见她的狼狈, 就知道是她被孔彰捉弄了,简直奇耻大辱!比他们在床上偷摸滚了三百回合还要难以见人!熊孩子很会搞事嘛!你给我等着!
  正对练眼刀,远处忽然跑来了几个太监, 在管平波耳边低声道:“圣上将要亲自来送行, 娘娘预备接驾。”
  淮阳战事不利,窦宏朗心急如焚, 自然是要来做个样子的。管平波无可无不可的通知下去, 战兵接着登船, 将官们则排好队迎接皇帝。待到战兵们差不多都上了船, 窦宏朗的仪仗方才缓缓行来。众人于江边跪迎, 唯有管平波并身着甲胄不便跪礼的将领们,立在最前。
  窦宏朗踏下御辇, 疾步上前搀起躬身抱拳的孔彰,笑道:“孔将军不必多礼。此番有劳你出征, 我在京中等你捷报。”
  同来的户部侍郎钱选笑道:“孔将军身经百战, 名扬九州,必能凯旋而归,圣上且放心吧。”
  孔彰瞥了钱选一眼,发现挺眼熟,大概之前在陈朝的朝堂上见过。对于陈朝那帮文臣,孔彰只有讨厌与非常讨厌两种。这等捧杀的手段,他见的多了,都不稀罕的搭理。横竖楚朝已是秋后的蚂蚱,这些陈朝旧臣更是前途无亮,何必与他们计较。
  管平波却是不喜这等在出征前阴阳怪气的人,淡淡的道:“我代孔将军多谢钱侍郎的赞誉了。说来钱侍郎乃前朝进士,必定文采飞扬。既如此,你就随孔将军出征,替我们那赳赳武夫的孔将军写写战报,好叫圣上与我随时知道前线情形吧。”
  钱选登时呆住。
  管平波挑眉:“怎么?钱侍郎不愿意辛苦跑趟腿?”
  窦宏朗解围道:“写战报的人有的是,钱侍郎我还要使呢。”
  管平波道:“战场凶险,旁人可没有钱侍郎了解孔将军,几个炮弹飞来,吓都吓死了,还写甚战报?唯有钱侍郎这等深知孔将军勇猛之人,方能在战场上谈笑风生,是也不是?”
  钱选额上冒出冷汗,他新近讨了窦宏朗的欢喜,在朝堂上得了些脸面。知道窦宏朗忌惮孔彰,先行埋个钉子,日后才好借机说事。不曾想管平波全不按套路出牌,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窦宏朗提拔钱选,乃因林望舒近来态度不明,吴凤仪跟着沉默,未避免二者在要紧时候装死,启用的备用人才。文臣那套机锋,窦宏朗登基后立刻无师自通。听得钱选唱高调,先暗自翻了个白眼,总算知道陈朝到底怎么完的了。窦宏朗自家是水匪出身,他自己懒的不肯习武,可心里天然是亲近武将的。见钱选挖坑埋孔彰,当下就很是不喜。再则,做皇帝玩的就是平衡。文臣武将无法形成制约,他如何混的下去?但也不能真让管平波把人丢去战场,只得道:“钱侍郎有要务在身,确实不相宜。”
  管平波面无表情的道:“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什么事比出征更要紧?说来我听听?”不待窦宏朗争辩,直接插刀道,“辎重粮草我已备好,不劳圣上操心,税赋业已入库,不知朝上还有甚要事,能劳动到户部侍郎。”
  钱选的冷汗唰唰的落,心中万分后悔不该多那句嘴,这皇后当真是半点道理都不讲。
  皇后就想把江南给咔咔土改了,完全没有跟豪强们妥协的心思,手起刀落毫不留情。何况即便是走历史的老路,做传统的帝王,打狗不看主人、没眼色的货都该打死。
  尴尬的气氛下,孔彰微微翘起了嘴角。管平波的护短,很好的取悦了他。这才是武将该有的风范。
  帝后二人僵持不下,钱选竟是冷静了下来。窦宏朗没说话,实在是当着众人下不来台,心里八成是不愿为了他跟管平波死磕,何况真的磕不过。巴州悍妇能当众撒泼,窦宏朗能么?到那时少不得又要丢回脸,帐还不是得记在他头上?罢了,事是他惹的,他自家担了,省的连累旁人。于是定了定神,冲管平波行礼道:“娘娘看重臣,臣感激不尽。必在阵前兢兢业业写好战报,不负娘娘提携之恩。”
  管平波不是个大度的娘娘,当即点头道:“那你上船吧。”
  钱选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应了声:“是。”
  虽是钱选自己做了台阶,到底按着管平波的心意走,窦宏朗微笑的表情下,掩盖的是浓浓的杀意。一次又一次的交锋失败,不停的削弱着他的威严。尤其在军中,若非还有亲舅舅肖铁英与铁杆李运,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林望舒出声化解窘迫,只听他道:“吉时到,请孔将军出发。”
  孔彰再次对帝后行礼,后退几步,转身踏上了大船。
  大船缓缓开动,窦宏朗直到船队远去,才回头问管平波:“娘娘随我回宫否?”
  管平波笑着摇头:“粮草兵器转运非小事,我且在营中预备妥当,再回宫过年。”
  窦宏朗没再废话,抬脚上了御辇,起驾回宫。三十二人抬着的御辇没有丝毫晃动。帘子隔绝着外头的视线,让窦宏朗不必顾及皇帝的姿态,轻松的歪在垫子上。距离宫墙越近,他的嘴角越是忍不住向上扬起。陆观颐重病,秘而不宣,可她身为镇抚部长,久不见人影,如何瞒的住?而孔彰出征淮阳、甘临身处黔安战场,皆是鞭长莫及。那么,只要拿下了管平波,虎贲军登时会陷入群龙无首。当年他的老父,数次想扑杀管平波,奈何因她与谭元洲互为犄角,难以动弹。现谭元洲死透了,正是他实现父亲遗愿的时机。
  管平波为人谨慎,随时带着亲卫,且本人身手不俗。然而,便她乃天神转世,面对成百上千的金吾卫,又能有几分胜算?窦宏朗万没料到管平波真能派出孔彰。想到此处,他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了几许,母老虎到底太自负了些,真当他连阴谋都不会耍了么?如今可虑的,乃金吾卫的忠心。
  窦宏朗知道,宫内四处皆有管平波的眼线,光金吾卫便不知被买通了多少。故他不敢动作太大,以免走漏风声,叫管平波心生防备。
  然而天底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纵然窦宏朗已是小心谨慎到极致,金吾卫的人员增补与异常调动,还是传到了管平波耳中。
  管平波的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响声。从窦宏朗放出她想当女皇的谣言起,管平波便知窦宏朗对她起了杀心。不论谣言是出于给她捣乱,还是警醒世人,如果不在谣言传遍天下时杀了她,就是为她作嫁衣裳。事到如今,便是窦宏朗不知道她的野心,她也该当他知道来应对。何况谣言本身就代表了怀疑。事实上若非卡着孔彰,她必早就顺坡下驴,为自己造势了。
  帝制时代的民意,基本跟百姓无关,就好似后世的民主,无非是上流社会意志的体现一样。但作为亘古以来第一个女太.祖,多少是要跟大家打声招呼的。省的被挂墙头时,抱她大腿愿成她门下走狗的人反应不及,不能展现自己的才华横溢,不是耽误人家的前途么?登基只是开始,离真正的九五至尊还有漫长的距离。因此,远远没到狂妄的舍弃“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之时。
  因此,在孔彰出征的当口,管平波最要紧的两件事,便是造势与应对窦宏朗。
  十二月初十,孔彰离开的第三天,应天城内因淮阳战事被压下去的流言再次兴起。窦宏朗麾下的读书人会带节奏,极重宣传的管平波亦是熟练非凡。她不必直白的传甚女主出天下兴的口号,只消派人往街头巷尾的茶馆里唾沫横飞的说苍梧之富庶繁华,自然有人能联想到前日那女皇的流言,便是无人想到,自然有“机灵的路人”友情提示,务必使百姓觉得皆是自己英明睿智的判断,而非来自他人的误导。与此同时,窦家旧部里,关于虎贲军后勤保障的细节亦是传的全军皆知。
  两个势力挨的如此近,对方的小动作不说一目了然,彼此心里都差不多有数。管平波能窥见金吾卫的调动,窦宏朗自然也能知道宣传司的手段。为此李运忧心忡忡的对窦宏朗道:“虎贲军的衣食住行、兵器铠甲,明晃晃的在眼前,军心难免动摇。圣上切莫犹豫,再迟,恐怕是来不及了。”
  窦宏朗喉头动了动,平复了狂跳的心脏,点了点头道:“正好要过年了,你去预备吧。”
  “是。”
  十二月十五日起,窦宏朗催促管平波回宫过年的信件,堪比当年宋高宗传给岳飞的十二道金牌,每日不断。陆观颐拿着信件在手中把玩了许久,忽然露出个明媚的笑容。提笔在梅花笺上写了行小字:“娘娘,宫中佳宴,可带臣妹随行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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