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欲

  周氏自然答应了。
  但周氏心中略觉奇怪, 笑着把这事跟平阳侯夫人说了, “娘, 没想到望江侯府愿意为九公子聘白四姑娘。当然四姑娘很好, 不过到底嫁过人, 还有个馨姐儿。”
  平阳侯夫人微笑, “这也在情理之中。萝儿软弱了些, 心地却善良,性情又温顺,沈家的萱姐儿能有萝儿做继母, 可以无忧无虑长大了。”
  周氏忙道:“娘说的是。只是媳妇的浅见,九公子那样的身份、人才,便是黄花闺女也娶得着, 没想到会娶二婚女子。”
  平阳侯夫人道:“萝儿人才好, 性情好,便是二婚也强似许多闺中少女。”
  周氏知道平阳侯夫人这是偏向自家的亲戚, 忙顺着她的话意往下说, “正是呢, 沈家那位九公子我见过, 是个斯文人, 和萝儿相般配。娘,媳妇这个媒若是做成了, 可是积了大德了,这不光给沈九公子和萝儿牵了线, 还让馨姐儿和萱姐儿有爹有娘了啊。”
  平阳侯夫人赞叹点头, “一桩婚事,倒成全了四个人。两个大人,两个孩子,各得其所。”
  “六少奶奶,您慢着点儿。”小丫头殷勤的声音。
  “莹儿来了。这孩子也真是的,说过她多少回了,大着肚子也不在房里歇着。”平阳侯夫人忙命丫头小心服侍。
  白玉莹被两个丫头小心的搀扶着进来了。
  “祖母,娘。”白玉莹笑得很甜。
  “别多礼了,快坐下。”平阳侯夫人慈爱的吩咐白玉莹坐到她身边。
  周氏对白玉莹的大肚子瞅了又瞅,“肚子是尖的,应该生男孩儿。”
  平阳侯夫人微笑,“男孩儿自然好,女孩儿也不错。只要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身子康健,活泼可爱,我这做曾祖母的已是心满意足。”
  白玉莹心生感激。
  白玉莹的四个姐姐先后都生了女儿,白玉莹的这一胎,沈氏也唯恐是女儿,不知忧心忡忡的说了多少回,“莫要生个女孩儿才好。这是冲儿第一个孩子,你姑婆第一个曾孙,肯定都盼着生男孩儿的。”平阳侯夫人却没有,一直告诉白玉莹,不拘男孩儿女孩儿,最要紧是母子平安。
  周氏也顺着平阳侯夫人的话意,“添人进口都是好事,娘固然想要孙子,可孙女也是喜欢的。”
  “谢谢娘。”白玉莹忙道谢。
  周氏笑,“莹儿,眼下有件事要麻烦我,这件事你才是要谢谢我的。”把望江侯太夫人央她做媒的事说了说。
  白玉莹又惊又喜,“望江侯府是名门旺族,太夫人很慈爱啊。”
  知道四姐姐有望结这样一门好亲事,白玉莹这份喜悦,非同小可。
  “娘,这个媒您若是保成了,媳妇会一辈子感激您的。”白玉莹殷勤拜托。
  周氏笑道:“娘不用你一辈子感激,你好好保养身子,平平安安把我的宝贝孙子生出来就行了。”
  说着家常,祖孙三代都是心中欢喜。
  原来有胡氏在,平阳侯夫人和周氏婆媳二人束手束脚,且常常要和胡氏生气。后来胡氏被关起来了,贾弘没了世子之位,沦为酒鬼。平阳侯虽溺爱贾弘,但也知道这样下去不行,狠下心肠把贾弘、贾准父子扔到边关去了,命这父子二人不建奇功,不许回京。大房落得这样的下场,二房的贾弗也便缩起头过日子,再不敢对平阳侯夫人丝毫不敬。如今的平阳侯府可以说是很太平了,平阳侯夫人和周氏日子空前的舒心。
  这一切都和白玉茗有脱不开的干系,可以说没有白玉茗,便没有平阳侯府的今天。故此不仅平阳侯夫人,连周氏也对白玉莹格外宽容。白玉莹过门之后,太婆婆、婆婆宠爱,和贾冲更是伉俪情深,真是掉到蜜罐里了。
  周氏命人到浣花河畔送了拜贴。浣花河畔很快差人回复,“随时恭候”。周氏次日便去了白家,见了白老太太、白大太太、沈氏,笑容可掬的道恭喜,白大太太便知道提亲来的,忙叫过侍女悄声吩咐,把无关人等清理出去,屋里只留下几个心腹下人。
  “喜从何来啊?”白老太太已经猜是什么事了,却故意笑咪咪的问道。
  周氏抿嘴笑,“亲家老太太,我这回是专程来为四姑娘提亲的。您老人家和望江侯府的太夫人熟识,您觉着沈家的九公子如何?”
  “九公子人斯文,脾气好,难得的好父亲啊。”白老太太的猜测被证实,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笑得脸上起了褶子。
  白大太太惊得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
  说实话,白大太太虽不反对白玉萝再嫁,但也没指望白玉萝这二婚女了能嫁到什么好人家,只希望人品比林大郎强些,公公婆婆不作贱,丰衣足食的,也就烧了高香了。哪想到望江侯府竟会央周氏来提亲,沈九公子可是侯府子弟,青年有为,续弦也有姑娘家上赶着,怎么会相中了白玉萝?
  震惊过后,白大太太渐渐回过味儿来,也便欢喜了。
  和望江侯府这样的豪门世家结亲,对白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弟妹,恭喜你了。”白大太太含笑向沈氏道喜。
  沈氏勉强笑了笑,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心里这个难受就别提了。白玉萝有人求娶,她这做母亲的若说有三分欢喜,倒有七分担忧。担忧白玉萝真的嫁到望江侯府,白家出了二嫁之女,门风被玷污,白玉格以后便娶不到清贵人家的女儿为妻了。
  沈氏一直盼着白玉茗科举高中,踏入仕途。若要走这样的路子,有个清贵文官的岳父是最好的,可以提携女婿。清贵文官必是熟读圣贤书的,怎能容忍女子失节改嫁?沈氏每每想到这一点,心都是痛的。
  沈氏生了五个女儿之后才有了白玉格,白玉格就是她的命根子。但凡有一丁点儿可能不利于白玉格前途的事,沈氏都不希望发生。
  望江侯府的婚事好不好?当然好,太好了,若白玉萝是初嫁,沈氏求之不得。可现在白玉萝是二嫁,沈氏便不支持了。无他,二嫁的名声不好听,影响白家,影响白玉格。
  沈心满心不乐意,但有白老太太在,也轮不着她说话,只好硬憋着。
  沈氏心里这口气可不小,憋得她脸都青了。
  周氏和白老太太谈得很是投机,知道自己这个媒已是十拿九稳能做成了,愈是谈笑风生,“瞧瞧亲家太太这脸色,这是太高兴了,不敢相信是真的?”
  白老太太一记不满的眼神瞪过来,沈氏一个激灵。
  “可不是么?我就是太高兴了。”沈氏堆起苦涩笑脸。
  “也难怪亲家太太这样,若换做我,恐怕也是如此。”周氏叹道:“望江侯府的名望暂且不说,单说九公子这个人,真是少见的好人品,疼女儿的好父亲,闺女嫁了他,娘家长辈多放心啊。”
  “萝儿经过了林大郎那个混蛋,更显得九公子这样的人好了。”白老太太叹道。
  沈氏心里更不舒服。
  白玉萝嫁过林大郎,这是抹杀不了的事实。这个事实会跟着白玉萝一辈子。白玉萝就算真能嫁到望江侯府又怎样,别人说起她来,还不是被林大郎休弃不要的可怜女子。
  白老太太和周氏相谈甚欢,不过婚姻大事也不可能一面便定下来,约好了三日之后听回信儿。
  送走周氏,白老太太便兴冲冲的吩咐白大太太和沈氏,“四丫头的嫁妆该准备起来了。”
  白大太太忙笑道:“四丫头有了好姻缘,媳妇先恭喜您老人家了。娘,您最疼四丫头,不如四丫头的嫁妆您老人家私房给拿了,岂不是好?”
  白老太太装着生气的样子,“这就打起我老太婆婆私房钱的主意了?我偏不拿钱出来,就逼着你给四丫头出嫁妆!”
  这婆媳俩人逢喜事精神爽,言语风趣,屋子里的侍女婆子等都陪着笑个不停。
  白老太太命了叫了白玉萝过来,“初嫁从亲,再嫁由身,你看不看得上沈家九郎,说句话。”
  白玉萝羞得满面通红,低头拨弄衣带,一个字不肯说。
  “瞧瞧,萝儿害羞了。”白大太太打趣。
  沈氏再也忍耐不住,“萝儿,你要想清楚了。以后你若真嫁到了望江侯府,一定会有人对着你指指点点,说你是二婚嫁过来的;也一定会有人瞧不起馨姐儿,说馨姐儿是拖油瓶。望江侯府是富贵,可做人不能嫌贫爱富,夫妻还是原配的好……”
  “你住口!”白老太太大怒。
  白玉萝泪落如雨,大太太看着心疼,扶着白玉萝走了。
  白老太太把侍女等全撵出去,单留下沈氏好一通教训,“这是四丫头嫌贫爱富么?分明是林家不要脸,熹儿才遇着官司他们便翻脸了。我们白家没有对不起林家,四丫头没有对不起林家!”
  沈氏着急,“萝儿是我亲生的,我能不为她着想么?从林家出来改嫁沈家,她被人戳脊梁骨,馨姐儿被人瞧不起,白家也会被人笑话……”
  “嫁的不好潦倒落魄才会被人笑话。嫁的好过的好,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白老太太训斥道。
  沈氏认死理,“萝儿嫁到沈家,也不能叫嫁得好。和原夫破镜重圆,才是一段佳话。”
  “你就不怕四丫头回林家吃苦受罪?”白老太太质问。
  沈氏道:“世间吃苦受罪的女子多了,何止萝儿一个?生为女子,本来就苦。”
  白老太太怒气再也忍不住,抬手一记耳光抽在沈氏脸上,“呸,你这种人就不配当娘!若实在没办法,让自己的孩子吃苦受罪也便罢了,眼前明明有大道可走,偏要亲生骨肉走独木桥,你安的什么心!”
  沈氏倒退几步坐在地上,又羞又愧,又是愤怒生气,眼泪流了满脸。
  白老太太实在是气得不行了,这天白熹一回来,就被白老太太叫了去,“让你媳妇儿速速离了我的眼,四丫头成亲之前,不许她在白家捣乱。”
  白熹是把沈氏送回娘家也好,送到哪个亲戚家或是寺庙也好,反正白老太太是不想看到她了,不能让她把白玉萝的婚事搅了。
  白熹才回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愕然道:“娘,这是怎么了?玉儿的娘怎么惹您生气了?”
  白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都没听到白熹说什么,又自顾自气冲冲的吩咐,“还有,等四丫头出嫁之后,我就给你们兄弟俩分家。你和你媳妇儿搬出去住,我不想天天看到她了,影响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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