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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穷小子之↑秀才试

  冬去春来,次年的春天来得稍早,三月的空气里还带着些微凉意,而三年一次的科举即将到来,随着日子的越发临近,整个魏国都透着一股紧张,上至朝廷,下至百姓,都跃跃欲试的等待着整个大魏的状元郎出炉。
  清县直属渝州府,在渝州境内,今年分别有一道童生试的府考和秀才的院考,其中,府考是由当地县里推举的举人主持,而院试则由朝廷委派的提督学政担任。
  郁言在郁家准备启程时,提前赶了过来,面色有几分凝重,他一到,就留下了郁桂舟几个男丁,把情况说了说:“历届均是由府尹督查,只今年朝堂上争论不休,魏君决定亲自派人督查各地方官员和各生员情况,我得到消息,这次院试的主考是从五品的提督学政张大人,这位张大人虽为主考,但渝州府尹姚大人也同为副督查,最难为的是这两位大人,一位是儒派弟子,一位是典派弟子。”
  典派、儒派派系之争由来许久,一方重言行,一方重规矩,在三年前那场会试之中,两派弟子简直是水火不容,每每碰到一定会有一场口舌之争,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殿试之上,连魏君都头疼不已,最后只得折中,把状元位给了一御史门生才作罢。
  这两派若同时对上督考学子,那学子们是应该抱典派大腿还是儒派大腿呢?
  郁言见郁桂舟一言不发,又问道:“你是偏典派还是儒派?”
  郁桂舟摇摇头:“小子并未走任何派系。”
  若说有,那也是“独树一帜”派,他就一小人物,何必去卷入两派之中呢,当炮灰也不是这样当的,比不得其他人为了争个输赢头破血流,他可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你要是走了派系,我还道劝劝你多偏偏典派呢。”在郁言看来,提督学政虽是朝堂派下来的人,但生员们户籍都在渝州,实在不必为了张大人而得罪姚大人这个当地父母官。
  何况,姚大人是清河大儒的弟子,清河大儒更是渝州府境内最有名望的学者,拜在他门下的弟子,莫不是富甲一方或官家子弟,虽不说桃李满天下,但在整个渝州,他的一句话,恐怕比姚大人更好使。
  而与此同时,在得知此次任命情况后,在渝州其他地方,如清县各大书院里也在商讨此次考试应该在两位大人背后的派系之中如何去选择。
  怀云镇上,孔、景、安三位秀才公门下今年亦是有数人参与院试考取秀才,三位秀才公也如同郁言的想法一般,在跟门下弟子们商讨了后,多选择站在姚大人这边。
  谢春辉很得孔秀才看中,除却他本人天资高不说,谢春辉同时也很会做人,来书院这些年,一直不争不抢,不温不火的,没跟同窗们闹过一次红脸,为人又大方,孔秀才一向是很看重他的,得知他今年要下场科举,还特意抽空跟他深谈了一次。
  “春辉来了,坐。”孔秀才指了指他旁边,把手里的书放下,温和的看着他。
  “打扰先生了。”谢春辉行了礼,低眉垂眼的坐在一旁。
  孔秀才见他这模样,心里也知他这学生怕是打定了主意,但还是劝道:“春辉,先生知你今年准备下场,可你读书时日并不长,何必急于一时,况且你也看见了,今年的考场并不太平,虽说已经定下了站在姚大人一头,但在场上谁又能说得定呢?”
  所有的经书里,经义都是典派和儒派注解,若是学子本身就偏向一派,在考卷里自然会流露出来,大部分有偏颇的弟子,对另一派的注解并没有深入去了解,试想,这样又如何在考官是别派弟子时做出一篇令人满意的文章呢?
  都说寒窗读书,十年磨一剑,谢春辉入学不过七八年,因为自持天资的原因,浑身上下都有着一股优越,在刻苦一道上着实谈不上勤奋,四书五经也不过才堪堪读完,对经义的理解和顺畅还有很远的路要走,此时下场并非最佳的时机,若是在等个几年,想必必然能考取令人满意的成绩。
  “先生,我知道先生是怕弟子受不了落榜的后果。”谢春辉挺着胸,眼神坚毅:“但,弟子相信必不会有这一日,哪怕弟子落榜了也怨不得别人。”
  可若他连考都不考一次,又怎会知道自己比那个连书都没读过一天的到底谁厉害呢?
  “你,唉。”孔秀才怎会看不见他眼里流动的欲望,那是一种想要胜利的神情,想要战胜对手,战胜一切的表情,他长叹一声:“罢罢,既如此,那你就去考场上试试吧。”
  他年轻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听不得人劝,自以为已经在学识上有了建树,非得撞得头破血流才明白当年先生们的居心,他如此,这弟子也让他去闯闯吧,总归是自己的路,只有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才会走出一条正确的路出来。
  谢春辉拱手行礼:“学生谢先生这些年的教导,此去必不会辜负先生的期望。”
  孔秀才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喃喃的说了一句:“执着,迷惘。”说罢捡起桌上的书继续看了下去。
  在郁家,在与郁言商谈了不久后,郁言就回了清县,次日,郁桂舟就启程前往渝州,随行的还有郁当家跟着过去帮着打理衣食住行,临出发时,郁桂舟在县衙处开具了一张证明文书,县太爷知道后,还在文书后添了几笔,大意是此子天资聪慧、为人善良,为百姓出了力等等一通夸奖,于是,郁桂舟就带着这份比较特别的文书上路了。
  路过怀云镇时,浮云斋狄掌柜还特别备好了一包干粮点心在城门口为二人送行,郁桂舟和郁当家连连道谢。说来狄掌柜于郁家,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就算最开始在郁桂舟不知情的时候把他卖出的书让人大肆拓印,但后来也用银钱填补了,孔、景、安几位秀才公举办的春日诗会时,郁言曾当众为难,也是狄掌柜出面揭过了,后来还曾为了消除误会,特意引荐二人相见,更是在郁当家去淮南寻郁家老祖等人时,在中间搭桥底线的,一番操持。郁家父子对他多有感怀,只说待从州府回来后,邀他一叙。
  等他二人上路后,郁家宅子里,庞氏也特特招了众人到跟前交代一番:“如今大川父子已经去渝州了,不管舟哥儿中不中,咋们在家里总不能拖后腿,尤其不能再外头胡乱言语,乱我郁家声誉。”她紧紧盯着爱作妖的丁氏:“大川媳妇,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丁氏神色有些不自然,还有些在一众下辈面前被下了面儿的窘迫:“娘,你说啥呢,我是这种人吗?”
  庞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说呢?”
  原本她也以为在大事上丁氏嘴边还是会留点风,哪知道昨日她在郁竹姐妹俩的搀扶下出门走了一趟,就听了好几耳朵。这个愚妇,这个愚妇,人家随意探听点家里的事,就迫不及待的倒出去,好像家里马上要飞出金凤凰一样,十分得意的享受着村妇们的追捧,做足了老夫人的做派。
  她还在呢,丁氏就这样,这她要是不在,丁氏还不得翻天啊?只是舟哥儿考试是郁家大事,为了不影响到舟哥儿,她才懒得去搭理她,如今舟儿父子已经走了,她也能抽出空来教导教导这个媳妇,让她开开脑子,学些规矩,不至于待舟哥儿考上秀才了,亲娘还是一副分不清五六的性子。
  丁氏自然不会承认老婆子嘴里那胡言乱语的人是她,刚要回嘴,就见庞氏摆摆手,直接说道:“得了,我也懒得跟你掰扯,从今日起,你就留在我身边学一学吧。”
  换了从前,丁氏自觉势单力薄的,又没有根基,自然庞氏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心里再不乐意也要听从,如今是什么情况?
  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是她和当家的置办的,就是老东西两个住的地儿还是她儿子花钱修的,她给郁家生了两子两女,又都成长了起来,那腰板也挺得直直的了。
  这些道道,丁氏早在郁家老两口说要回来的时候就想过的了。
  什么学一学啊,她才不要去老婆子跟前做下人伺候她呢!
  丁氏站着没动,脸上写满了拒绝,看得郁竹两姐妹和郁桑都忍不住皱眉。这一副做派落到庞氏眼里,她有些失笑:“大川媳妇,你莫不是以为我老婆子收拾不了你吧?”
  丁氏眼帘颤动,难道不是?
  “你啊,都二十年了,还是这样的性子。”要说庞氏怎么会觉得丁氏是个啊斗呢?都二十年过去了,心里还跟从前一样,真真是天真得可以:“我老婆子虽然不是淮阳郁家的二夫人了,但我依然是你的婆婆,你相公的亲娘,你若在执迷不悟的,我现在就请村长来做个见证,休了你如何?还是你觉得,休了你大川会找我老婆子拼命?”
  拼命?不会的,丁氏虽然觉得老婆子就是专门吓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战战兢兢的。她能有如此底气,不外乎是给郁家生了几个儿女,再则夫妻多年,郁川对她还是有情分的。
  但也正是因为夫妻多年,她更了解郁川的为人。在他眼里,庞氏出生大家,一身见识非常人能比,这样一个有头脑的人,她若说要给儿子休妻,必然是连理由都找好了,且让人无法反驳的,以郁川一贯听信庞氏的话,在庞氏和她之间,若让当家的选,她心里连一丝的底气都没有。
  何况,郁家今非昔比,没了她,过两月庞氏就能给当家的抬一房模样上佳的填房过来,等当家的有了继妻,又在那老东西的挑拨下,哪还会记得她这个人老珠黄的原配?
  两相权衡下,丁氏最终还是妥协了,带着些不甘愿应了下来。
  只是才应下,没几日她就受不住了,一日把郁桑堵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桑儿啊,你祖母也太狠心了,你知道她要我做啥?”
  郁桑还没回,丁氏就自己说出来了:“她竟然让我每日伺候她用饭洗漱,她吃饭我站着夹菜,她洗漱我端着盆子站着,还让我每日去灶头每日给她熬汤,光这些还不够,她还端着凳子在院里放着,让我坐了好几天,脸都笑僵了,这腰也差点直不起来了,桑儿,你娘我命苦啊,这辈子没受过多大的福,还指着你给为娘争口气,让我好生歇歇呢,苦啊!”
  郁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随着她话里一口一个暗地里埋怨祖母虐待她后,终于忍不住了:“娘,你消停点吧,祖母这是在教导你规矩礼仪呢,你得认真学,祖母出生大家,她的规矩都是大家里养出来的,以前我们在淮南时就有不少人想请祖母教导呢,但祖母都没同意,如今祖母每日要教导大嫂学着掌家,还要教导你礼仪规矩,你要多惜惜福才是,何况,大姐、二姐都回来好些日子了,你一直都没过问过她们的事儿,家里也不让你操心,甚至别的都没让你劳烦,你还不算享福?”
  就他来谢家村的这些日子,在外头晃悠时,时常见到像他娘这般大的村妇在外面忙碌,操持生活,比如石头奶奶,一把年纪了又要拉扯石头长大,还要上山采野菜去镇上卖,比起一般的妇人,他娘真是享尽了福。
  “我…”丁氏被堵得回不了嘴,这跟她预先想象的可不同。
  桑儿从小就乖巧听话,她存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的,他怎么能不站在自己亲娘这头呢?
  看着眼前这张眉眼疏淡的脸庞蹙着眉头,一板一眼的,竟丝毫没有体谅生母的心。丁氏的心瞬间就拔凉了,她想起前些日子她娘在郁家时跟她说过的话。
  这被两个老东西养大的孩子总归跟她亲不了,她能依靠的,只有舟哥儿。
  想起舟哥儿,她又想起了那些日子,因为她满心的装着桑儿要回来的事,竟然脑子糊涂了一个劲的跟舟哥儿对着干,当时虽然挺解气,觉得威风得很,但如今想来,丁氏只剩下了满满的后悔。
  她要早知道桑儿一点都不亲近她,那她又何苦跟舟哥儿闹得母子生分呢?
  与此同时,郁桂舟父子俩坐的牛车经过几日赶路,也到了渝州府。
  他们到的时候是三月中旬,而院试是在下旬,离正式考试还有十来日光景,为了怕临近考试时太赶,他们提早了出发,在稍远一些的城西租了个房舍。
  房舍自然比不得郁家的房子大,在贵在州府的房子寸土寸金的,进了门后,就是两间相连的房间,小院空地上还摆了个石桌,旁边一处空地上还搭了个草棚,摆了几样案板桌几,样子像是一个灶房,在那灶房后头,其中一处房间挨着的,隐隐的还有一个棚子,有人一般高,瞧着不大,应该是茅房。
  小小麻雀,五脏俱全,这房舍总体还是让郁桂舟父子俩满意的,虽说郁当家在念叨了两回这价格太贵,但在其后几日见到许多赶来的学子为求一隅,到处求房时,彻底不谈了,反而庆幸自家早来了几日,这不过几日光景,真真是天壤之别。
  越发临近考试,渝州府的气氛彻底被激了起来,如今外头,已经极少能见到读书人打扮的学子会在外头走动,无论是房舍还是客栈,都安静得落针可闻。
  郁当家每日除了操心儿子的衣食外,就是在外头探听探听本次考试呼声最高的那些学子,然后回来一一说给郁桂舟听,让他心里有个底,清早,父子俩刚吃完了早饭,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那声音时有时无,有些像没啥力气的人在拍,又有些像孩子的调皮捣蛋。
  父子俩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他们这房舍会有人来,毕竟,郁桂舟与别的学子不同,他一向是个单打独斗的,也没什么之交好友,而这周围都是租了房舍的学子,也并没有孩童出入,再房门再一次轻轻的拍了后,郁当家还是起身开了门。
  门一开,一个廋弱的身子突然倒了过来,郁当家吓了一跳,连忙接住人:“唉,这,这是咋回事?”
  郁桂舟也走了过来,见郁当家怀里那人身上有些脏污,穿着学子独有的儒衫,模样有几分清秀,只得说道:“爹,咋们先把他抚起来吧。”
  “好。”郁当家应了下来,同他一起,一人抬着那人一只胳膊,把人弄到石凳上爬着,那人脸磕在石桌上,或许被石桌上的凉意微微刺激了下,整个人有了一丝动静,嘴里喃喃的道:“水,水…”
  “他,他是要喝水?”郁当家有些不敢置信有人居然会因为渴而险些晕了过去,那啥,实是大魏国不像缺人口水喝的样子?
  郁桂舟弯腰听他说了两句,回头肯定的跟郁当家说:“他是说的水,爹,麻烦你打碗水来。”
  “我这就去。”郁当家几个大步就去草棚下用水勺挖了一勺,又让郁桂舟把人扶正,刚把勺子递到那人嘴边,就被人咕噜咕噜的大口喝了下去,几息之间,一大勺水就被喝得干干净净。
  郁当家放了水勺后由衷感叹:“这娃子果真是缺水,都缺到这地步了,今儿要是没遇见我们,会不会被渴死啊。”
  郁桂舟见那人在喝完水后,眼帘微微动了动,没一会,他睁开了双眼,看着有些茫然环顾四周:“我这是在哪儿?”
  “你这孩子,都缺水缺成啥样了,还在我们门口晕倒了。”郁当家还指了指门:“我还道是谁敲门玩呢,本来还不想搭理的。”
  那人眼珠子转了两下,随着郁当家的说辞,他渐渐也想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脸颊上顿时红霞漫天,有些羞愧:“多谢两位救命之恩,小子桓县人士施越东,年十六,今日蒙两位恩公搭救,感激不尽。”
  施越东有些想站起身,无奈渴了太久,身子还有些软,一屁股瘫在了凳子上,随即的还有肚子“呱呱呱”的叫声,这下,施越东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郁桂舟父子俩相视一笑,到底顾着施越东的脸面,没敢细问。郁当家道:“东小子饿了吧,我去给你下碗面条。”
  “不..不用了。”施越东哪还好意思吃面。他因为只顾着读书,险些忘了时间,出门后一路紧赶慢赶的,生怕来不及参加考试,为了节约时间,路上连水都少喝,待到了渝州后,心里那口气才搁下,但随后就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在敲郁桂舟父子俩房舍时,施越东其实已经在别的房舍处敲过了,只是里边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读书太认真,还是不想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竟是无一人开门,最后他实在受不住,这才显显倒在了门前。
  郁当家手脚麻利的下了一碗面条过来,洒了些切碎了的青叶子,上头还盖了一个亮堂堂的鸡蛋,一阵一阵的香味勾得施越东肚子一阵儿叫唤,在郁桂舟父子的劝说下,施越东这才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饭后,施越东不好意思的讲述了自己这番惊心动魄的经历,听得郁桂舟父子格外无语。
  感情,这还是个书呆子。
  又待了一阵,等施越东觉得浑身有了些力气后,这才提出告辞,郁桂舟看他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越弟,你没事吧,不如今日就在这儿歇歇脚吧?”
  本来郁桂舟都以为自己的年纪够小了,没成想这来自桓县的施越东更是年幼,只是看着还有些不知世道险恶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某个大家培养出来的,只是看着也有些不像,否则也不会身边连个人也没有。
  施越东闻言,脸上浮起一抹感激,但还是坚定的摇摇头:“不了,郁兄,我的族人在渝州这里已经置下了地方,我直接过去就行,今日得你们相救,越东感激不尽,我与郁兄年纪相仿,日后可以一起探讨经书,互证书道。”
  “那好吧,咋们就此说定了。”知道施越东有地方住,郁桂舟也不再挽留,两人互相留下了联络方式后,各自转身。
  郁当家边走边摇头:“这孩子看着比你弟弟也大不了多少。”
  “可不?”郁桂舟想,她小媳妇看着也就这般大小吧,也不知这些日子在家里过得如何,可曾有多歇息?
  想来是没有的,那小姑娘,没他在身旁,惯常没把自己当姑娘在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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