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穷小子之↑搭桥
谢春晖被嘲讽得满脸通红,胸口气得发胀,但身边的人并没像方才一般捧着他。大家都不是瞎子,在诗会上斗诗本是常事,哪怕用言语去激对方,但一个“斗”字说明一切,既然要斗诗,输赢自然不论,同样是带着意境的诗,郁桂舟的比之谢春晖的更加要有韵味,诗中仿佛也带着这个人的脾性一般。
通俗,易懂,好记,悦耳。
而有了这几个特点的诗,自然能成为好诗,被人口口相传,成为脍炙人口被人争相谈论的传颂。连全程都板着脸,仿佛只有一张面孔的郁言都破天荒地的露出了一个笑,称赞:“的确不错。”
除了孔秀才,其余的都跟着点头,纷纷跟风夸赞,一时,郁桂舟又处于了风口浪尖上。赵昌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郁小弟,深藏不露呢,你瞧,连郁举人都夸你了。”
郁桂舟呲了呲牙,回道:“不是也夸你了?”
要他说,赵昌那首才叫不错,简简单单,仿佛随性,又暗合了返璞归真,不过一抬手,一举头就把那荷花描绘得栩栩如生,难怪那赵家两位哥哥非逼着他来参加诗会,这明明是一个可以考自身才华吃饭的人,非要卖弄商道,去跟商人抢饭碗,也是率性得可以。
谁知赵昌摆了摆手:“嗨,别讲了,我有自知之明。”就他这一把年纪,这人生阅历,啥没经历过,一首吟“荷”的诗,别说看了,就是做也不知做了多少,压根就不用思考,顺手捏来的,跟在场许多吟诗的学子比来,他还是占了便宜。
斗诗会后,又移驾去煮茶赏花,有那会乐器的学子,更是当场展露了不少才华,露了几脸,得了几个肯定,几乎泰半的人最后都心满意足。
散场时,赵昌和郁桂舟并排走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兄弟啊,你怎么就不会乐器呢?”
这多好的机会啊,吹吹打打,弹弹挥挥的就在举人老爷跟前刷足了存在感,反观郁桂舟,除了一首诗惊艳外,别的倒没甚出挑的了,甚至连最先挑衅他的谢春晖都在后面弹了首古曲,挣回不少面儿,也算是无功无过的了。
“赵兄,小子真就不会乐器。”郁桂舟无奈的叹道。
郁家那样的家境,供他考试就够艰难了,还学乐器?
“哎哎,不是小兄弟,是这样的。”赵昌为啥急啊,还不是替这个才认识就觉得很合心意的小子担忧:“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朝廷在科举上又加了些,把以往那些大家族或者富户们学的琴棋书画、骑射类添了两项进去,称之为两艺,虽然这占比小,但那蚊子再小也是肉啊,你说是不是?”
郁桂舟顿了脚步,这事,他的确没听说:“赵兄怎知?”
据他所知,在唐宋之类的古代朝代确实有考核君子六艺,不过他穿到这魏国后,曾查阅过相关资料。魏国的科举是从上一任魏君开始的,盛行时间并不长,如今华帝即位,也同样为消弱氏族的庞大而启用寒门来平衡,把科举把持在皇族手里,短短两朝时间,科举制度并没有完善,有许多制度仍在摸索当中,他目前所处的境地算是较好的了,没有遇到最初推行科举的艰难,也没有穿到制度完善,繁文缛节甚重的时候,这中间,如今还是一个非常微妙的当口。
可是魏君不会放任这样的情况一直维持下去,寒门弟子需要从各个方面培养才能在魏国占据一席之地,而学习和考核六艺也是常理之中,毕竟,这两样的占比小,又是风雅之事,从这入手才不会太过艰难,进而一步步的考核更加重要的。
不过对寒门弟子而言,学习这些东西,实在是天方夜谭。最直接的,钱呢?
赵昌正了正脸,颇有些高深:“为兄自然是听说的,如今朝堂上下为这事还在讨论呢,不是甚秘密。”
要真是秘密,他也不敢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尤其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哪怕感官上再好也会顾忌的。之所以他能知而别人不知,一是因为怀云镇离上头太远,这些传言还没传过来,而他走南闯北的,消息自然要灵通得多,二则,知道这些的也不会逢人就谈啊,毕竟世人对朝廷还是有些畏惧,哪怕要议论也得在暗地里进行不是?
郁桂舟拱拱手,认真说道:“无论如何,小弟还是得多谢赵兄提供的消息。”
以谢家村的封闭,真得了消息之时,恐怕都得朝廷都已颁布了圣旨,届时,众人相传,他必然知道。
可,那时候还有啥卵用?
不过现在知道了也并无卵用啊!郁桂舟嘴边逸出了一丝苦笑:“想来愚弟只能回去闭门苦读,争取在这上边争口气了。”
连书都还有一大截没读完呢,哪有时间去学这些风雅?
赵昌显然也想到了小兄弟的家境,不由安慰他:“小兄弟也不必太放在心上,如今朝廷那头到底是个什么章程,如今还没定论呢,你好生读书,明年拿个秀才回来才是真。”
赵昌这人有这样一个优点,就是他自己不爱读书,却很喜欢怂恿身边人去读,去考,去当大官。
最后,他作为一个成功商人来攀关系,顺便走点小路子。
一个非常有才华却不用,非要让不太有才华的人去考科举,也算得上一朵奇葩了,如今这奇葩病又开始范了,说到要考秀才就源源不绝给郁桂舟传递知识,什么考试时穿多点,保暖,带点艾草去熏蚊子,多带些水等等等等,搞得跟身临其境一样。
只是,郁桂舟还是很感谢他一番好意,也没打断他的絮絮叨叨,两人一路唠嗑似的走到了浮云斋侧门,正要离开,却见身穿青色衣裳的浮云斋小厮站在廊下喊住了二人。
小厮有礼的问了安,请了郁桂舟一次,说掌柜的有事相商。
“这……”郁桂舟看了赵昌一眼,被赵昌催促着:“快去吧,狄掌柜找你那肯定有事,咋们兄弟就此分别,过几日我带着你嫂子去谢家村瞧瞧你。”
郁桂舟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说实话,赵昌此人虽只见过一次,但他为人豪爽,不做作,自然也乐得结交一番。
“那行,咋就说好了。”赵昌大笑一声,挥了挥手,抬脚就走,真是半丝都不带留恋的。
郁桂舟目送他背影消失在侧门,才对着小厮道:“烦请带路。”
“贵客客气了。”小厮脸上恰到好处的浮现一抹惶恐,抬手请道:“这边走。”
这次他们去的地方是距浮云斋一墙之隔的小厢,里头物事摆放得当,还放了一张软塌,可见是平日里狄掌柜本人的休舔之地。他们到时,里头已经有两个人在喝茶了。
除了作为主人的狄掌柜,还有郁言。
见他来,狄掌柜自然是热情的迎了过来,亲自招呼他落座,又递了茶盏,郁桂舟也没推迟,引了一口,搁在案上,脸上挂着淡笑:“不知狄掌柜找小子有何要事?”
“好事,自然是好事。”狄掌柜也不磨叽,把上次无意捎到府城的启蒙书的事说了,并且还有几分不好意思:“是我的不是,也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让人把书拓印了。”
郁桂舟能说什么,这拓印都拓印了,卖都卖了,当时也没约定好不能拓印,况且,浮云斋财大气粗,就算有了约定又如何,真要揭过还不是很容易的事,就是一个小老百姓不是?
“能让渝州和其他地方的孩子也能学到这些简单易学的书籍,也是一场缘分。”
“小兄弟真是豁达。”狄掌柜面色有些复杂,这事,原就是他们不对在先,没有取得人家同意就擅自传了出去,府城那头也没跟他吱一声就私自动了手,也是仗着小兄弟没有背景又没有靠山,量他也翻不起甚浪才做的怪,不过他自觉从没看错人,这郁家小子能屈能伸,总有一飞冲天之时,为此,还特地写信告知了家主此事,顺利的谈了一些盈利下来。他从软塌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袱,里头鼓鼓胀胀的,边缘还有些菱角。
狄掌柜把小包袱放在郁桂舟跟前:“虽说没取得你同意,但这卖书的钱还是分了下来,希望以后小兄弟有别的也能来咋们浮云斋。”
郁桂舟垂着眉眼,嘴角含笑。他知道狄掌柜这意思,就是希望他拿了这包银钱就息事宁人。
二话没说,郁桂舟就接了包袱,顺口保证:“狄掌柜放心,小子也不是个粗人。”
“如此便好,得,你们先聊着,我去前头招呼客人去。”顺利了结了一桩心事,狄掌柜直接就让出了私人领地,为郁言和郁桂舟之间牵桥搭线。
余下二人无言以对。
郁言垂着眼眸,喝着茶,一言不发。
郁桂舟也实在不知要怎么去抱一个举人的大腿,都让他攀上举人老爷得他指点指点,好一举考个秀才回来。
可,在他心里,明年的秀才试至少有七成的可能性通过,既然靠自己就行,何必靠别人?
受人冷眼甚的,还真是弯不下腰。
于是,一个沉默,一个冷淡,仿佛两条没有交点的平行线,要不是因为外在原因才坐在了一起,否则根本没有此种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